正文 十三章 兒子已成了祖宗 文 / 君臨簫
環視四周,這已經是在父母的臥房之中,也不知父母是怎麼把自己抬來這裡的,此時王夫人還守在身旁,天也已經開始黑了,他這一修行的時間真長,比常人練內功可長的多了。唉,他本來已經打算好的全盤計劃,卻又因為這次練功而作罷,不過世事福禍難料,至少他現在武功又精進不少。
一見他醒來,王夫人立時歡喜叫道「晚飯,快上晚飯。」,卻原來他練了一天,林震南夫妻哪裡敢叫破他,結果連午飯也沒吃。匆匆的吃完飯,一頓飯吃的根本是食而不知其味,心中想的還是自己特異的武學境界,之後林震南趕緊又來侍候著,這簡直反了過來,林震南見他,真就如兒子來見父親一樣,可事實上確實如此,林震南心目中見的是祖宗,並不是兒子。
林平之一開口,並沒想到別的事,自然而然的直接就問「小雪龍怎麼樣了?你照顧他了嗎?」林震南立時答道「我去了四次,飲水飼料都是我獨自親手送上去的,沒別人知道,不知你是怎麼牽上去的,大概也沒別人能牽的下來了。」
是這樣,那還好,只覺心中一鬆,又有了一絲暖意,這匹馬現在是他此生唯一的親人,實在不想他出任何事了。然後才問道「今天一天過的怎麼樣,青城派的人,有沒有在我家門外劃了線,用血寫著『出門十步者死?』」
這話又猜對了,又有些出人意料,因為這是他開始練功之後發生的事,但林震南已不覺驚訝了,既然先祖林遠圖附身在兒子身上,這些事豈能不知。
「不錯,我已出門將這些字抹掉了。」林震南答道。林平之又問「早上我回來之後到現在,沒怎麼再死人吧?出門十步百步的,也沒幾個人出事吧?」林震南又答「沒有,你回來之後,就沒再多死人了,只死了一個,他」
「他是不是走的離鏢局太遠了?」林平之立刻問道。林震南道「不錯,是一個叫王三的傭人,說是請假回家,分明就是逃難,可我怎能不許。」
「他的屍體送回來了,是不是?」林平之問道,林震南答「不錯,正是這樣,就扔在我家門外。」
這就不錯了,上一世的時候,這條『出門十步者死』可是執行的很堅決的,但這次顯然沒有那麼凶,這便是那六顆人頭的好處了,對方也已經有些畏懼顧忌,但余滄海顯然賊心不死,還是在想著辟邪劍法,畢竟死的六人,是青城派武功墊底的角色,還難嚇的倒他。也所以遠走的人,是不能讓他走的,自然是因為害怕某人把辟邪劍譜帶走了,所以說還要把屍體送回,以恐嚇他人不要離開。
還有一件小事林平之不知道,他早上前腳離開祥瑞酒店,那酒店眾人一合計,他們得林平之錢財甚多,遠超這家店的價值,加之開店多年,也有積蓄,這地方既已成是非之地,且店裡又被殺了這許多人,很不吉利,不如走了,所以他們緊跟著也逃了,店也不要了。
等青城派的人想起來到這店中查看時,只見到些無關的顧客在那兒大惑不解,店中早已一空,可卻明明有些人看到那六個青城弟子早上是來到這裡的,店中本也有店主以至女侍等等諸人的。這事卻也很恐怖,和余滄海恐嚇福威鏢局的手段頗有異曲同功之妙,把青城派嚇的也不輕。
林平之忽然歎口氣道「天已經黑了。」是的,這時早已太陽西沉許久,又到了夜裡了。只是這麼一說,林震南夫妻卻不明白他的意思,都在看著他。
林平之解釋道「我是說,還會繼續死人的。」他話音剛落,可巧便聽得不遠處有人喊「狄鏢頭,狄鏢頭又死了。」林震南有些激奮,一躍而起,林平之立時伸手按住了他的肩頭「別太激動,這是必然的事情,對了,你當然已經安排好輪班巡邏的崗哨,和各種佈置了吧。」
「孩兒當然會安排好的。」林震南不知不覺間竟已改了稱呼,自己還渾然未覺,林平之因為本不是他兒子,又心有旁鶩,也沒注意到,只有王夫人在旁瞪著一雙妙目,疑惑的看著丈夫孩子,他們莫非都嚇傻了?可也不像啊。
「好,那你就放心吧,今夜還會繼續死人,但不會太多的,你可以去看看,想作什麼就巡邏一遍,死了人就隨便安慰人幾句也可以,但千萬別衝動,忍著就行了。」林平之囑咐道,林震南依言而去。
深夜,又死了六人,包括家人最信任的僕傭林福,還有一個祝鏢頭,另四人都是僕傭侍女之類,正如林平之所說,並不是太多。林震南又一次巡行回來,忽然提議道「我們逃走吧?就現在,你第一次這麼說我就該聽你的了。」
這麼一說,王夫人也連連稱是,林平之搖搖頭「我第一次說的時候你應該聽,但現在不行,等明天中午。」
「什麼!正午!?」
「對,就要在大太陽下走人,趁黑逃竄我們走不了的,無論如何,至少要在天亮的時候,相信我,我今天白天錯過了最好的時間,但夜裡不行,大家都睡吧,給我老老實實等到太陽出來以後再說。」林平之說道,林震南這提議是心慌之下想錯了,他自己也該知道,敵人防的最緊的就是他們趁黑逃走,何況武功較低的人,和相對較高的人玩夜行,那也是找死。
但林平之有什麼計劃,他們也不知道,只是這時他們已經習慣於信任他了,也不多話,便各自休息。林平之要睡在小雪龍那兒,王夫人還提議他夫妻倆也睡在旁邊,林平之自然又是拒絕。
一見他回來,小雪龍立即很高興的打了個響鼻,親熱的用脖子蹭著林平之的頭臉身體,不禁讓他心中又有了一絲暖意,胸中肺腑之間竄上來一種不知是酸是甜的意味,那感覺就像是,一時怎麼也想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
許久才想到一個在當年的林天雨的世界裡,經常出現在心中的詞,兄弟。是的,小雪龍,你是我的兄弟,可誰是哥哥呢?對了,聽說馬的壽命通常比人小的多,三歲就已是少年,看小雪龍很年輕的樣子,應該最多只有七八歲吧,那就是弟弟,對了,我前天都叫過你弟弟了。
想著想著,便用雙手抱著小雪龍的脖子,也將自己臉龐頭頸在馬脖子上輕輕摩擦,小雪龍的呼吸急促起來,林平之能聽的到他的心跳也加速了起來,這?這竟是也動了感情的樣子,可他只是一匹馬啊,只是一隻畜牲而已,他也會有人一樣的感情嗎?隨之又想到,不對,我既然已將他視為弟弟,弟弟又怎能還是畜牲。
不多想了,明天要打的仗,只怕比今天還要多的多,好好休息吧,準備把昨夜睡過的幾床被褥全都扔了,換用的幾床被他都帶來了,忽然間卻發現,自己昨夜睡的地方,竟然一點都沒髒,甚至都沒一點亂,小雪龍的蹄印,只限於昨夜他自己睡著的地方,他這一天竟然都一直小心的不碰到林平之可能還要睡著的地方。
好聰明的馬兒,好體貼的弟弟,林平之忽然覺得很感動,對著小雪龍大聲宣佈道「你放心弟弟,以天地為誓,只要我林天雨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單的。」小雪龍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只是很友好的眨了眨眼睛,兩個又像昨夜一樣,並排在一間屋中。
夜,四更半,正是所有人都睡的最沉的時候,這個時候一個人若被叫起,意志也最是薄弱,林平之也在沉睡之中,還正在作著夢。夢裡自己正在被余滄海到處追殺,前世的林平之見過余滄海,認得他是一個短小瘦弱,猶如一隻大猴子般的一個男人,可是平日裡卻拿著把比別人長了三寸的劍,那活像是個耍猴戲的小丑。
夢中這小丑卻甚是猙獰恐怖,自己的許多親人,好像還是二十一世紀的親人,個個都被他一劍劍斬成血雨,自己騎著小雪龍奪命狂奔,卻怎麼逃也逃不掉,被余滄海一劍一劍的剮去了渾身血肉,只剩一人一馬兩具骷髏還在掙扎著逃命,余滄海卻還是不放過,終於再也無法支持,兩具骷髏都破碎著倒落塵埃,發出『砰』的一聲微響。
林平之猛的驚醒,他的全身上下早已冷汗淋漓,自己卻渾然未覺,右手不自覺的已按上了劍柄,發覺原來只是一夢。隨之他理智上便想要放鬆一下,卻發現心理上怎麼也放鬆不了,這是?不對,我是真的聽到那『砰』的一聲響了,所以才會被吵醒的,就在這同時,他竟又聽到了另外一聲有些沉悶的聲音,那像是一個人用力靠在牆上的聲音,聽來雖不響亮,卻有些壓迫感。
他並沒有聽錯,所有的事都是真實的,而且確實是還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之中,這一點也並不是夢。他會夢到被人追殺,也正是因為感覺到了這東西接近的原因,而聽起來像是一個人用力靠在牆上的那一聲,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林平之雖然自己還沒有那個自信,但他是真有武學高手的境界,那麼便有尋常武林人物沒有的感覺,而人在睡夢中,有些玄妙的感知力卻勝於清醒之時。就在林平之作夢的同時,青城掌門余滄海正在悄悄逼近,悄悄上樓。
這全是因為林震南那個沉不住氣的傢伙,第一夜林平之剛上,他便已經給小雪龍送過飼料飲水,可白日裡他又給小雪龍送了四次飲食,其實根本不需要,照顧一次也夠了啊,入夜後忍不住又去了三次,青城派的人可一直偷偷監視著呢,次數多了想不被人發現都難。
福威鏢局林家的家長,別事不作,卻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往一個地方跑,是為了什麼?不是因為辟邪劍譜藏在這兒,還能是因為什麼別的事嗎?青城派的人自然而然的就這麼想了。這就好比一個人如果老在身上某個地方又看又翻的,就難免會讓小偷懷疑為是不是藏著大筆錢財,哪怕你實際上什麼也沒有,別人也會那麼想。
余滄海當機立斷,獨自前來此處,這事不能多帶弟子,多了打草驚蛇,反而壞事。雖然他覺得對方力量似乎超出事先估計,還有什麼別的強敵,卻也不懼,不能不承認,這凶殘暴虐的惡人,膽量卻真是不小。
而那『砰』的一聲,卻多虧了小雪龍,他上這樓時,在二樓半踩爛了一塊樓梯板。余滄海上樓時自然極為小心,他輕功本佳,人又矮小,走路既輕巧又穩重,本不會發出多大響動,可不防一腳踩到了爛樓板,他急忙抬腳時,聲音已經發出了。
這一聲,警覺性極高的林平之立時驚醒,待得他手按劍柄時,那種無形的劍客意境,立時便瀰漫於這周圍的各個房屋與空間之中,余滄海在黑暗中吃這意境所擾,一時間措不及防,又是一驚,不由的猛的向牆上靠去,這便是林斗之聽到的第二聲。
黑暗中余滄海已經愈加心慌,但他終究是強悍凶殘之輩,定了定神,又開始一步步的向上走去。
林平之悄悄的,小心的將劍拔出,慢慢的走到門邊,每一步下去都謹慎無比,雖還有些聲音,以余滄海的功力,卻是聽不到的。他一隻耳朵貼到門上,靜靜的聽著外面的動靜,果然有些隱約的腳步聲。
過不多時,又聽得明顯的『擦』的一聲。余滄海一路上樓,時不時的是需要扶一下樓梯扶手的,因為這座樓他畢竟從未來過,凌晨時所有燈火全熄,黑暗之中走路總不太容易,他已心知有敵人在此,又不敢輕易點亮火把,可三樓四樓間有一段樓梯扶手已經被小雪龍踏碎了,他一摸之下卻摸了個空,這樣情況下,任誰也難免驚慌,他沒有一慌摔下去,還能忍著沒叫出聲來,已經很不錯了,可腳步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控制,便有了些聲響。
停了幾秒,余滄海又慢慢的摸著牆壁向上走著。這時林平之已經確定了對方是一個人悄悄前來襲擊,而且他也已知是何人了,就憑這走樓梯的本事,青城派捨余滄海外哪裡還有第二人。
可是他是來作什麼?林平之心念微轉,便已想到,一定是老爹來這兒太勤了,讓余矮子生了疑心,這也不用管了,重要的只是現在如何,這件事意想不到的發生,而他現在,卻萬萬不是余滄海的對手。若是開門出去,門的聲音對方是一定能聽的見的。怎麼辦?正猶豫與思索間,余滄海已經到了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