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6 得一晚子 文 / 桑榆未晚
這次回c市之前,程筱溫給唐玉玨打了一個電話,畢竟來s市是唐玉玨買機票一起回來的。
唐玉玨那邊有一些吵:「你剛才說什麼時候回去啊?」
程筱溫說:「明天吧。」
唐玉玨說:「你不用買機票了,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可是,第二天下午,唐玉玨卻是開著親自開著一輛私家車來的,打了一個手勢讓程筱溫坐上來。
程筱溫今天穿了一件淺米色的大衣,糖果色的休閒褲,頭髮紮起來看起來特別幹練,繫好安全帶:「你不回c市?」
「這不就是要回c市麼?」
程筱溫有點訝異:「開車回c市?」
唐玉玨點頭:「正好可以省去機票錢,路過xx古鎮,帶著你進去玩一圈。」
程筱溫搖了搖頭:「油錢可是貴多了。」
唐玉玨的想法是,坐飛機太快了,還不如開車慢慢走,還能當成自駕游培養感情。
原本,車裡的電台放的是新聞,唐玉玨就伸手撥了一下,改成一個唱歌的電台,裡面男主播的聲音特別有磁性,很好聽,程筱溫聽見這個聲音一下子就坐直了腰。
唐玉玨:「你聽過這個聲音?」
程筱溫點頭:「原來在學院聯誼的時候,一個播音系的師兄,還給我們做過演講,就光聽聲音就能讓你醉了。」
唐玉玨忽然就想起來周小柔原來形容張岷樹唱歌的聲音,就問:「那我的聲音呢?」
程筱溫側首過來看了唐玉玨一眼:「說話可以聽。」
唐玉玨:「……」
程筱溫又補充了一句:「唱歌不能聽。」
唐玉玨:「!!!」
下午正是午睡犯困的時候,唐玉玨就讓程筱溫先睡一會兒,醒了再換她開車。
程筱溫說:「我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在圖書館都是從早到晚的,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一會兒。」
唐玉玨奇怪了:「溫溫,一直想問你,你這麼拚命地學習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有朝一日能靠自己。」
「你現在不能靠自己麼?」
程筱溫聳了聳肩:「我學費日常花費全都是程家的,卡裡的錢也都是程家給打的,你是不是忽然覺得我是特別像是寄生蟲?」
唐玉玨還沒來得及說話,程筱溫就接著說:「嗯,我就是寄生蟲。」
唐玉玨特別無奈地搖頭:「溫溫,你能不能別總是在我面前說你自己這兒不好那兒不好,情人眼裡出西施哎,就算你是寄生蟲,我也願意養你。」
程筱溫偏過頭看著車窗外,沒說話。
唐玉玨說的那句話是真的,但是也就是說說而已,如果程筱溫真的肯讓別人養她,那還是程筱溫麼?當初還會讓他從興趣一點點積攢到喜歡麼?恐怕就不會了吧。
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真的需要機緣巧合的,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回頭看了一眼。
快到六點的時候,終於到了那個古鎮。
唐玉玨就在鎮子裡找了一家旅館,在前台登記的時候,前台問唐玉玨:「幾間房?」
他看了身邊的程筱溫一眼,說:「兩間房。」
前台查看了記錄:「正好還剩下最後兩間。」說完了就遞給唐玉玨兩把鑰匙。
哎,每一次都不按照劇情發展,這個時候前台小姐不應該遺憾地說:「對不起,只剩下最後一間房了。」
這裡的條件不算是太好,但是算得上乾淨,只不過進房間的時候有一股很大的霉味,背陰潮濕。
唐玉玨開了一下午的車,按理來說應該會很累,但是程筱溫剛剛洗了個熱水澡從浴室出來,就聽見唐玉玨在門外叫門了。
程筱溫一邊擦頭髮一邊走過去開門,把唐玉玨讓進來,自己去找吹風機吹頭髮,大概吹得半干,兩個人出去吃飯。
在前台,唐玉玨問了問在什麼地方有好吃的好玩的。
前台的服務態度很不好,說的急了方言都冒了出來,也聽不明白。
其實,唐玉玨雖然說今天帶著程筱溫來這個古鎮來玩兒了,但是他完全不瞭解,就是昨天晚上在網上查了一下s市到c市的路線,中間經過這個古鎮,權當遊玩了。
程筱溫拉了拉唐玉玨:「到處走走吧。」
唐玉玨覺得現在程筱溫對他已經沒有了寒假剛認識的時候那麼排斥了,如果能從朋友開始,也是好的。
兩個人在外面走了一圈,在旁邊的小攤吃了面,攤主說向北走有一條街,街上都是賣一些仿古董的,還有一些筆墨紙硯,可以去看看。
程筱溫一聽就知道這是托兒,是專門對一些外來遊客說的,但是唐玉玨說反正閒著也沒什麼事情,就去看了看。
兩個人都不是太懂古董,也就是在那條街上逛了一下,看見在街道盡頭是公交車的一站,站牌上寫著「城隍廟站」。
唐玉玨忽然想起來在網上查的,說是這裡廟裡抽籤算卦很靈,就問程筱溫要不要進去看看。
程筱溫點了點頭。
城隍廟能看出來很破了,大門口的朱漆都已經斑駁了,院落裡吊著一盞暈黃的燈,被參天的樹擋住了,只漏出稀稀落落的光。
在兩邊有一些賣香、紙和糕點等一些袋裝貢品的攤位,正門口,是一個揣兜坐著的老人,面前擺了一張桌,一把椅子。
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來城隍廟上香一般情況下都是老一輩人做的,來求跟平安求個財運,為子孫後代。
所以,這一次程筱溫和唐玉玨也只是買了一把香,進了廟裡,跪在蒲團上磕了兩個頭。
出來的時候,見到有一個女人正在算命,算卦的就是剛剛揣兜坐著的老人,老人是用方言說的,唐玉玨和程筱溫沒有聽太明白,好像就是說的家庭情況和配偶什麼的,不過看這個女人的表情,貌似是算對了。
唐玉玨小聲問程筱溫:「你信不信?」
程筱溫搖了搖頭。
「那我先試試。」
唐玉玨就等前面一個算卦的女人走了以後,先坐在了椅子上。
算卦人說:「先生是測字、看手相還是抽籤?」
唐玉玨直接把手伸出來:「看手相吧。」
算卦人看得出唐玉玨和程筱溫兩個人不是本地人,所以就沒有用當地的方言,算是用了普通話混雜著方言,但是也是可以聽明白的。
他看了唐玉玨的手相,說:「先生是大富大貴的命,只不過今年年底,你會有一場劫,只要是過了那個坎兒,後面就順順利利了。」
唐玉玨笑了:「說的太籠統,那你倒是說說……我的家庭。」
算卦人說:「先生在家排行老小,父母離異,但是從小是跟著父親住的,今年三十出頭,還沒有結婚。」
不僅是唐玉玨,就連站在他身後的程筱溫,也有點瞠目結舌了。
如果不是唐玉玨自己在今天才決定要來這個古鎮玩一圈,如果不是在半個小時偶然路過前才決定到城隍廟裡上一炷香,根本,她絕對會懷疑這個算卦人的真實性。
從唐玉玨的眼睛裡,程筱溫也看到了類似的信息。
唐玉玨接著問:「今年年底……會有什麼災?」
算卦人搖了搖頭,唐玉玨知道這是問的太細了,估計是算不出來,就問:「什麼破解的方法?」
算卦人說:「順其自然。」坑投余號。
這等於什麼都沒說。
唐玉玨問程筱溫:「你還要算麼?」
程筱溫點了點頭,坐下來:「我只想算一個方面。」
算卦人說:「請講。」
程筱溫說:「孩子。」
唐玉玨站在程筱溫身後,聽了程筱溫說這句話愣了一下,就算是不問事業不問愛情,問姻緣才能問出來孩子吧。
算卦人笑了,一笑眼角全都是撲簌的皺紋重疊在一起,看不見眼睛了:「給我寫個字吧,姑娘。」
程筱溫在紙上寫了一個字:「初」。
算卦人將寫好的字翻過來,看了兩眼,手指比了一個數字:「三十三歲,得一晚子。」
在一起回去旅館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在這種沒有徹夜霓虹的小鎮上,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前世,真的是有那種錯覺,覺得此生只是三世輪迴中最遭罪的一個輪迴。
在小旅館前,程筱溫停下了腳步,忽然問唐玉玨:「有煙麼?」
唐玉玨說:「有。」
程筱溫攤手:「給我一支。」
「不給。」
程筱溫:「……」
唐玉玨從外衣口袋裡掏出煙盒,連同打火機,當著程筱溫的面扔進垃圾箱裡:「戒了吧,我不抽,你也不要抽了。」
程筱溫靠在身後的一棵百年大樹上,背著手:「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為什麼要問孩子麼?」
唐玉玨搖了搖頭。
「八歲我媽媽死了,來到程家,程長安從來沒有把我當成是他的女兒,我也沒有把他當成是生我養我的爸爸,」程筱溫頭向後仰,靠著粗糙的樹皮,「從上個星期,爺爺死了,我才真的感覺到,這個世界上好像我被遺棄了,整個世界上就我一個人了……」
程筱溫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古鎮裡,會對唐玉玨說出這些話,她一向不喜歡把自己隱藏的情緒外露出來,只不過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說出來了。
唐玉玨向前伸了伸胳膊,本來是想要把程筱溫抱住,但是手指頓了頓,只拉了拉她的衣角:「溫溫……」
他知道,他現在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程筱溫現在就算是面對一棵樹,一堵牆,都會傾訴,在心裡憋得太久了。
程筱溫好像並沒有發覺唐玉玨的動作,目光望向遠方,夜色沉沉,前面是一片黑暗。
她說:「因為我沒有親人,我想有一個,真正跟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但是三十三歲,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
唐玉玨心裡就這麼被撕扯了一下,好像是用鋼絲攥了似的,他的手從程筱溫的衣袖滑下來,將她的手護在手心。
他問:「溫溫,你信我還是信那個算命的?」
程筱溫的目光移過來:「嗯?」
唐玉玨又問了一遍:「如果信我,那我告訴你,你絕對會長命百歲,什麼時候想要自己的孩子什麼時候就能要。如果你信那個算命的,那就等到今年年底,看看我到底有什麼劫。」
程筱溫被唐玉玨這麼鄭重其事的語氣逗笑了,抿了抿唇:「我開玩笑的,快進去吧。」
走進旅館的時候,程筱溫又向著城隍廟的方向看了一眼,城隍廟上面,正對著的是特別閃亮的北斗七星。
唐玉玨覺得自己今天晚上要失眠了,好不容易拉著程筱溫來一個古鎮玩兒一圈,結果還被一個算命的騙去了五百塊錢,給程筱溫得出來一個「三十三歲,得一晚子」的狗屁讖語。
既然他心情都這樣糟糕了,那程筱溫心情肯定也不會好,唐玉玨就準備一會兒隨便想一個借口,到隔壁的房間去看看程筱溫,哪怕是一整夜促膝夜談呢。
正打算進浴室去洗澡,就聽見外面有人在敲門。
唐玉玨走過去開了門,是一男一女兩張完全陌生的臉,還拖著一個大麻袋。
「請問你們找誰?」
這一男一女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他們說話用的是方言,不過這種方言唐玉玨能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