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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遂遇寨門 文 / 一煙飛絮

    大山不是荒原,它有自己的語言虎嘯狼嚎偶爾回應山谷,山風林濤時常低吟。風聲鶴唳,雖不至於草木皆兵,但如果配上各自的心景,卻極似范仲淹筆下那種虎嘯猿啼,滿目蕭然。

    高吉登和彭家福各自帶著自己的人手,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行進在大山莽林間。雖不至於「感極而悲者矣」,但無論如何都與積極的心理因素無關。

    楊凱手下死了一人,傷倆人,彭家福手下死五人,這些人倒不見得有多厚的交情,但畢竟是一個鍋裡吃飯,作為普通人,是窮凶極惡也好,是老實憨厚的也行,自己熟悉的人,身邊的人,忽然就這麼永遠地消失了,心理總會有一段時間不適應,而這種心理往往是負面的。

    說到底,人會因為生存而殺戮,不會是因為殺戮而生存。土匪採用搶掠和殺戮的方式求生存,誰的命都沒有他們的命重要,視人命如草芥。但事實上,土匪還是一般的普通人,即便漠視別人的性命,也勘破不了生死,成不了梟雄之類的人物。當丟掉性命的是自己熟悉的人,身邊的人,即便談不上多少交情,他們做不到「隨心所欲」,無法彈壓心魔,兔死狐悲的感覺會襲上心頭。

    因為,別人的性命離他們很遠,只是一個抽像的概念,質感虛幻。正如別人的病,只是病,自己的病卻是命。

    抬著一個人,連同秦玉秀還有三個腿腳不方便,沒有月亮,那幾顆眨巴眨巴的星星太冷,太小氣,走夜路是個麻煩事,高吉登走到彭家福邊上,「家福。你看,我們是不是進羅坪歇腳,明天再走?」

    彭家福沉吟一會兒,道:「我看,我們可以進村討些火把火籠,反正已經近屋邊了,最多個把時辰就能到家。」

    高吉登沒有再沒再多說,彭家福說的也不錯,今天雖然身累,心也累。但羅坪和高埔寨是有約定的,二十幾個人,沒人願意收留。

    彭家福也雖然很想進村歇夜,但卻不合時宜。高埔和羅坪有約定倒不是大問題,但今天接應楊凱,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丟了五個弟兄的性命,如果行蠻的話,萬一,羅坪人告到張黑七那裡。張黑七心裡肯定不爽。不論是出於整肅山規,還是出於對其他弟兄有所交待,自己都脫不了干係。說不定,數罪並罰。到時候,三刀六洞的懲罰肯定離不了。

    羅坪寨子前有條小溪,寨子背靠山沖。村民住宅相對集中在山沖之間低矮而平緩的山丘上,兩廂稻田。其他民房散落在山沖裡的其他小山口,或者淺淺的山彎裡。

    寨子斜對面的一個小山彎半腰,背靠大山。一家**,沿山腰,小路沿山腰向兩邊延伸。因為所處位置光線為山勢所阻,天色比外面暗淡得早些。不過有個好處,天氣炎熱的時節,這裡山風徐徐,顯得清幽涼爽。天冷時節,卻又成為一個避風港。

    「夥計哥,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進屋坐。」

    廊簷下坐著的中年漢子見何達強,站立起來,跟著一個後生仔,「夥計爺。」

    「阿貢,幾天不見,就成大小伙子了。」

    後生仔十六七的模樣,靦腆地笑笑。

    「進屋就莫了,有個事情可能得麻煩你,順便來跟你要兩個火折子。」

    中年漢子沒問何達強什麼事情,讓阿貢進屋拿出兩火折子。

    何達強也沒有隱瞞中年漢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扼要地說個大概,道:「夥計,萬一驚動了高埔那些人,你得幫我找個穩妥的地方預備著……」

    阿貢拿著幾個火折子過來,何達強接過,順手裝進衣兜裡。

    中年漢子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這裡的山山水水我比你熟悉。」

    何達強:「你就別參合了,只怕這事情對你們村不利。」

    中年漢子道:「沒事,該來的總會來,哪裡顧得了那麼多。」

    何達強自然明白中年漢子的意思。

    地處土匪窩,羅坪和高埔有協議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羅坪人出些錢糧,求個安穩,高埔土匪收取錢財,不來騷擾搶掠羅坪,算是各取所需。事實上,這個協議多半是大戶人家和高埔土匪之間的協議,村民被綁架在上面,不過,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最明顯的是,如果要和高埔土匪對峙,時時要提防土匪,又得不喪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但總有些羅坪人嚥不下這口氣,畢竟這是土匪強加給羅坪的。羅坪和高埔地界僅僅相距五六里路,避免不了有不信邪的人和土匪產生私下衝突,至於是不是違反羅坪與高埔的約定,那要看張黑七的臉色,羅坪人只有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只有民怨激憤到一定程度,上升到羅坪和高埔土匪的集體對抗,自有村中主事之人才會和高埔張黑七去交涉。能維持各自的利益,又不至於造成羅坪與高埔大盤格局破裂,臨界點在哪,自然由張黑七和村中主事之人拿定,基本沒受傷害村民什麼事情,更不用說主持什麼公道。羅坪村民勢單力孤,吃了啞巴虧,心裡不爽,對土匪害怕歸害怕,但有多少人能嚥下這口惡氣就很難說。

    總歸是高埔強勢太多,沒有外力因素,高埔吃定羅坪,何達強還是心有不安。

    「放心吧,就算是土匪,總還是吃飯,那就得和人交往。不能因為村裡和土匪有個約定,羅坪人和什麼人來往還要土匪批准吧?何況,也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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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十多二十里走下來,足足花了三個多鐘點,彭家福和高吉登一行才到羅坪,此時天已經斷黑。

    秦玉秀腳踝被扭,有段時間的恢復,走路沒有大礙,但長時間長距

    離,即便是沒有土匪這檔子事情。也顯得力不從心。山間小路,田間便道,坎坷不平,深一腳淺一腳的,沒有火把照明,有秦玉秀和兩個傷員,加上抬著楊凱,根本就無法行進。

    如果一定要在羅坪住一夜也不是不可以,但二十多人的飯菜住房卻成了大問題。雖然進駐羅坪沒人願意收留,但也沒人敢不同意。問題是沒那家人家可以供給二十多人的飯食住宿,分散的話又不能保證安全。如果是大戶,這個問題倒是好解決,但高吉登和彭家福自知自己的份量,如果是幾個當家的前往,自然無事,但自己倆,人家不尿你,那就形同打劫。就有違羅坪和高埔的約定,等同摧毀羅坪人向高埔妥協的基礎。畢竟彭家福和高吉登的行為仍然屬於山寨小嘍囉的個人行為,如果因此而引發羅坪人的反彈,告到張黑七那裡。張黑七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得給羅坪人一個交代。

    張黑七聽了彭家福的匯報,沒有想到的是路塘人如此難纏。到路塘搶劫,遭受路塘人的反擊。損失幾個小嘍囉,張黑七暗叫可惡的同時,卻並沒有報復路塘的打算。

    有搏殺就會有犧牲。作為山大王,張黑七還沒囂張到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地步。如果為了幾個嘍囉就要為了正常的損傷興起對路塘的報復,再添損傷,那是得不償失的事情,整天忙乎報復就得,也就不用在綠林中混了。

    不過,作為山大王,沒有一個是頭腦簡單的角色。統領一個山寨,張黑七對沒有實力就沒有一切認識最為直接,要有可以支配的人手,才算是具備實力的基礎,這和兇猛敏捷是要有體力做基礎是一個道理。有秦玉秀作為人質,張黑七立馬想到可以資用這個人質,要挾一下秦員外。如果能從秦家把那批槍彈弄到手,也算是對山寨上下有一個交代。

    張黑七寬慰兩句,擺擺手讓彭家福和高吉登帶手下弟兄去就餐,沒有追究兩人的意思,這讓彭家福和高吉登暗暗鬆了口氣。

    任何事情,只要開始便具有慣性,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儘管江信北和楊友寧剛開始的時候,還心存忐忑,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回頭的道理,只能收神憾心,沉著冷靜地去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天色將黑,何達強人卻還沒出現,江信北和楊友寧趁著天色還能看到一些,向高埔方向摸去。

    對高埔不熟悉,又不認識秦玉秀,如果不能第一時間把握秦玉秀的蹤跡,江信北不認為,就算和何達強匯合,能有多大的把握。如果守住高埔山寨的入口,等不到彭家福他們,那彭家福他們自然就在羅坪歇夜,再行潛回就是。如果彭家福他們趕夜路回山寨,那麼掌握了秦玉秀的第一手消息,江信北相信,即便沒有何達強的參與,要弄出個人來,也不是什麼特為難的事情。

    江信北和楊友寧分工,前後相距一里路樣子,如果發現彭家福他們,那麼兩人便交替向高埔潛行。

    果如江信北猜想,見到一行二十多人出現在山谷之中,江信北莫名地緊張起來,迅速和楊友寧匯合。

    兩人轉過一個山角,前方衍射過來火光,江信北身子貼著石壁,探過頭,不由一籌莫展。

    兩邊山體之間不過五六丈寬的狹窄甬道上,一棟下為磚石上為木房的兩層房屋與山體緊密相連,橫跨其間。樓下大門緊閉,門頭掛著兩燈籠,陰森森地。樓上不斷傳來幾個猜拳罰酒的吆喝聲,應該不了六七個人。

    這應該是高埔寨寨門了。彭家福他們在後,不久就會到來,過不了寨門,前後一夾,江信北覺得自己和楊友寧便有成為甕中鱉之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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