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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鴨嘴彎 文 / 一煙飛絮

    經商要說簡單也簡單,離不開信息和交通兩個要素,西林壁恰恰最缺這兩樣。

    偏僻山村,交通阻塞,信息自然不靈通,能賺錢的門路,等村裡知道,早就黃花菜都涼了。消息閉塞,加以交通不便,加上患得患失的心理作祟,也就局限了人們的商業意識。

    江信北開始做的時候,不少人就存心看笑話。如果山貨這麼好做,山裡人早發財了,哪裡輪到他江信北來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當人們都這麼想的時候,第一敢吃螃蟹的人,加上一些運氣成分,必然就獲得無限的機會。

    不過,多數人也樂見其成,自己沒那個膽量,或者說沒那個本事,江信北開通了這條財路,不管怎麼,平時找些小錢,方便多了,不像以前那樣,錢憋死英雄漢。

    有活錢來路,人的心思跟著活泛起來。江信北能做,別人自然能做,小打小鬧,挑著擔子,來回上百里路,到城裡零售,很不划算。批量販運卻遇到麻煩,首先是城裡的行會那關就過不了。用現在的話來說,沒有行會的准許,那就是無證經營,是非法的。不用官府出面,街面上的會道門就會有人出來,貨物沒收了是小事,運氣不好,難說還會帶著一身傷回來。

    而且,沒有行會的准許,屬於黑貨,店家也不敢隨便是貨就收,被會道門知道了,鐵定吃不完兜著走。

    如果把商會,行會,和會道門與當今社會做一個比較,商會相當於工商發證,行會相當於工商下的科股室,會道門和城管類似,那是要收取保護費的。

    商會很多事情需要借助會道門的勢力維持市面秩序,這些無關政府機構。政府的稅務說得過去就成。

    羅定寬便因為這樣,憋氣之極。或許,石新牧也是瞭解這些後,沒有任何動作。

    江信北其實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好就好在,從一開始就有趙元茂的關照,把他的販運掛靠在「八珍薈萃」旗下,免去了許多麻煩。這幾個月進進出出,江信北在南河城裡也認識了幾個人,特別是陸奉明。無形當中又減少一些麻煩,多了一些便利。

    抱著江玉致到石鶯家要路過石力勤家,江信北莫名其妙地有些緊張。偏偏緊張什麼碰到什麼,石代娥正坐在門前,吳永平嘰嘰咯咯地搬運石子玩耍。

    江信北只能硬著頭皮,目不斜視,巴望石代娥專注吳永平身上,沒有注意到自己。

    其實從江信北轉過屋角,江玉致咯咯地笑聲早就吸引了石代娥的注意力。現在。凡是與江家相關的聲音,石代娥都特別敏感,卻只能在心裡歎氣,造化弄人。只怨自己的命。

    江信北感覺到石代娥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四目相對,江信北招呼道:「代娥姐回來了。」

    石代娥:「信北,到嫂子家呀。只怕現在她家沒人在家。不如在我家坐坐,等等,他們也就回來了。」

    江信北:「我去看看再說。」

    石代娥嗯的一聲。沒再說什麼。

    江玉致「阿婆,阿婆」地連叫幾聲,沒人回應,石鶯家果真沒人在家,江信北只好帶著江玉致回轉。

    江玉致見不到外婆,見吳永平一個人玩石子,便扭動著,鬧著要江信北放下和弟弟一起玩。

    石代娥伸手去接江玉致,江玉致便朝石代娥撲去,江信北只好放手。

    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江信忠和石代娥的事情,過了一個多月,表面衝突是沒有來,暗地的閒話恐怕只多不少。

    「你二哥還好吧?」

    「你還好吧?」

    倆人幾乎同時想打破尷尬,又幾乎同時出口。

    這氣氛有點**,好像江信北和石代娥有什麼似的,江信北有些氣惱,後悔帶江玉致來。

    石代娥笑笑,道:「好,有什麼不好呢,現在就很好。」

    江信北合上雙手,食指併攏,沿著鼻樑上至印堂,來回搓動,然後掄著眼眶。

    石尚樂和石力勤前屋後屋,兩人一起回家,聽到江信北和石代娥的說話聲,石力勤還在生悶氣,又不好發作,轉身就走,不想這個時候回家。

    石尚樂一把拉住石力勤,道:「這是你家,你還怕了他?走,我陪你去,欺負人不是這麼欺負的。」

    江信北:「代娥姐,有什麼話,儘管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石力勤接過話,道:「你家的人以後少在我家面前晃悠就算幫忙了。」

    石代娥:「力勤,你說什麼呢,信北又沒得罪過你。」

    石力勤:「江信忠過幾天就要接親了,江信北這個時候來,不是顯擺是什麼,讓人好看麼?」

    江信北也覺得這個時候在石力勤家呆下去,不能不讓人家這樣想,站起來,道:「尚樂,新牧在家嗎,我有點事情想找他。」

    石尚樂昨天和石新牧一起去找江信北,知道一點,不想這個時候得罪江信北,本來拉石力勤回來,也有趁機和江信北套上交情的想法,江信北由此一問,正是求之不得。

    石尚樂帶著抱著江玉致的江信北走了,石代娥埋怨道:「力勤,你那火爆脾氣能不能改一改,小時候,你和信北也是玩得蠻好的,你看信北這段時間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學學?」

    石代娥不提這個還好,一提,石力勤火氣上竄,道:「姐,我不愛聽這個,要不是江家,你能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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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代娥神情一暗,低聲道:「這不管江家的事,是我自找的……」

    說著,石代娥聲音有些發顫,石力勤有些不忍,努努嘴,沒有再出聲,坐在江信北做過的凳子上,心氣難平。

    倆姐弟好一陣沉默。

    石代娥:「力勤,你也快要成親,總得找個來錢的門道,日子才好過些,我正打算問問信北,看他是不是要人做事。你能跟他做事,總好過,只見工夫不見工錢的瞎忙乎……」

    石力勤:「我的事情,你別插手,想要我跟他做事?哼,……」

    石代娥長歎一聲,沒有再說。這事恐怕也只有慢慢來,家裡人一起勸勸,或許弟弟氣消了,心裡的疙瘩也就解開。只是,那時候,再跟江信北說這事,還有用沒有。

    鴨嘴彎鼓樓,到了旁晚,幾乎是男人的世界,老老少少隨意海侃,不時會有爽朗的笑聲。

    江信北進寨子時候刻意避開,沒想到還是要跟著石尚樂來這裡找石新牧。

    石新牧有點小心思。昨天到江家沒有見著江信北,大大舒了口氣。今天是江信北找上門來,眾目睽睽之下,是江信北有求於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滿足,心態竟然大不相同,笑笑地領著江信北和石尚樂回家。

    石萬達家是一個天井四合院子。

    兩邊長,有七間正屋,兩頭僅僅兩間,四面合圍,形成一個天井。天井下的地面,全是大塊的規則青石板鋪成。

    二樓走廊相連,朝向天井。樓上只有幾間氈房,多數是空的,平時紅白喜事都可以把桌席開在樓上。

    堂屋及其左右各一間歸石萬達老兩口居住,其他分給三個兒子。

    木屋有點歷史了,立柱嘿呦,板壁斑駁。

    因為是天井屋,堂屋有些發暗,江信北總感覺到有些陰森森的,幸好,天井的亮光折射,堂屋大門前還是一片亮堂。

    江玉致可能有些害怕,僅僅地勒住江信北的脖子,從堂屋側門進灶屋,石萬達坐在邊上吧嗒吧嗒地抽著長袋煙,那煙管三尺有餘,是用老竹鞭精製而成,被手摩挲的光滑透亮。

    灶火閃爍,煙嘴的紅光一閃一閃。

    隨著石萬達的吧嗒聲,不時從嘴裡散出若有若無的煙氣,從鼻孔呼出細長勻稱的煙棍,消失在灶火閃爍中。

    「公,奶。」隨著江信北和石尚樂石新牧的招呼聲,老婆子道:「咦,是信北吧,快坐,快坐,從沒來過我家吧。」

    江信北抱著江玉致,坐下,道:「奶,說哪裡的話,要來也快,我不是來了嗎。」

    眾人圍著灶坑坐著,老婆子手不停做事,嘴巴也沒停地嘮嘮叨叨,問江信北這樣那樣。弄得石萬達想插話都沒機會。

    碗洗好了,水燒開了,飯噶好了,切菜的手終於空下來,扒弄一下柴火,老婆子道:「信北,從沒來過,今晚就在奶這裡吃晚飯再走。」

    江信北客氣兩句,老太婆走出灶屋,石萬達道:「信北,別客氣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說。你爹都說,你家的一些事情要問你,呵呵,有出息呀。」

    石萬達說得很隨意,帶有些開玩笑的意味。石新牧和石尚樂自進屋就插不上嘴,此時卻沒有想說話的心思。

    一個是村里長老,在村裡,在寨子說話響噹噹的,對江信北這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一個長老對年輕後生子說話的那種居高臨下的樣子。在村子裡,身份地位完全不對等,說話的語氣卻看似對等,這不能不讓石新牧收起原本的不怎麼靠譜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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