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未動先謀 文 / 一煙飛絮
江信忠的事情有了說法,江家逐漸走出浮躁。
石順東和江信北最終沒能隨江信北進城送貨,在江信北的指點下,兩人覺得真的有很多事情要重新來過,才能說得上以後對這件事情繼續有得做。否則,這樣下去,只怕真的做不長久。江信北要等劉玉成,又挨了兩天。在這兩天裡,江信北對收貨流程和今後的安排做了一番仔細謀劃安排,基本做到心中有數,那麼呆在村裡所需要做的事情也就終於告一段落。
帶著龐振民,江信北跑了幾趟縣城,把幾筆尾帳結算清楚,算是對劉玉成和石順東都有個交代。本錢不足,很多事情就無法開展。江信北很能理解劉玉成的想法,這本身也是江信北教給石順東的觀念。要想手中的流動資金富足,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手中的貨物盡快脫手,在盡量短的時間內,積累足夠的原始資金。只有這樣,才能把事情做到有基礎,才能具備抵抗風險的能力,才能不怕貨款的積壓。
前段時間,周凡給江信北說道的一些事情,江信北覺得現在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向周凡表達一下自己的意向。
這一個多兩個月的交往,越深入,江信北越覺得周凡的性子和自己有些相像,總喜歡對一些事情的發展先做預測。有了預見,便有預案,事情臨到頭來,才不會手忙腳亂。
石順東和江信山想直接送貨進城的想法,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江信北沒料到來得這麼快。對這種情況的出現,周凡早就跟江信北說過,並問江信北準備怎麼應對。當時,江信北雖然覺得周凡說得在理,但自己對收購山貨的流程還不是很熟悉,不知道怎麼回答,也就當做一次閒聊,忽略過去。
隨著「八珍薈萃」的貨源豐足,周凡接單也就多了膽氣。近來,往長沙送貨,比較密集,周凡有些應付不過來。在平時的交談中,周凡有意無意地提到,「八珍薈萃」需要一個專門負責組織貨源的主管。這段時間的收入,讓江信北嘗到了甜頭,捨不得自己親手拉起來的這一條生財線,對周凡所說,有意動卻不甚強烈。另外江信北自己對組織貨源是個半罈子醋,信心稍稍不足。
但江信北還是給周凡留下迴旋的餘地。
如今,受石順東和江信山影響,江信北顯然感受到了危機。說到底,收購山貨這種事情,關鍵在於人肯吃苦,有一定的人緣就成,技術含金量不高。如果熟悉流程,又看得見比較穩定的銷售渠道,誰都可以做。萬事開頭難,有江信北開了頭,後面的人可以很輕鬆地有樣學樣。趁現在先行之利還在,想保住優勢,江信北覺得這個貨源主管對自己太重要了。姚季宗給江信北的忠告,江信北一直奉為寶典。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越處於流通鏈條上端,掌握的資源越多,利潤越多。如果能成為「八珍薈萃」的貨源主管,那麼江信北感覺到眼前將是一片光明。
日子就這麼在西林壁和南河城裡的來回奔跑中又過了半個來月。這天,江信北有了些新的的想法,趁江敬林空閒,來到江敬林跟前。
江信北:「西林壁的日雜百貨都是貨郎挑著來村寨販賣的,如果我們能在村裡開一家日雜代銷店,平時各家可以拿山貨來直接兌換,不僅對山貨的收購有好處,而且也多了項收入,只是沒有合適的位置,本錢上也應付不過來。我想,是不是邀請石永剛家,我們倆家一起來做?」
江敬林:「肥水不流外人田,開個店舖,我想倒是可行,你大嫂娘家,或者你二嫂過門後,你二嫂的娘家都可以,你怎麼就想要石家?你沒給個合適的理由,別說我不同意,就算你兩位嫂子都會產生心病,鬧出家裡矛盾就不好了。」
石家祠堂前的空坪是個理想的位置,邊上有幾間木房只是很不足道的原因,關鍵是這裡是平時村民閒暇時候最聚人氣的地方。不論是山貨收購,還是日雜品銷售,都是相當理想的地方,至少比在並不寬裕的家裡強。這就要靠江敬林去和石英傑長老說。江信北沒考慮倆個嫂子的感受,江敬林的提醒,江信北略略思考一會兒,還是堅持自己的打算。貞妹還沒過門,暫時不用去考慮,等她過門了,江信北打算讓她和二哥江信忠去接長塘收購點的手。至於大嫂石鶯,擔心是多餘的,家裡一大攤子事情,肯定忙不過來,讓她娘家來參合,怎麼說,江信北都覺得不對勁。
江信北:「爹,這是我們家裡的事情,如果參合進親家,反而不那麼好說話,萬一和矛盾,倆嫂子恐怕更加兩頭不是人。嫂子如果有想法,讓娘跟她們說說,相信她們能理解。我的想法是,和永剛叔家扯伙有幾個好處。第一,我想把店面開在石家祠堂邊上的那間小屋裡,這需要石家長老點頭。第二,有如果我們跟他們家扯伙,很多話不用我家出面就能辦成。第三,我家和石家關係緊密了,我們在村寨說話也就響亮得多。當然,在扯伙的時候,規矩得立好,吃虧一些沒什麼,只要吃在明處就成。石家受了我家的好處,多少得給我家幾分面子。」
江敬林有些發愣,兒子也只是單獨出去闖蕩三月不到的時間,這番謀算一點也不弱於當家做主的成年家主,這還是自己那個炒蛋的三小子?
江敬林沒有一件,晚飯的時候,自然也就跟全家人商量。既然江敬林沒反對,其他人的意見也就可有可無,不過是表個姿態,大家是一家人,家裡大事,大家都可表達意見。
一個人的精力終究是有限的,跑山,收購,運貨出山,銷售,什麼都干,那結果就是什麼都幹不好。兩伙人各自分面,主要負責收貨,運貨出山,另外請人做,銷售由江信北負責。具體規矩,先粗粗立了幾條原則,細節上的,江信北要求三人在做事的時候,好好琢磨一番,抽空大家一起再商量。
這些天,江信北照著自己的想法,說服了三人。
就這麼過了幾天,石順東和江信山家裡有囤積了一些貨物,江信北答應帶著倆人到縣城送貨,倆人好一陣興奮。
交通不便,又捨不得人工錢,石順東和江信山連帶家人用了兩天時間,才硬生生地憑著幾根扁擔把貨物送到長塘。
第二天清早,江信北起來便急沖沖地打馬出門,一旦有了決定,江信北一刻也不想耽擱。
顧不得這兩天勞累的疲倦,早飯後,江信山和石順東跑到江家。
對於江信北的安排,江家上下提不出一點意見,江敬林尤為高興。三小子是真正長大了,這三年來帶著兒子跑山打獵下山做木工,花費的心思的確沒有白費。江敬林坐下,望著江信山和石順東消失的地方有些失神,年輕就是好啊,腦子靈便,做什麼事情都可以風風火火。
江信北早就出門,這讓石順東和江信山腹誹不已。聽了江敬林說江信北在長塘等他倆後,才展顏而笑,腳下生風趕往長塘。
江信北準備讓江信忠娶親後接手長塘麵店,楊卯幾還是插了一句話,這是三小子一力做起來的,雖然這樣可以隔開江信忠和石代娥的來往,但江信忠娶親後,江信北的親事也跟著來了,這對江信北不公平,難說以後兄弟踧狸之間會因為這件事情起齷蹉。但信北堅持,也就只有這麼決定。江信忠沒推辭是因為江信北那句『有能力安置石代娥娘倆,不受村裡約束』的話,太有**力了,江信忠一心只想,只要自己誠心,有的是機會回報兄弟,沒必要在這事情上面妞妞捏捏。
兄弟間能做到這樣,江敬林還不是最滿意的地方。江信北計劃讓石英傑參合進江信北的計劃,江敬林才覺得是神來之筆。想著這事情,江敬林才感覺到自己真的老了。
西林壁江姓就江敬林和江信山家,雖非血親,卻理所當然地成為最為緊密的叔伯關係。這樣的結合,根本算不上家族,太勢單力薄了。如果不是江敬林在獵戶裡面威信隆,直追獵戶頭,恐怕西林壁也就沒江家說話的份。
照江信北的想法,西林壁肯定會成為西林壁周邊村寨山貨流轉的一個咽喉。西林壁還沒有日常用品商店,平時的油鹽針線,衣布鞋襪,頭飾小貨,林林總總,都是貨郎挑著來村裡販賣。如果能與石英傑石長老家合夥開一家日雜百貨店面,順便附帶收購山貨,哪怕只佔店面的三四成,那也是划算的。
因為能利用石英傑的長老權威,先把基礎扎牢,江家在西林壁的話語權無疑會得到空前的提升。江信忠在長塘的店面,即使遇到強勁的競爭,有西林壁的強力後援,那也不用擔心。家裡有倆老和嫂子石鶯,可以利用自己本身的優勢,不求賺錢,哪怕僅僅當石家的配角,凡事以石家為主,也能將自家的利益最大化,因為江信北自己有一幫兄弟,而且掌握著西林壁店舖和貨物進出的渠道。而且這裡面還有一個商機,小孩子想要的零嘴,可以自己上山找些山貨來雜貨店換,不僅利於雜貨店的銷售,也利於小宗山貨的收集,積少成多。
江敬林唯一感到遺憾的是,家裡人口太少了,如果江信友在家,江家完全可以因為江信北這樣的安排而脫胎換骨。
「林大哥。」
回過頭來,見是吳曉萌,這婆娘骨子裡都帶著喜氣。江敬林斜了伍澤獵一眼,也是笑盈盈的。
江敬林站起來,和楊卯幾熱情地請伍澤獵倆口子進屋。
在伍家,楊卯幾本來是要請吳曉萌幫著到梅甘嶺去和劉家商議訂婚的事宜,順便徵求一下劉家,看看能不能就在這邊年把婚事給辦了。結果,楊卯幾忽地想起前些日子跟伍澤獵說的話,八卦心思一發作,還沒說江信忠的事情,先數落伍澤獵一陣,說什麼也得明媒正娶吳曉萌。吳曉萌臉上掛不住,心裡卻美滋滋。全身骨頭似乎沒有四兩,到江家的一路上都覺得腳下輕飄飄的。
原本吳曉萌不應該有這種心理,奈何這一年的流離失所,吳曉萌做夢都想有個安穩的棲身之所,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倆小的著想。但又怕在伍家名不正言不順,有同村寨人家的認可,一顆忐忑的心腸終於輕輕放落下來。伍澤獵鰥居多年,又得佳偶,更是心滿意足。
兩家以前也走得近,只是伍郎雄親娘過世後,沒有女人之間的攛掇,走動便冷落下來。現在有了吳曉萌,兩家正朝之前的熱絡勁發展,不想愉快都難。
要吳曉萌給江信忠去跟劉家商量訂婚大事,江家的禮儀當然得正式一些。
伍澤獵和江敬林老倆哥倆了,飯桌上少不了酒水,楊卯幾和吳曉萌沒酒,話殼子卻不比伍澤獵和江敬林少。
差不多了,楊卯幾:「他爹,你跟妹子說說吧。」
江敬林放下酒碗,頓了頓,說道:
「信忠前些日子那事情,確實有點對不起人家,還不知道劉家有什麼呃巴。我這麼急著想辦這事情,也是為了讓信忠心神早些安穩下來,也怕夜長夢多。
我想劉家有什麼想法,應該著落在訂婚酒席的置辦,嫁妝和嫁女酒這三件事情上。現在請妹子前去撮合這事情,如果劉家有什麼要求,不妨都應承下來。適當的時候,為了安定貞妹的心思,我還想要你悄悄告訴貞妹,她過門後,信北打算讓她和信忠去長塘接手。順便問問貞妹對信忠有什麼要求,我們好好敲打一下信忠。」
吳曉萌告辭而去,飯桌上就留下伍澤獵和江敬林,說話比先前隨便多了。
伍澤獵:「你真捨得下血本哦,值得嗎?」
江敬林:「也沒辦法,我就擔心劉家出了什麼變化,信忠那事鬧得沸沸揚揚,貞妹子會沒有想法?他老爹娘恐怕也心裡不舒服,再加上邊上打破鑼的,就更不好說。這事情如果砸了,我估摸再給信忠說親,就算別人願意,這混小子恐怕再也不會接受。」
白天喝酒,滋味總比晚上少了些韻味,差不多了,倆人也放下了酒碗,卻也有三分醉意,反正伍澤
獵是哼著山歌走的。
江敬林有些醉眼迷離,坐到瓜棚下,背靠柴堆。
江信忠這事情一了,得去姚季宗那把江信北的親事定下來,自從上次江信北接觸姚季宗後兩個多月了,再不到姚家一趟,於情於理都難說得過去。
「八珍薈萃」的主管領事,江敬林一點也不擔心。既然知道趙元茂是東家,讓周凡在江信北面前說這些,江敬林認為,這是趙元茂在試探江信北,或者也是向自己傳遞什麼。
想到這,江敬林打算等吳曉萌將江信忠的婚期定下來,以接姚季宗趙元茂喝喜酒的由頭走一趟。
此時,縣城城門卻加了門崗。
要說,進出縣城的人多人少,和農忙不農忙沒多大關係。
鄉下泥腿子,很少進城,有的甚至一輩子都沒出過村莊。但時值趕集,進出城裡的人還是明顯比平時成倍增長。
南河縣城門前,哨兵沒能從剛檢查的漢子身上獲得好處,不爽之下,給了漢子一槍托,又揣上一腳。
後面幾個看來也是搾乾骨頭都不會出兩滴油的主,兩邊的哨兵槍身一擺便放了過去。
好容易忙過了一陣子,暫時沒人進城,一哨兵把木柵往路中一橫,走到城門中躲陰涼的楊生旺跟前,討好地給上煙,點上火,說道:「旺哥,你看這時候沒幾個人,是不是叫弟兄們兩個一組的輪流值崗?」
楊生旺聽了,罵道:「要你教老子怎麼做事?要是上峰忽然來檢查,你擔待?還是我擔待?」
慢悠悠,很享受地吸了口煙,楊生旺罵歸罵,卻不會真的對手下有惡意,斜了哨兵一眼,道:「坐那邊抽口煙,給我放機靈點,不要動不動就搜身,像個餓死鬼似的。」
楊生旺最近升了保安團排長,心情愉快。做事一旦去掉吊兒郎當勁,眼色很有獨到之處,過往進出的人,有沒有油水可揩,料得**不離十。
是不是真有那麼多共黨嫌疑,別人相不相信,不知道,反正楊生旺不相信。在這個節骨眼上加崗,楊生旺認為這是弟兄們的找個外快福利的好機會,至少幾個雞蛋,幾張烙餅是可以拿回家哄老婆孩子高興。
小兵蛋子如不能逮住這樣的機會,老天都不原諒,那合該受窮。
但不分青紅皂白,隨意收刮的行為,楊生旺還是對手下有些膩歪,卻又不能過分斥責,太過了,也沒人和自己套親近,自己的油水也會大大滴縮水。
縣城城門不遠又出現人群,三三兩兩的,看起來不少。
江信北和石順東江信山跟在幾個手挽竹籃的小媳婦大嬸的後面。
肩挑擔子的年輕後生和大叔,趕著馬車拉著木炭的中年漢子,身穿長衫的體面人,一一匯聚到城門外。
哨兵終於把手頭的煙蒂扔掉,把橫在路中的木扎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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