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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天狼寨 文 / 一煙飛絮

    設問的目的就是要人集中注意力,引起思考,梁靖這話對人心具備強烈的衝擊力。

    山寨生活枯燥,爭強好勝,喝酒賭錢,偷雞摸狗,不是山寨禁例,梁靖開出賭題,不由人不用心想想。

    眾人首先想到的是,難道以前不夠融洽嗎?仔細想想,人與人之間有些隔膜是肯定的,整編以來,這種隔膜似乎還真的沒有以前感覺那麼明顯。

    不管是那個陣營,人與人之間有親疏遠近的距離是正常現象,越往下層,觀念上的隔膜越淡薄,利益上的衝突,陣營感越不明顯。各個山寨之間的下層匪眾間沒有直接衝突,如果有些隔閡,那也是自上而下的刻意為之。山寨間的壁壘被打破,經過將近兩月磨合,原來存在的隔膜變成雞毛蒜皮的小事,特別是下層匪眾根本沒法計較,也不願去計較。太小氣,不是漢子所為。小肚雞腸,根本沒立足山寨的資本。

    說一千道一萬,在刀口討吃食,能放心把自己的背後交負給弟兄,不用謹小慎微,勞神費力,時刻提防,總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溶洞灘四個分寨,利益是相同的,各寨之間有隔閡來自各自的大當家,整編之時,梁靖立的第一條規矩:弟兄之間必須相互支援,對同伴遇險而不施救者,等同背叛山寨,其罪當誅。在對楊再彬的作戰初期,有幾個小頭目就是因為秉承以前的習慣,行動遲緩,被梁靖當著全體山寨弟兄,三刀六洞,砍手剁腳,綁在山林,任其自滅。這件事,使得山寨眾人對整編後的山寨有了全新的認知,沒人認為這有什麼錯,而是早就應該這樣做。

    這樣無疑會最大限度地消除人與人之間的齷蹉心理,增強兄弟間的互信,有了將近兩個月的磨合,不知不覺中的融合,梁靖或許也沒意識到收效超出他的預料之大。

    曾德清尹武行和周雙寶對下面的變化比較敏感,卻無能為力,只能妥協,求同存異。結果卻是「同」的越來越多,「異」的越來越少。這又間接的影響了手下的觀念,即便有些心理隔膜難以消除,也只能小心存放在心裡深處封存起來,都是槍林彈雨,刀尖滾蕩的人傑,理智和情緒拎的很清楚。

    眾人心中擰巴,一時抓不著要領,此時,順剛推踉著齊柳笙走進場子,成功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身材不算高大,但很壯實,臉龐稚氣若隱若現,倒是不好判斷齊柳笙的實際年齡,或許十五六,十七八?這就是那個打死白狼的小子?

    不說眾人的五花八門的猜測,順剛一腳踹向齊柳笙。

    齊柳笙單腿跪地,倔強地站立起來。

    天亮時候,范勇和齊柳笙朝面,齊柳笙認出范勇是到他家收購白狼皮的行腳走販,只是驚詫於范勇還是溶洞灘的土匪,也沒意識到就是白狼皮惹的禍。此時,雖然不明白梁靖綁架他是何目的,但肯定不會是好事。跪著服軟,讓人小看,還不如表現得硬氣些,至少不會讓人猥瑣。

    順剛提腳再踹,梁靖止住順剛,道:「小子,知道你什麼地方得罪了溶洞灘嗎?」

    齊柳笙仰臉直視梁靖,道:「不知道。」

    梁靖不以為許,轉而對匪眾,問道:「你們有誰知道?」

    大家本來就是沖這個來的,在場的恐怕沒人不知道。

    「白狼。」

    「神狼。」

    「……」

    梁靖給順剛示意,把齊柳笙拎到場中。說道:「弟兄們,想必你們也聽說了大當家和白狼的淵源,或許有些弟兄不相信,我當時就跟著大當家,大家想不想聽聽我這個當事人的經歷?也好讓這個小子,死得明白,不做糊塗鬼。」

    在場人眾,原本就聽說過白狼與梁靖的故事,但至少有四個個版本,而且多是一麟半爪,能聽當事人說說,權當聽鬼怪傳說,也是一種樂趣。

    眾人起哄叫好,順剛清清喉嚨,開口道:「……我跟著大當家一路往山上跑,前面有保安團圍攏過來,沒路可走,我們只好鑽進荊棘叢生山坡,另外找路逃走。好不容易,鑽出蹦柯,沒走多遠,大當家抬頭一看,一隻白狼正朝我倆撲來,大當家把我一推,大當家被腳下的樹兜籐蔓絆倒。我翻到之時,只見幾個保安團的人端著搶就在我兩幾步後面。就在大當家撲倒之時,那白狼騰空躍起,越過我倆,叼住一個人,疾奔而去。剩下幾個,以為遇到狼群,扔下槍支,狂奔而逃……」

    順剛口齒伶俐,難得還是個說故事的好手,把梁靖遭遇白狼的事情添鹽加醋地賣弄一番,確實吸引人,大伙似乎忘記了齊柳笙這個今天的主角,一時寂寥無聲。

    這段時間真是流年不利,前些時候,被羅家打上門去,齊柳笙覺得在夥伴面前抬不齊頭。現在,沒聽順剛說完,齊柳笙就明白自己遭禍事,原來是因為白狼的事情,心裡苦悶,沮喪,順剛後面說些什麼全不在意。

    「弟兄們,我們為匪也是迫不得已,但既然大家走上這條路,算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忠誠,義氣,恩怨分明,是我們做人最起碼的底線,也是我們立寨立世的根本。白狼對於大當家,對於我們溶洞灘有大恩義,這小子敢擊殺白狼,大家說說,我們冤枉他嗎?我們該怎麼處置這小子?」

    這匹白狼如果真如順剛所說,感恩圖報,梁靖真要拿齊柳笙開刀,也沒什麼可以非議的。土匪頭子梁靖自然不是跟人講道理的教書先生,沒有殺氣,當什麼土匪?

    說不清為什麼,不少人漸漸忘記其他的念頭,全心全意地自覺腦補梁靖的遭遇的那驚險一幕。

    土匪也不全是邪惡之徒,有很多人是剛直義氣之輩,有很多人是在本土得罪豪族大戶,不得已逃離本地,上山做

    了土匪的行當。感覺到白狼到底是畜生,怎麼也不能拿人命相比,隱隱感到梁靖這麼做必有言外之意。

    梁靖很久沒回味逃難時的情景了,今天在順剛的導演下,算是真真切切地回味那驚險一幕。此時分外感受到白狼無疑就是上天派來凡間的狼神,而且是自己的保護神。梁靖幾乎可以肯定,手下這些弟兄不少人會認定白狼不能和人命相提並論。處死齊柳笙既不是本人初衷,也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搞不好還會給人留下陰影,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不管怎麼說,抓齊柳笙來溶洞灘的目的,梁靖已經達到,剩下的就是如何收場,順便賣個人情給蘇虎。

    梁靖走到場中,說道:「小子,聽明白了麼?」

    齊柳笙低落沮喪,但危及性命,心思不慢,前後一勾連,覺得梁靖也不是非要自己的命,要不然絕對不會讓范勇走幾十里山路,半夜到西林壁抓自己來溶洞灘。最簡潔的法子,就在西林壁了事,省得麻煩,鬧這麼一出,梁靖肯定另有打算。

    「就算我打死白狼,能說明什麼?這只白狼是那只白狼嗎?難道就因為一頭白狼救過你的性命,天下的白狼都是溶洞灘要保護的對象?難道,白狼吃羊,吃人,也要由得它?」

    與我心有慼慼焉,齊柳笙的反問,獲得眾人的認同,不僅僅佩服齊柳笙初生牛犢的勇氣,而且把眼光投向梁靖,看梁靖如何應答齊柳笙。

    惡人當然不能讓梁靖來做,順剛很狗腿地走近齊柳笙,再次給齊柳笙踹上一腳,道:「嘴硬。白狼通神,極為少見,是你能隨便遇到的?」

    蘇虎見時機尚可,插上來。梁靖揮揮手,讓順剛走開。

    齊柳笙很輕蔑地瞟了順剛一眼,一副懶得理你的神態。即便之前得梁靖授意,齊柳笙的神態還是讓順剛無名之火瞬間熊熊燃燒。

    蘇虎:「兄弟,賣兄弟一個臉面,你也知道,這小子怎麼說也對兄弟有恩。」

    不理會蘇虎,順剛忍住無名火,退到一邊。

    蘇虎:「抓齊柳笙前來,是白狼在大當家心中的地位沒辦法取代,不得已而為之,並非一定要他賠白狼的性命。弟兄們,我們身入草莽,怎麼說也是綠林好漢,恩怨分明。大家知道,我來溶洞灘的途中受到別人的伏擊,僥倖保得性命,原因是眼前這小子無意撞破陳大奎的伏擊。雖然是無意,我終究是受了人家的大恩。大當家知道這事後,顧全兄弟的情義,已經有了決斷,屬意總堂改名天狼寨。擺設白狼靈位,以示要牢記白狼的恩義。照我說,大當家是在告訴我們每一個兄弟,天狼寨的兄弟是一家人,只有恩義,沒有化不開的仇怨,有的是互諒互信,沒有解不開的猜忌。」

    聽蘇虎的意思,梁靖沒有拿齊柳笙抵白狼性命的打算,有人失望的同時也暗暗舒了口氣,畢竟拿人命抵牲畜性命不是一個好主意。至於蘇虎的言語蠱惑,卻讓人沒法沒有想法,是否屬實,那就要看走著瞧。

    是不是就這麼放過齊柳笙?這樣的話,是不是有點虎頭蛇尾?眾人把目光投向梁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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