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守你永無黑暗 文 / 執筆逐夢
「湖心，你…」望著青石上湖心的模樣，葉羽竟是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見湖心那淡藍的衣衫下，竟是化出了一灘灘猩黑的血漿。衣衫緊裹在身體上，枯瘦異常，好似一具乾癟的枯骨般。稍稍走近些，一股濃郁的腐臭氣息迎面撲來，讓人幾欲作嘔。
由於頭上遮著絲紗，葉羽並看不到湖心現在的樣子，但從她身體的狀況猜想，恐怕面容上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自葉羽走進來，湖心便一直靜靜的躺在那裡，沒有半絲響動。葉羽顫著身體，呆怔在原地，雙眼難以置信的圓瞪著。
「怎麼會這樣…」
才短短二十日不見，原本活潑開朗，笑顏如花的湖心，怎麼落至如此慘狀？葉羽不知道，此刻腦中一片混沌，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顫抖著伸出手，卻最終停在半空中，難以繼續。
葉羽不敢走近湖心，只得散出神識，去感應湖心此時的情況。但磅礡的神識之力綿延溢散，每當即將觸碰到湖心時，最後又被他生生止住。最終，無盡的神識將湖心團團圍攏起來，卻始終不向她身上散去。
自十六歲那年從莫海國走出，征戰北域，收復地魔海，一路闖蕩，一路殺伐，匆匆二十載過去，葉羽何曾怕過？可這一刻，葉羽真的怕了。望著那靜臥不動的身影，他怕那抹善良的笑容，從此在他眼前，再無法出現。
湖心說過她是不死之身，可是就連陰陽都不曾聽聞過，這世間又能有誰見過。假如…
沒有假如！沒有！葉羽霸道的想著，讓那『假如』見鬼去吧。那停在半空的手緊緊一握，細密的汗珠在手心盡皆粉碎。「她不可以有事！絕對不可以！我說過要護你周全，你怎能讓我食言！」
忽然，那青石上飄來一句微弱的話語，微若蚊鳴，細若游絲。但葉羽神識外散，耳力通達無比，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不要看我，拜託…」
「沒事！你果然沒事！」聞聽此聲，葉羽登時大喜，便猶如在修羅地獄苦苦掙扎，又在一瞬間乍然解脫一般。「你怎樣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然而任葉羽如何詢問，湖心始終不答。他以神識傾力去聽，隱約中依稀還是那句話『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那聲音雖然微弱至極，但其中卻滿含乞求，同時又滿含痛苦。腐肉蝕體之痛，這世間又有幾人可以承受。莫說是一個不懂修為千嬌百媚的弱女子，饒是一位身強體壯的丈許大漢，也是萬萬不能受之。可這二十日來，湖心竟然緊咬牙關，不曾發出半聲吟痛，若不是今日葉羽擅自闖入，至今都不會知道湖心正在承受怎樣的一種曠世痛楚。
「好好，我不看，不看。」葉羽連忙稱是，轉過身來，心中已然問向陰陽，湖心究竟為何會如此。
只聽陰陽輕歎一聲，緩緩言道：「她以自己之血，為你換血清毒，想必是毒血蝕體，才令她這般模樣。」
聞聽此言，葉羽身體猛地巨震，登時如遭雷擊。「為我…為我換血…」
吟到此處，葉羽雙目暮的一紅，那許多年不曾嘗過的苦鹹，這一刻不可遏制的，簌簌滾入嘴中。
「你好傻，我葉羽生來福薄，怎可讓你如此待我！」
湖心全身幾乎沒有完膚，但葉羽的話卻清清楚楚的聽在耳中，氣息幾近虛無，卻仍似輕輕而笑，「我只知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
在世這無盡歲月中，湖心不知走過多少地方，凡人也好，修士也罷，早已不知閱盡凡幾。可這無數人中，卻唯有一雙眼眸，在看到她的絕世容顏時，仍能保持清明，也唯有一人，在面對她至醜的容顏時，仍能毫無厭色，並為她挺身而出。
湖心從沒有忘記，當日靈山腹中葉羽那句『只要有我在，沒人敢來招惹你』。那一刻，葉羽便好似巍峨雄山般，屹立在她身前。阻風遮雨，擋盡一切繁雜。這無盡的歲月中，讓湖心第一次感受到『安全』的滋味，竟是那般美好。只為此，便是嘗盡世間萬苦，又有何妨。只因為『你待我好』！
葉羽無言，心中猶如刀繳。手腕緩緩翻轉，瑩心尺已被他捏在了手中。心中暗道：「你能為我受這世間至苦，我為你捨這一把瑩心尺，又算得了什麼。」
瑩心尺是世間解毒聖物，葉羽只當可以借瑩心尺來解湖心代他承受的蜈毒，所以毫不猶豫的拿了出來。至於什麼有關仙魔體的秘密，讓那一切，全都見鬼去好了。
「此時即便有這瑩心尺，怕與她也是無用了。」陰陽無奈的開口。
葉羽一怔，不願相信。陰陽歎道：「如今毒素以腐蝕了她的肉身，千瘡百孔，已無半片完膚，此時即便能清了蜈毒，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哪怕能解她半分痛苦也好。此刻她的苦痛，全是代我而受。我真恨不得將這苦痛十倍百倍的加在我身上，只求換她一刻安好。」葉羽臉色十分決然。
陰陽長歎一聲，不再開口。
「不要。」只聽湖心弱聲吟道：「求你，萬不要為我用這寶貝，它對我已經無用。我是不會死的，現在只是有些…有些癢而已，放心，我還…還受的住。再過些時候，就會好轉了。你真心為我，我已經很開心。你只要…只要這麼守著我，就…可以了。別讓我一個人，我…我怕黑…」
說了這好長一段話，卻似乎已經用盡了湖心所有的氣力。任憑葉羽再將神識放出多少，都再聽不到湖心的一點聲音。就連她的氣息，都只剩下微弱的一絲，彷彿隨時都會消散一樣。
「好，我不走，我就在這裡守著你，你不必害怕。」葉羽衣袖一拂，在洞口處結出一道避障。旋即運轉真氣在手中聚出一枚光球，霎時，洞內通亮，勝比白晝。
知道湖心不願讓他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葉羽便背對著她，靜靜的守候在旁。
「哪怕天崩塵碎，日月不存，我許你一眼光明，守你永無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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