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5 為人母 文 / 薄煙錄
「我倒是寧願老三像現在這樣調皮搗蛋些，也不要他像老大那樣，畏首畏尾的。」周煥章面無表情的說道。
聽到這話，沈瓔也是頓住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如今的周承煦已經是十四五歲的年紀了，按道理，正值青春年少，且又是天家子女，正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然而，沈瓔和周承煦也算的上偶爾相見，每次見到周承煦的時候，沈瓔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少年，雖然說禮數周全，但是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神情畏縮。
整個人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少年應該有的火力，反而讓沈瓔覺得在周承煦的身上看到一種垂垂老矣的暮態，而且，這種狀態一年比一年嚴重。
最近的一次見面，沈瓔完全不能相信，顧錦薇是怎麼能把一個青春期的孩子教出來如此的模樣的。
以至於剛剛沈瓔提起來的時候，周煥章的情緒也隨之冷然了下來。
畢竟這個孩子是周煥章的嫡子，周煥章對他肯定會有著相對來說較大的期待，但是這孩子的成長……
唉，沈瓔歎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畢竟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那就是張白紙，都是大人怎麼教就怎麼是了。周承煦成長到如今這個樣子，這裡面難道僅僅都是顧錦薇的問題？
其實在沈瓔看起來也不盡然，其實周煥章當然是有責任的，但是周煥章是皇上。
在這個男權社會，哪怕就算是在一般的稍微有頭有臉的家庭裡。孩子養不好，頭一個要責怪的那就是當娘的。那在皇家，就更不用說了。
相夫教子，就是封建社會家庭婦女的主要任務，皇上日理萬機。每日都要為國家大事而操勞，哪裡還有心力去關注一個孩子到底怎麼長的？這個必然就是當母親的要留心注意了。
而若是顧錦薇把自己的孩子當做一個能夠引起皇上注意的籌碼的時候，這樣的孩子又有幾個會好？每天沒日沒夜的逼著孩子不是唸書就是學規矩，稍微有點偏差就動輒實施懲罰，沒有肯定鼓勵，沒有表揚獎勵。孩子拿什麼去構建自己的自信心？久而久之。孩子只能是對自己越來越不自信，覺得自己破敗不堪，千瘡百孔。
從而把自己給封閉起來，害怕和人說話，十分的敏感。哪怕只是外人小小的一個表情，都能夠聯繫到自己的身上，立刻就亂了分寸，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或者說錯了什麼話，而惹得別人不快了？諸如此類。
這種人活的能不累？每日想的太多，顧忌的太多，自然就是顯得比別人要憔悴上許多。
而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毫無顧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年紀，即使犯錯了。那也沒關係的年紀，哪裡如得像周承煦這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說錯了一個字，而遭到了父皇的不快，母后的責罰。
當然，這些話沈瓔都不會說，這種東西在腦子裡轉轉就夠了。說出來只會引起她和皇后之間更大的矛盾罷了，沈瓔給周煥章倒了一杯茶。說道，「大皇子是對自己要求太高。皇上平日裡也不要太責罵他了，試著多肯定他的進步，說不定慢慢就會好的。」
「嗯。」周煥章點點頭，「我現在也發現了，只怕是他在皇后那裡責罰多過於鼓勵才會有今天這個樣子，男孩子，若是沒有鼓勵很容易就洩氣的。」
「是啊。」沈瓔深以為然，「但是，老三那是自信心太爆棚了，不好好教訓未來肯定是一個無法無天的霸王！」
「哈哈，」周煥章聞言大笑，「怎麼可能，老三不過是在你面前調皮罷了，你是他娘親嘛。其實，他在上書房的時候，還是挺乖的。」
「怎麼可能，」沈瓔表示完全不信，「就連靈寶見了他都恨不得溜牆根走，在上書房能聽話就怪了。」
「你啊，」周煥章搖搖頭，「那我問你，你聽到的關於老三的消息，是不是都是沁兒告訴你的？」
「對啊。」沈瓔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這老二和老三都住在皇子所東五閣那邊，平日裡也不回來。也就是沁兒每日都會回來，我也就只能找沁兒問了。」
「那不就完了，」周煥章兩手一攤，「那你除了聽沁兒講，你還聽誰講嗎？」
「嗯，偶爾老二回來的時候，老二就會給我說說。」沈瓔回憶了一會兒，旋即明白過來，「不過也真是，老二講的時候，我都覺得其實老三還是挺乖的啊。」
「是啊，就是這樣啊。對於沁兒，你又不是不瞭解她，小小年紀，那張嘴幾乎是已經可以氣死不少人了，她講的東西只怕是多半都會有一些誇張在裡面的。」周煥章喝了一口茶，「加上沁兒本來和老三是雙胞胎，自小就在一處長大，恐怕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對方。這沁兒損起來，自然更加是毫無顧忌了。」
「是哦！」沈瓔拍了拍腦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沁兒的那張嘴啊……」顯然可信度估計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剩下的肯定有一些誇張的成分在裡面。
好吧，沈瓔承認，她也是直覺裡認為沁兒是女孩子，所以對於和男孩子相處的時候，沈瓔還會稍微的轉換一下思維。跟周沁一起的時候，幾乎就是下意識的就相信了周沁所說的。
看樣子是自己大意了，沈瓔後悔，「看樣子，我冤枉了老三不少……」
「你啊……」周煥章無奈，「你想想，好歹有老二在那裡，老三對老二本就是聽話的，就是在你宮裡的時候，只要有老二在，老三都不敢鬧騰的太厲害，這還是有你護著的情況下。那在上書房？那裡可是上書房，除了自己的兄弟手足，姑且算是還有外人在場的，又會鬧騰到哪裡去？」
「……也是。」沈瓔後悔萬分，忽然覺得周承安沒有長成像周承煦那個樣子，真是該萬分慶幸了，真真兒的是不容易啊。
「你也不用怪沁兒，」周煥章看著沈瓔後悔不跌的樣子，「沁兒也還是個孩子，說話也不太分輕重。慢慢長大以後，就都會好了。」
「嗯，」沈瓔點點頭，周沁這個樣子，只怕也是想要比周承安多獲得一些她作為母親的關注而已。問題不是大問題，但是沈瓔還是覺得這也要慢慢的糾正過來，否則以後什麼都是誇張的陳述，那還怎麼了得，「我自然也不會責怪沁兒，但是我也會教她一些道理了。」
「慢慢教，不著急。」周煥章笑瞇瞇的說道。
於是，在後面的兩日，周承安發現自己的娘親居然對自己和顏悅色了不少，不再像以前的時候那樣，動不動就咬牙切齒的稱呼自己為「熊孩子」了。不過，這樣反而是讓周承安覺得一點都不習慣，他抖了抖問沈瓔，「母妃最近是吃錯藥了嗎？」
「嗯？你什麼意思？」沈瓔瞇了瞇眼睛。
「啊，沒有，就是感覺母妃這兩日都好溫柔，不習慣啊。」周承安抖了抖，說道。
「……」沈瓔默然，隨即又笑著說道，「這有什麼不習慣的，母妃我本來一直都很溫柔啊。」
「……母妃，你總是告訴我們這假正經也是要個限度的，不然會被打的……」周承安面無表情說道。
「……死孩子，母妃對你好都錯了？」沈瓔開始有些繃不住了，怎麼著？這是欠虐嗎？
「當然沒錯，」周承安立刻討好，但是隨即又說道，「但是母妃還是以前那樣就好了啊，以前我也沒覺得母妃對我不好啊。」
「嗯？」這回倒是輪到沈瓔愣住了，「什麼意思？」
周承安狀似苦惱的想了想，然後才說道，「以前母妃也很好啊，事情做好了就會有獎勵，也不拘著我到處去玩。而且，每日還有小點心什麼的，雖然說母妃也會揍我，但是二哥跟我說，那是因為母妃關心我，怕我長大了不能做一個好人啊。」
「咦？你二哥和你說這些？」
「是啊，」周承安很是認真的點頭，「二哥和我說好多呢，說母妃是怎麼教他做事情的，什麼計劃表什麼的，二哥都教給我了啊，二哥都說這是母妃教的啊。我覺得母妃好厲害啊，而且還對我們這邊好，真的很好了啊。」
被周承安這麼一說，沈瓔竟然還覺得特別感動，鼻子甚至有些酸了。
她知道自己說起來，算是一個好的母親，但是好在哪裡，這個沈瓔從來不問，也不好意思問。
然而今天從周承安的嘴裡聽到這些話，他們竟然會覺得她很厲害，會有崇拜的心思在裡面。這就讓沈瓔很是感動。
當然，沈瓔還是認為在孩子面前掉眼淚很丟臉啦，所以拚命把那點被感動出來的淚水給逼回去了，拉著周承安說道，「你二哥還和你說什麼？」
「他還說了好多呢。」周承安一項一項的把周承澤和他們說的很多東西，都給沈瓔講了出來。
沈瓔聽的也是認真，心中則是越來越多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