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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夢魘 文 / 海的本色

    剛上床,何青屏收到沈鴻濱的短信:

    「八小時內,井然有序地預約,表示我引領著工作,八小時外,仍忙著預約,那是生活的繩索牽著我,預約有癮,它也越拉越緊,有時,它是我的心理慰籍,更多的時候,它正在絞殺我的未來生活。」

    深更半夜,隔三岔五會收到她沒頭沒腦的字,漸漸成為一種習慣,連續幾晚收不到,心裡會微微不安,他暗自嘲笑所有夜晚已被她預約,每次躺下會不由自主地等待,深知這就是她所說的預約成癮,牽著神經,也扯著睡眠深度,他很贊成她的活,異議是她沒絞殺自己的未來,而是利用黑夜的滲透,將短信的毒性發揮到極致。

    每當接到這樣的短信,就意味著一個懸念,最大的懸念並非短信內容,而是整晚不會有第二個短信出現,事後更不加任何說明,他清楚,每經受一次神經質般的鬼魅襲擾,自己的精神毒害就加深一層,日復一日,她通過謀害睡眠來扼殺自己的內心,直到她佔據和統治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心裡,她是一隻晝伏夜行的梟,一直盤旋在某座孤墓的上空,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蜷縮在千里之外床上的他,她知道如何一擊而中,且擊不致命,只豁開一道口子,流出潺潺鮮血,她必須用他的血來祭奠孤墓裡的空棺,警告身在遠方的惡魔,得不到他的血,就意味那只梟的生命會在狂暴中逐漸枯竭,將從高空墜落並掉入那只空棺材,那是她很早以前為自己挑選的殉情墓地。

    每次接到短信,夜的漆黑變得五彩幻動,思緒像初噴火山口一樣活躍,夢中畫面擁擠不堪,直到拂曉曙光驅散所有幻影,他仍在床上疲於奔命。

    當他努力駕馭四下遊走的意識時,短信鈴聲再次響起,他迅捷無比地點擊閱讀。

    「夜晚的皮膚是性感的,靈魂的顏色是燃燒的,**的模樣是跌宕的,寶貝,你讓我體驗到自己炫舞的新生命,為此,我願意取消八小時內外的所有預約,等待你來柔情地絞殺我。我哭了。」

    看一遍,他罵一次,看到第九遍時,他凶狠地大聲咒罵:「扮成詩人,你仍然是個壞女人!」

    罵完,覺得不解氣,必須讓她知道自己不是想絞殺她,是衝動到想撕裂她,並把碎片灑在那座孤墓的四周的亂石間、絕壁上,還有無底洞裡,讓她永遠得不到安息。

    「一到晚上,你就露出獠牙到月光下狂舞,別再侮辱柔情,寧可絞死我自己,也不碰你那慘白的脖子,你這只情感荒漠上偽裝的母狼!」他用力點擊發送,接著把手機壓在枕頭下,緊閉雙眼,又用手指塞住耳朵以屏蔽視聽。

    迷濛中,他似乎望見荒漠上母狼的背影正孤獨地遠去,自己轉身朝相反方向行去,行進中,霧越來越大,突然間彌霧像門一樣向左右分開,眼前赫然出現一道陰森森地峭壁,正當尋找出路之際,恍然感覺有一條陰影向自己的頭頂襲來,大驚失色中奮力後躍,只聽「砰」地一聲,一樣東西砸在原來站立的地方,定睛細看,他不住地後退,躺在地上的是一條血肉模糊的母狼,一聲不吭,嘴角淌著湧動的鮮血,它臉上卻是難以察覺地微笑……

    驚醒後,他感到心仍在怦怦亂跳,猛聽一聲清脆鈴響,他發瘋似的抓出手機,摔出的手臂及時在空中凝住,然後,長長地深吸一口氣。

    「親愛的,你真厲害,那短信像興奮劑,讓我一直不停想像那條遠方的公狼,這就是傳說中的原始愛吧。我困了,你也早點睡吧。」

    他傻傻地望著手機,只覺哭笑不得,又有真想掐死她的衝動。

    清晨,何青屏揉著枯澀的眼睛,蹣跚著到曬台上洗漱,見青葉斷枝滿地,也打不起精神修理漢堡。

    回屋前,堅決地將它拒門外,擔心會把滿腔鬱悶轉發它身上,點播一首降央的歌,舒緩悠揚的女聲讓他稍稍安寧,看手機,見白嵐發來短信:「起來後別出門,我過來。」

    他想,能去哪?哪也不想去,不清楚她為何不上班。

    正盯著屋頂角落裡的兩隻長腿算命蜘蛛發呆,老媽端著一碗雞蛋面出現在窗口:「別開門了,免得漢堡擠進去。」

    他接過碗,笑著道聲「謝謝」。

    「哎,瓶子要是賣了,給你留一部分繼續做生意,我們也想到上面去買套房子,免得上上下下總爬坡。」老媽再次跟他提起虛擬計劃。

    「這最好了,到時我和漢堡留下看房子。」剛從申市回來時,他數次跟老媽設想未來,熬得時間越長,覺得希望越滑不溜手,對討論再也提不起興趣。

    「還有什麼安排,提前給我講一聲。」老媽欲離去。

    「沒拿到錢,一切都不算數。」他感覺過分的希望反倒影響過日子,「就當沒這回事。」

    「不成功,我們沒事的,反而擔心你想來想去。」她剛到樓梯口,「喲,白嵐來了呀。」

    他聽見樓下寒暄,趕緊放下碗,出門迎白嵐上樓。

    「本來想帶你出去早餐,看見麵條,我肚子也咕咕叫了。」她捧起碗聞聞。

    「那你吃,其實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他把她帶來的一袋芒果放桌上。

    「不敢吃,你媽要知道,心說這人大早來搶吃的,嘻嘻。」她遞碗給他。

    他順手又把碗放桌上:「還專門送來,打個電話,我去提就行了。」

    「什麼呀?是有別的事。」她拿起筷子嘗麵條。

    「什麼情況?」他想起那只盒子。

    「就是想你了,哈哈。」她突然嘟起嘴,「好幾天了,人家

    不問候你,你連個音信都沒有。」

    「你不是說很忙嘛,干擾你,國家萬一損失稅收呢。」他打個哈欠。

    「稅收不能損失,可也不能總閒著,以為你晚上會溜過去呢。」她拉他坐身邊,回頭望一下窗外,「找到那姓束的行蹤了。」

    「怎麼找到的?」他的睡意全消。

    「我跟我爸說,有個人欠了我朋友一屁股債,人不知跑哪去了,老爸就背著我打了個電話,今天天沒亮,給我打電話,說姓束的在方壩坪那邊開了個茶樓,帶開麻將館。」她臉顯驕傲。

    「真聰明。」他把碗端起遞她手裡,「慰勞一下。」

    「這麼大的功勞,麵條就打發了?」她又放下。

    他四下張望:「這屋裡能吃的,除了麵條,就是芒果,我們哪天去偵察?」

    「就今天,我專門請了假,十點出發。」她脫掉鞋,「這屋裡缺個女人,所以缺吃的,對不對?」

    「對的,缺了好多吃的。」他欲起身。

    「主要缺什麼?」她又拉他坐下。

    「麵條……不缺,雞蛋……也有,水果……只有芒果,有些單調。」他嘿嘿。

    「傻乎乎地,水果之王就坐這裡的。」她嘻嘻。

    「還真是,新鮮草莓、蜜桃,還有荔枝,只是望眼欲穿,望不見。」

    「不撥開山巒疊嶂,如何看得見?」

    「那我站高處,一覽眾山大。」他伸出手。

    她手架胸前:「先把窗簾拉上呀,不會上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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