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絕配 文 / 海的本色
漢堡搖著尾巴「汪汪」兩聲,對難得一見的外來客不知所措,熱情過頭的左蹦右跳。
「呵!看來還真是個狗窩。」白嵐站門口朝裡探望,絲毫不厭憎漢堡的磨蹭。
「對我來說,這都奢侈。」他抱起漢堡放到門外,敏捷地掩上門,「你坐,我穿鞋。」
她雙手按住裙擺坐下,上身挺得筆直:「咦,你也喜歡收藏?」見正對面懸掛一個竹製的禿頂老翁,額頭前突、笑眼瞇成一條縫,自然生長的根須成了蓬鬆逼真的長鬍鬚。
「都是爸媽換來的,拿來裝裝樣子,你也懂?」他到她跟前。
「我哪懂?偶然聽翠紅講得起勁,耳聞目染的,他們倒是靠這個鳥槍換炮。」她示意他坐下。
他指指床,邊疊毛巾邊說:「他老公肯定收藏頗豐吧?」
「什麼老公?打平伙,五年多了,沒扯證,翠紅說了,鈔票多一撂,穩定就多一分,比證還管用。」她到床邊幫忙撫平床單,傾過身子調小音量,「看跡象,鈔票是多了不少,穩定卻不見增多,巧取豪奪來的,說不上收不收藏。」
他會意地點頭:「不穩定的因素,也許還包括你喲。」一覺睡醒,昨晚的事並未在他心裡紮營。
「我?你也跟著瞎掰。」她正欲拍胸脯,「明白了,你是說昨晚的鹹豬手?」
他笑著搖頭:「那不是一隻偶然的鹹豬手。」指點太陽穴。
「真敢起歪心,我也建議翠紅去借把菜刀,不可能的,這麼多年,熟悉的人都知道我。」她抬腕看表。
「我不是翻小腸的人,男人最懂男人,只是提醒留意。」他打開房門,「下樓吧。」
她別有韻味地「嗯」一聲,躲開漢堡的親暱,站在鐵梯口:「翠紅也正因為這方面的事,才堅持不扯證的,覺得遲早會散伙。」
待車啟動,他問:「跟他們匯合嗎?」車裡很整潔,芬芳撲鼻。
「跟誰?」她拍打方向盤,「看來酒把記憶清零了,就我倆,昨晚分手後,才通電話約定的。」
他直撓頭皮:「真過糊塗了!不好意思。你去過京都?」
「咦!你怎麼知道?」她愣一下,臨近岔路口放慢車速。
「在那邊呆了幾年?你昨晚說『真事』,我就猜測。」他嗓子微覺發癢,想咳嗽。
她轉過彎,沉靜地盯著前方,一會兒,含糊地說:「二年多吧。」
「就前幾年?」他用手捂嘴,輕咳一聲。
待過了紅綠燈路口,她望他一眼:「96到98年,停薪留職。」
他咳嗽更加厲害:「那……我倆……前後腳……離開的。」猛地回過神,晃動中見她亦是淚光滿面,情急之下伸出手,「白嵐,我不是故意的!」咳嗽越來越猛烈,臉憋得通紅。
她減速,向右靠邊:「沒說你是故意,不用這樣激動,怎麼了?樣子好嚇人。」她拍打他的後頸。
他指前面綠瑩瑩的玻璃瓶:「芳香……。」
「過敏?那我拆了它。」她掰那瓶子。
他趕緊阻攔:「一會就好,別……弄壞它。」
「我關空調,你出去透透氣。」她笑道,「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
他把頭伸出窗外,吐納數次,麻癢漸消:「一聞這種香氣,喉嚨裡立刻貼了什麼,不清楚是什麼毛病。」
「說明我買的質量不好,下次再買,讓你先聞聞,不咳就買。」她從方向盤下方摸出一隻塑料袋,「給,套上面。」
他知道不套,就無法開空調:「去哪?」關上窗戶。
「原本想隨意帶你轉轉,再去溫泉呆半天,突然想到一件東西,帶你去看看。」她打輪原地掉頭。
「畢業照?還是信?」他追問。
「呵呵,畢業照你也有,信,你就給我寫過那麼一封。」她換檔加速,「到了就知道了。」
過了平價超市,繼續往清凌口方向行駛。
白嵐拉開略顯沉重的防盜門,美滋滋地又打開天藍色房門:「我沒別的企圖,不要怕喲。」
「一點不怕,那是假的。」他任她推搡一把,順勢進屋,「喲,漂亮,碧玉小家!」
她帶上門:「成心氣我,是不是?我那稱得上碧玉。」手指沙發,「冰箱裡啥都有,自己動手。」拉開一扇印有兩位和服女人的彩色玻璃門,「稍等。」
他知道她的條件不錯,父親是區領導,畢業後她分到稅務局工作,仍然覺得一個人住三室兩廳的房子太奢華,心想當年如果從了她,自己也是這個家的半個主人,一時心事如潮。
這時,她雙手捧著一隻暗紅色長方形盒子出來:「我剛才臨時想起這東西的。」在他身邊坐下,盒子放兩人中間,「多年前,特別意外地得到這個盒子,誰都沒說過,連翠紅也不知道。」
他看她滿臉興奮,深覺驚詫,撫摸著盒子:「肯定要我看嗎?」猜想裡面一定是非常珍貴的物品。
「嗯。」她堅定地點頭,「除了我自己,你是唯一一個可以看的。」
聽她一說,他愈加沒底,總覺得這是一隻潘多拉盒子,一旦揭開蓋子,裡面的東西會飛進自己的生活,再也驅趕不走,只能任憑它隨意折騰。
「不咬手的。」她捏捏他的手以示鼓勵。
他捧起它,平放腿上,箱面上有一小塊漆剝落,露出依舊暗紅的木質,整只箱子閃耀潤澤的光,他知道這是過去很常見的生漆,能致某種血型的人嚴重過敏,木箱沉重,紋理精細,木材上等,它本身就是一件古董,掀起盒蓋,見是一方如絲似綢、柔順體貼的錦墊,嫩柳蔥綠洗眼,細細的金色紋線密佈,恰好罩住整只盒子,起蔽塵防垢的作用。
他用二指拈住棉軟錦墊右下角,禁不住一陣緊張,再看看她,她點頭。
掀開,乍一眼,他頓覺雙眸生輝,再細觀,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同時發現錦墊與底墊相連,中間有一條金色手工縫合線,絲毫不影響錦墊的整體美觀。
盯著盒裡物件,他怔怔地問:「不會是真的吧!」
「好多次,半夜請它出來,都想它一定不是真的。」她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盒內一分二格,均四四方方,左面一塊玉,有「通靈寶玉」四個篆字,下附一行小篆字「莫失莫忘,仙壽永昌」,右邊一把光芒耀眼的金鎖,上刻「不棄不離,芳齡永繼」。
他拍拍胸口,猶自驚魂未定:「不是拿我開涮吧?」
「怎麼涮?我去請工匠弄出這麼一對,擺一起,找人來洗涮?自從得到它,盒子和裡面的東西沒有任何變動。」她很滿意他的吃驚表情,當年自己的感受比他還誇張。
「查過嗎?上面的字……跟書上一樣嗎?」他說話打著結,在張松那看見陶罐,也沒如此失態。
「記得我們全班曾研討名著吧,就這寶玉金鎖上的字,一輩子刻在我心裡,就這樣,仍然買來全套《紅樓夢》,仔細校對不下百次,字,肯定沒錯,就不知道二件玩意兒是真是假。」她的頭靠近他的肩。
「這要是真的,一件就價值連城,何況是一對絕配,實物版的《紅樓夢》,太不可思議了!這要公示於眾,參加個拍賣什麼的,不知得弄瘋多少『紅』迷。」怕失手碎了,他把盒子重新放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塊玉,背面果真三行字:「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所以啊!」她一下從沙發上蹦起,「昨晚聽你說過參加申市拍賣的事,怎麼也睡不著,心想這要是賣了,我倆下輩子都用不完了!」
他正欲調侃,隱約想起昨晚的祝酒詞,硬生生地又將話咽進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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