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兒時 文 / 耗這口
我們去見爺爺恩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同村的老人,他們也打著火把往村子上方走。
見了我和孟長青,笑著說:「你爹媽回來了,你咋還在外面?」
我避過這個話題反問:「您這麼晚了,怎麼還走夜路?」
老人說他很久沒有看到過我爸媽了,白天又要幹農活,就晚上抽了點兒時間,準備找我爸媽聊聊。
於是,我們三人就結伴同行,行路的時候,老人說:「你爸爸小時候,在村子裡可是和萬人嫌啊,長這麼大了,收斂了不少。」
我對他們瞭解甚少,就問:「我爸小時候很調皮?」
老人說:「你爸小時候沒少挨你爺爺的打,基本每天都會在村子裡闖禍,要麼捉蛇丟到別人水缸裡,要麼放牛的時候欺負一起放牛的娃娃。當時我家養了兩隻雞,你爸在學堂裡拿了獎,回村之後,你爺爺高興就放了一串鞭炮,你爸偷偷藏了幾枚鞭炮,趁我們不注意,把鞭炮綁在雞的身上,結果我家兩隻雞全部被你爸給炸死了。我把這事兒捅到你爺爺那兒,你爺爺本來準備誇獎他得獎的事情,曉得這事兒之後,把你爸綁著打了一頓,還讓你爸手裡拿著鞭炮,你爺爺把鞭炮點了,把你爸手炸得血淋淋的,我當時看你爸可憐,就勸了你爺爺一頓,說兩隻雞就算了,你爺爺聽了我的勸,花了些錢把兩隻死雞買了回去,我以為你爺爺要把死雞燉了吃,可你爺爺愣是給雞辦了個葬禮,讓你爸給雞守了三天靈,然後讓你爸一步一磕頭把雞送到山上安葬了。」
我聽了愕然,完全看不出我爸以前這麼調皮,也沒看出我爺爺一副溫和的樣子,竟然這麼嚴格。
「我爸之後收斂了?」我問。
老人馬上說:「哪兒能,你爸就是個打不怕的,把雞炸死沒多少天,又出去放牛,愣是要騎在牛的身上,你曉得的,牛又不是馬,很容易發狂。當時你爸騎在牛身上,見牛不走,就拍了牛幾巴掌,把牛惹發狂了,載著你爸滿村跑,你爸當時嚇得哇哇大哭,又不敢下來,那牛發狂,不管是啥都敢頂,我們五六個人都沒能把牛攔下來,之後那牛馱著你爸跑到了村子旁邊水溝裡,一蹄子踩空,掉了下去,結果牛跌死了,你爸一嘴巴的牙齒全部跌掉了。」
今天我爸說話的時候,我看他嘴巴大部分都是假牙,原來是這麼來的,不由得發笑,我小時候已經夠調皮的了,但跟我爸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你爺爺當時脾氣火爆得很,你爸把牛弄死了,你爺爺哪兒能依,直接把你爸關到了地窖裡面,關了三天三夜沒讓他出來,最後還是我們去給你爺爺求情,才把你爸放了出來。」
「這次我爸改了?」我又問。
老人再次一笑:「沒有,不過你爺爺怕他在學堂裡也惹禍,就沒讓他去讀書了,讓他進煤礦挖煤炭。挖煤炭的時候,你爸還是調皮得很,有次差點把煤礦給炸了。」
先前是弄死了雞,之後弄死了牛,這次乾脆差點兒炸了煤礦,接下來豈不是要弄死人了。
我就這麼想了想,老人接下來說的話,居然應驗了我這話。
老人說:「你爸在煤礦幹了幾年,十七歲的時候身體不好,就沒到煤礦去了,回來你爺爺又不准他閒著,就給他找了一份敲『夜鑼鼓』的事做。」
我們這邊死人了,都要請一隊人敲鑼打鼓,這裡便稱呼那些敲鑼打鼓的為『敲夜鑼鼓的』,沒想到我爸以前還幹過這工作。
「當時敲夜鑼鼓的人裡面,有一個女娃娃,你爸跟他們混熟了後,有一次開玩笑,一把把那個女娃娃推進了棺材裡面。男怕將軍箭,女畏閻羅關,你爸當時不懂這個。男人陽氣多一些,進棺材沒多大事兒,女的就不同了,女的陰柔一些,進棺材後,會被當成死人,直接帶到閻羅關去。當時那女娃娃從棺材裡出來後,就一直生病,你爸曉得是他的錯,不敢跟你爺爺他們說,過了十多天,那女娃娃突然就死了,你爸估計是心裡過意不去,就跟你爺爺說了這件事情,你爺爺聽了氣得不行,硬是要你爸給那個女娃娃陪葬,直接準備一副棺材,把你爸釘進棺材裡,抬到了女娃娃的家,幸好你二奶奶也曉得了這事兒,攆上你爺爺,把你爸從棺材裡救出來。」
「那個女娃娃呢?」我問道。
老人呵呵笑了笑:「你二奶奶把那個女娃娃救活了,你二奶奶本事還真是大,你二奶奶本事傳開了之後,找你二奶奶辦事的就多了,然後才開始幹起了神婆。」
我對此不關心,而是關心那個女娃娃,問老人:「那女娃娃最後沒找我爸麻煩?」
「找了,當然找了,你二奶奶把她救活了之後,她隔三差五就到你爺爺家門口守著,不進屋,也不走。你爸出來,她就跟在你爸身後,你爸進屋,她就在門口守著,跟了守了差不多有半年,你爺爺上那女娃娃屋裡提親,再之後,那女娃娃就嫁給了你爸。」
我聽後驚得下巴都掉了,我爸媽原來是這樣認識,這樣結婚的?
老人不管我的神情,繼續說:「你爸結婚後,收斂了不少,安安心心種田,兢兢業業養家。生了你之後的第二年,就出門打工去了,今年還是第一次回來。」
一路跟老人說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屋角,看了一眼,屋子裡面的燈已經熄滅了,這麼晚了,他們肯定都已經睡了,老人看了之後惋惜說:「都睡了啊,那我明天再來吧。」
我們沒有攔他,跟他說了一句走夜路小心一些,老人恩了一聲,打著火把原路返回。
我和孟長青隨後上前敲響了門,敲門後不到十秒,門就打開了,爺爺他們都還坐在堂屋裡,不過卻不見開燈。
我有些疑惑,就問為什麼不開燈。
爺爺說:「停電了。」
農村隔三差五停電,電路老化,一般下雨的時候必定停電,不下雨的時候,每週至少停一次電,這都成了有規律的事情了。
以前停電都會點煤油燈,而現在這屋子荒廢了一陣,煤油早就沒有了,所以他們才會在黑夜裡面聊天。陣圍巨號。
我和孟長青進屋,摸黑找了兩個位置坐下,靜靜聽起了他們聊天,這黑黢黢的,只能依據聲音判斷是誰在說話。
不過我是陰陽眼,只要是靈體,在我眼裡都無所遁形,所以,停不停電,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他們表情盡收我的眼底。
黑夜中,肆無忌憚打量著我爸媽,兩個人臉上都滿是滄桑,不過能從他們臉上輪廓依稀判斷出他們曾經的風華絕代。
年輕一些,我爸也算是一個翩翩公子,我媽也是一個窈窕淑女了。
只不過,歲月不饒人,他們真的老了。
我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打量我,眼神灼灼,好似能看見我一樣。
見他們看我,我玩笑般對他們招了招手,原以為他們看不見,沒想到他們見我招手,竟然都對我笑了笑。
我見了,手停在半空久久揮不下去。
人在將死之前,身體機能會發生一些異變,異變有千萬種,其中有一種就是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我本就是鬼魂,貼了顯身符,他們能看見沒什麼奇怪的,但是我在這黑黢黢一片中招手,他們竟然也能看見。
「他們都要死了。」
我得出了這個結論,得出這結論,我馬上站起了身,但是卻被一旁的孟長青給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