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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第13章 大難難死 文 / 天狗月炎

    晴空萬里,只有絲絲微風拂過。

    甲板上站滿了人,一大早的,凌清羽就叫鄭喜把船上所有的人都集中上來,包括那十天就沒出過艙門的四個小商。

    凌清羽站在樓艙的露台上,看到鄭喜示意人都到齊了,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諸位,咱們風神號出海也已經十一天了,前些日子,有些人一直暈船,船上的規矩,我也一直沒給大伙說,昨天晚上,有陳二虎陳三虎陳四虎妄想奪船,已經被我丟下海裡去了。」

    聽到這裡,底下頓時一頓喧嘩聲,有和陳二虎交好的,也知道他們三兄弟昨天晚上是去做啥的,頓時叫起來:「什麼叫妄想奪船,他們三個能成這個事嗎?你一定是使了什麼陰招,把人給交出來!」

    下面開始有人推推嚷嚷。

    鄭喜和丁冬也帶著幾個水手準備防範,顧燧和手下的人有意無意的阻住了那些人的路。

    「不錯,就算他們沒有想奪船,我想丟他們下海,就丟他們下海,」凌清羽冷冷的話讓下面一時驚詫安靜了一下,凌清羽繼續道:「這個船上,我,就是王法!你們既然賣身於我,那就是我的財產,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怎麼著?我看他們不順眼了,我丟他們下海,如果你們有意見,沒關係,別坐我的船,這大海可寬廣了去了,不在乎多些水鬼。你們誰想下去的?我一定滿足你們!」

    下面的喧嘩頓時安靜下來,鄭喜和丁冬仍然防備的看著那些鬧事的囚犯,而顧燧,則帶點惱怒的看著凌清羽,暗暗咬牙,啥叫賣身給你!

    「我們大哥呢?你也丟他下海了!」兩個少年囚犯推開前面的人,大聲問道,他們後面跟著幾個人不像先前那些囚犯那樣鬧,但是隱隱的怒意卻散發出來。

    「我在這裡。」低沉而帶著鋼鋸一樣的聲音響起,凌清羽稍微讓了讓,讓身後的男人顯現身影出來。她今兒早上才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叫楊昭。

    看到下面的那幾個囚犯都鬆了口氣般,凌清羽一改剛才的凌厲,道:「諸位,有受雇與我,有賣身與我,也有與我合作的,我凌清羽既然帶了這條船,就有責任保護這條船上人員的安全,任何不軌的想法和行為,我都不會容忍。但是,」凌清羽掃視了下面眾人,慢慢道:「我們出來是求財的,我凌清羽在這裡保證,只要大家沒有歪心,咱們同心合力,這趟船,我一定讓大家賺個滿盆滿砵,這次回去後,賣身契我會發還給大伙,這次跑船盈利的兩成紅利也會作為獎金發放給行船中有大貢獻的人,回程的時候,班頭可帶四石貨物,水手帶兩石貨物。」

    這下連顧燧的兄弟們都開始低語,張大虎湊到顧燧面前低聲問:「老大,這娘們說的是真的?兩石貨,回去怕不有幾百兩銀子?」

    顧燧淡淡笑道:「那也要你有命回去。」小丫頭不錯嘛,重賞重罰,看樣子,這船還值得一跑。

    「一人兩石,班頭還四石!」鄭喜跟著凌清羽碎碎念道:「再加上丁冬他們的,這一下就去掉百多石啊,當家的你太大方了!」

    「咱船上可裝兩萬石,你居然還捨不得這百多石?」凌清羽笑道:「何況,那些貨物也是要他們自己上岸去弄的,給些地方裝而已。」

    「我覺得那些個囚犯,總會鬧事的。」鄭喜想起最先起哄的那些人,道。不如也丟海裡去,還可以省點地方。

    「他們畢竟還沒做出什麼事,」凌清羽皺皺眉頭,突然轉頭望向天邊,聞了聞風中的味道,笑道:「鄭喜,去把空桶子都搬出來。」

    「搬那個幹嗎?」

    「準備洗澡,要下雨了。」

    下雨?鄭喜看了看那只飄了絲絲白雲的藍天。

    大雨下下來的時候,鄭喜剛指揮路遙石方把空桶子都搬上來。

    「哇!下雨了下雨了!」得了凌清羽提示的葉十一早早的脫了衣服,這下,在雨中更是跳的歡快。

    凌清羽很鬱悶的躲在自己的臥室內,看著窗口外面船尾對著的海面,聽著甲板上的喧鬧聲。

    「多謝!」

    聽到那鋼鋸一樣的聲音,凌清羽轉頭,見楊昭站在屋中,穿著一身青衣,身形挺拔,只那一頭的亂髮和滿臉的鬍渣子,讓人看著怪異,不覺道:「你不去洗洗?」

    「姑娘的救命之恩,昭一定會報。」楊昭抱拳深施一禮,然後轉身退了出去。

    剩下凌清羽發了一會愣,雜就多了一個救命之恩呢?

    想起救命之恩,凌清羽嫌棄的瞪了一樣一直坐在她臥室外面船長室的路遙。

    路遙扭頭看向下面甲板上和人打水戰打的歡快的葉十一,直接無視了凌清羽的怨念。

    「估計再有兩天就能到三嶼,左轉舵,」凌清羽看了下指南針,對丁冬道。

    「好咧!」丁冬興奮的轉動舵盤,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到了三嶼,路上雖然碰到了些小風雨,但是風神號在那浪濤中就跟沒事一樣,果然是好船啊,當然,這個舟師的表現他也很滿意,想到那金絲王燕,那可是千兩黃金一個的,彷彿就在眼前了。

    站在丁冬旁邊的一個水手,趁著丁冬和凌清羽不注意,悄悄的退了出去,一邊和其他的操帆手打著招呼,一邊向後甲板走去。

    因為聽說快到三嶼了,船上的氣氛明顯要輕鬆很多,那些搖櫓手也適應了船上的顛簸,此時,趁著太陽很好,三三兩兩的在甲板上曬太陽。

    那水手走下貨艙,因為風神號用分艙板隔成了十多個艙位,為了平衡,每個貨艙裡都只放了一半的貨物,水手下到的貨艙裡,裡面已經蹲了幾個人。

    「田坑你說的可是真的?咱們上了岸,能給咱們出路?」一直跟陳二虎的一個囚犯問道。

    「那是自然,咱們謝家的船隊遍佈這整個大洋,胡爺只要助我成了事,我保證上了三嶼後推薦你們上謝家的船隊,保你一年就賺個富貴翁做。」田坑笑道。

    胡宇看了看半艙的棉布,低著頭在地上畫起了圈圈,旁邊有人忍不住道:「胡哥,這個姓凌的連貨都只買得起這種次品,不說我們兄弟賺錢,只怕她自己都要虧死,而且,陳大哥他們的事情,那娘們對我們兄弟一直有防備,就算有好處,也是楊昭他們那邊拿,只怕也到了我們身上,還有,」

    「別說了,」胡宇打斷了他的話,人家出海販賣的多是絲綢高級瓷器,這條船的貨卻是白布,普通的瓷器,還有些低級茶葉,按照田坑所說,是那姓凌的買的一家倒閉的商行的尾貨,這些東西能賣出去嗎?就算賣出去又能有多少銀錢,而且,自己這些人當初在軍中就是因為犯了軍法被楊昭發配過來,這次楊昭他們那幫人被發配過來,他們也沒少給他們下絆子,那些人本來就是帶傷帶病的,被他們配合著衙役折騰,死得只剩下楊昭他們幾個,這個仇,楊昭不可能不報,再留下去,一旦楊昭恢復,只怕就是他們的死期。

    「嗯,田爺你說怎麼幹。」胡宇拍拍手心的灰,道。

    鄭喜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再拍了拍自己的臉,覺得清醒了些,於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前方。

    夜色深沉,天空被烏雲籠蓋,既無月色也無星光,風卻慢慢大起來了。

    鄭喜看了看被風吹的鼓動起來的風旗,這風來的真快,上半夜還是星空燦爛,這下半夜就刮這麼大的風了!

    只怕是要下暴雨了,鄭喜心想,又揉了揉眼,因為三嶼港外面有很多小島和暗礁,於是凌清羽要比較熟悉情況的丁冬和搖櫓手一起去休息,只留了鄭喜和兩個操舵手。看這情況還是去叫醒凌清羽他們吧,怕有暴雨了。

    鄭喜對下面喊道:「田坑,去叫當家的他們起來,只怕要有暴雨了。」

    喊了幾聲,都沒聽到回音,鄭喜不覺心裡一動,把舵定好,開門走了出去,卻見甲板上放著的兩條小船都已經被放下了海,田坑和另外一個操舵手,還有幾個囚犯都坐在了船上,正準備劃走。

    「田坑!當家的!快起來,有人要跑了!」

    田坑對著鄭喜揮揮手,揮刀砍斷了小船上牽引繩,幾人一起划槳,小船便蕩離了風神號。

    等凌清羽他們聽到聲音跑到甲板上時,小船已經離開很遠,只留下一點尾燈的光點。

    「鄭喜,查看帆,路遙,下去找顧燧和楊昭,看看擼,石方你去看底艙。」凌清羽一邊套上外衣一邊吩咐道。吩咐完後,卻突然停住了,手伸出去探了探風,鼻子裡嗅到一點硫磺的味道,再抬頭看著天上,臉色不覺沉了下來。

    「姑娘,操帆的軸被破壞掉了,中帆和前帆的桅桿被劈壞了,只怕,風一大就要倒了。」

    「當家的,下面的擼都被丟到海裡去了,胡宇他們幾個也不見了。」顧燧急急的從下面跑了上來,叫道。他一直有盯著胡宇他們幾個,只是今天不知道怎麼,一向淺睡的他居然睡死過去了,大意了,難道是這些日子太過於安逸所以讓自己失去警惕了嗎?

    「我們去追那幫兔崽子!」張大虎叫道。

    「不用了,鄭喜,看下,帆能放下來不!顧燧你們去看下面的底艙,如果有洞或者縫隙,都想法子補上,不會水的別在甲板上,在甲板上的,都拿繩子捆好了!」凌清羽急急轉身,叫道。

    「知道了。」顧燧帶著人望下面走去。

    「楊昭,你們去拿繩子,盡量把自己固定好,去幫顧燧。」凌清羽衝著跟著上來的楊昭幾人道。

    「怎麼了?」燕三揉著眼睛迷糊糊的走出來。

    「彭!」的一聲巨響從遙遠的地方穿來,遠處漆黑的夜裡,像是升起了巨大的煙火一樣,一團紅色爆上天際,然後將天邊染成一片血紅色,海底也響起連串悶響,聲波彷彿是從海底迅速的穿過來,然後又擴散出去。

    「找地方抓住!」凌清羽大聲叫道,同時抓住了掛在船鉉上的繩索,一邊往自己身上套。

    本來還是沉寂的海面突然變得生動起來,天上開始滾動起雷聲,而目光所見得地方,一面十米高的巨浪撲了過來。

    「降帆!」丁冬也抓了條繩索綁自己身上,然後和剩下的幾個水手撲到帆邊和鄭喜一起往下降風帆。

    帆布還沒降到一半,嘎吱幾聲,已經被割斷了一半的中帆和前帆的桅桿便段落下來,狠狠的砸落到海裡。

    「卡住了,帆降不下來!」在後帆和尾帆的水手驚恐的叫道。這麼大的風暴,如果帆降不下來,那麼船都有可能被吹翻。

    「燕三,砍斷桅桿!都砍斷!」看著海浪越來越近,凌清羽一邊對燕三叫道,一邊將繩索的另外一邊綁在了船鉉上。

    「哇!」燕三瞪大了眼看著那迎面撲來的巨浪,凌清羽喊了他幾遍才回過神來,抽出他那把寶劍,以非常之瀟灑的姿勢刷刷幾劍將桅桿全部砍斷,正準備回頭問凌清羽我帥不帥,那巨浪已經迎面撲上了風神號,於是,半空耍帥的燕三被啪的一下,拍到了海裡。

    同時被拍到海裡的還有聽到聲響從樓艙裡跑出來的葉十一。

    凌清羽想都沒想就跳了下去。

    海水裡帶著微微的熱氣,下面一片渾濁,凌清羽大睜著眼,搜索著兩個人的身影。

    一個小身影閉著眼在水裡亂撲騰,一個大些的身影卻直直的沉了下去。

    凌清羽毫不猶豫的沖那大身影而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往那小身影游去,然後摟住了小身影的脖子,讓他無法掙扎,然後奮力蹬水望水面上浮去。

    此時,海面已經像沸騰的水面一樣,一**的巨浪滾過來,風神號像一片紙一樣在浪頭上飄忽。

    海水打的凌清羽眼睛都睜不太開,兩手一邊拽一人也無法使力,只能蹬著水盡量保持身體的平衡,不覺暗自懊惱,為什麼就那麼傻,居然跳下來了!做聖母的都沒好下場啊!但是要她現在捨棄這兩個人,又無法忍心,正在天人交戰,並且手準備放開的時候,凌清羽只覺腰間一緊,腰上系的繩索拖著她向風神號而去。

    風神號上,丁冬和水手已經連爬帶滾的下到艙房裡去。

    鄭喜拽著連著楊昭和路遙的繩子,楊昭和路遙背頂著船鉉,用力拽著繩索,雖然風神號在這巨浪滔天中上下劇烈顛簸,兩人腳卻像生根一樣釘在甲板,將那繩索一點點拽了回來。

    「去底艙,不要去樓艙,」爬在地上喘息著的凌清羽,看到路遙抱著葉十一準備往樓艙上走,不覺叫道。

    楊昭夾帶著燕三和凌清羽鄭喜路遙葉十一互相扶持著,跌跌撞撞的,總算爬進了底艙入口。

    關上艙門,凌清羽才喘了口氣,看著船上的人基本都集中在這裡,隨著風神號的顛覆而滾動著,不覺笑了一下,然後又立刻收住,道:「鄭喜,打開逃生艙,大伙都進到那裡面去。」

    直到鄭喜打開那扇和外面一樣顏色看上去像是艙壁一樣的門,大伙才發現在水手們休息艙和下面貨艙之間,有一個隱蔽的艙。

    艙裡面的面積不大,二十多個人擠進去,就沒多少餘地了,也正好,沒有滾來滾去的空間了。

    艙門關上,艙裡面就一片漆黑了。

    黑漆漆的空間裡,一片沉寂,連外面的滔天巨浪的聲音都已經遠去,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別怕。」凌清羽鎮定的聲音響起。

    「姑娘,怎麼回事?是大風暴?」鄭喜的聲音裡帶著點顫音,他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這麼可怕的風暴,沒有雨卻突然掀起這麼大的巨浪,就連巨大的風神號在它面前,也不過像螻蟻一樣的存在。

    「不是大風暴,應該是火山爆發,而且不光是菲律賓島上的火山,估計海底也有火山爆發。」凌清羽的聲音裡面帶著疲憊,剛才跳進海裡救人已經用掉了她所有力氣。

    「火山爆發?」顧燧不解的問。

    「嗯,這邊這一帶是火山活動頻發區,沒想到我們運氣這麼不好,居然碰到這麼大的爆發,」停了一停,凌清羽又道:「不是,應該是我們運氣好,如果這時候我們在三嶼,那麼就逃都沒地方逃了,這麼大的爆發,三嶼港只怕都成廢墟了。」

    「那麼,胡宇他們死定了?」有個少年的聲音問道。

    凌清羽笑了笑,輕聲道:「只怕死的渣滓都不剩了。」

    只是我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當初設計這個逃生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這個艙是全封閉的,下面用了浮木,就算風神號解體,這個艙也可以作為一條單獨的小船,只希望,風神號不要直接沉海底就成。

    菲律賓群島火山和海底火山群的噴發持續了三天三夜,然後又是百米高的大海嘯,最遠甚至波及到了大周的廣州府和泉州。

    海面上像燒開了的沸水一樣,連綿巨浪滔滔不絕,上下翻騰,讓原來的洋流都變了道,上下層海水翻滾,大海中出現無數個漩渦。

    而風神號在這風浪中被拋上又砸落,顛顛覆覆,船體被擠壓拍壓,各處都有開裂,樓艙被直接掃落,甲板也開裂,只拖著核心船體在海浪裡沉浮,居然也幸運的繞過了漩渦。

    七天後,船終於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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