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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ip001-079心裡的那股痛 文 / 記憶七秒

    大街上響起糟雜的聲音,軍靴擊地的聲響響徹晉城的大街小巷,這個夜晚注定將是一個難眠的夜。

    英租界內的小樓燈火透亮,從大門口到主樓都有重兵守著,這嚴密的看管看上去安全而又沉重。

    馮靜恩站在臥室裡撩起窗簾往下看,剛剛上樓的時候她就覺得步子異常的重,說是宋媽有些激動了,實際上她比宋媽還激動,若不是有宋媽一路扶著她上來,馮靜恩都不知道該如何走上來。

    她的指甲更是深深地陷進了宋媽的衣服裡,捏得宋媽都覺得很疼,宋媽看得出馮靜恩是在強撐著,她極力地扶著馮靜恩到了臥室。

    馮靜恩進了臥室之後便跑去洗手間,剛剛吃的東西一股腦地全吐了出來,直到再也吐不出來。

    馮靜恩伸手抹向嘴邊殘留的污漬,抬頭便看到鏡中的她臉色蒼白,兩隻眼睛空洞的像沒有邊際。

    說到那事與馮家有關,馮靜恩還是有感覺的,督軍被刺不是小事,如果真的和馮家有關係,那麼馮家在晉城將會被徹底滅亡。

    再怎麼說她也姓馮,馮國正還是她的父親。

    宋媽因為擔心她,不敢離開,馮靜恩從洗手間裡出來便走到窗邊看向外面,院子裡是佟沛南帶來的兵,只要是有門的地方都有人,再看遠處的街道上,黑漆漆的一片,不過卻能感覺到有一大群人在跑動,馮靜恩看向馮家的方向,她不禁在心裡暗暗祈禱但願一切都是假的,但願一切都和馮家無關。

    就算她再不喜歡那個家,只要馮家沒事,她就還有娘家,她就還有爹。

    第二天的太陽還是照樣升起了,馮靜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沒有上床,就坐在那張貴妃榻上,她是被外面的響聲吵醒的,因為也做了夢,醒來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好像還沒有分清夢與現實。

    她突地坐起來摸到身上蓋了個薄被,想必是宋媽給她蓋的,她急忙起身趴在窗前望向外面。

    這院子的兵好像又多了,馮靜恩不禁皺眉,瞧這架勢,好像是要把她故意看牢似的,她也不是什麼大人物,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督軍出了事,佟家是理所應當被重看護的,可她不過是佟家三少奶奶而已,莫不是這事真的與馮家有關,因為她是馮家的女兒,所以必須得重看護。

    馮靜恩越想心裡越不踏實,平日裡對馮國正的不滿,因為這一件還沒有確定的事而讓她失了分寸。

    馮靜恩轉身往門口走去,這時門正好從外面被推開了,是宋媽,見到宋媽馮靜恩好像看到了希望。

    「宋媽,外面……」

    宋媽轉身示意她不要說話,宋媽走到馮靜恩的身邊,她的手裡端著一些飯菜放下之後才對馮靜恩道,「三少奶奶,二少爺吩咐說如果您沒事就待在這房裡不要出去了,飯菜我會給送過來的。」

    宋媽邊說邊用手指著背後門外的方向,馮靜恩馬上明白了宋媽的意思,外面有人。

    馮靜恩不禁更加著急了,她想硬衝出去,宋媽攔住了她,並壓低聲音道,「我的大小姐,你就先忍忍吧,二少爺說督軍的情況很嚴重,兇手一天抓不到誰都別想太平,而且這事也不一定和馮家有關呀,再說了,不是還有三少爺嗎?你放心,三少爺回來了你問問他,再向他求求情不就行了嗎?」

    馮靜恩一聽這話好像有些頭緒了,她怎麼把佟沛東給忘了呢,宋媽說的對,只要佟沛東回來了,事情就好辦了。

    宋媽見馮靜恩被她說動了,也很高興,忙推著馮靜恩去吃飯,馮靜恩自然是吃不下飯的,她在擔心馮家,如果真的和馮家扯上關係,馮國正將會有很大的危險。

    **

    佟家同樣是人心惶惶,全晉城最好的醫生都被找來了,協同韓朝給佟天看傷,可是一天一ye過去了,所有的人都忙的團團轉,神經都高度緊張著,佟天的情況卻還是沒有好轉。

    老祖宗同蘇秀珍柏華她們在外面等著,同樣是焦急萬分,佟沛東呆呆地站在一邊,耷拉著腦袋,完全沒有一點從前的瀟灑威風了。

    全家上下沒有一個心情放鬆的,若說有那肯定就要算是靜嬈了,春蘭打聽到的消息說督軍這事與馮家有關,靜嬈首先想到的就是馮靜恩完了,縱然是佟沛東再怎麼愛她,馮靜恩這次也難逃牽連,靜嬈彷彿都看到了馮靜恩失chong,她飛黃騰達的那一天了。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拉著臉高度緊張的,靜嬈自然不能表現的太高興,她心裡暗暗高興著,眼睛瞅著佟沛東,沒想到老天會這樣幫她,很快佟沛東和這佟家三少奶奶的頭銜就都是她的了。

    靜嬈越想越高興,還差一點笑出聲來,蘇秀珍轉頭看到靜嬈,不知為什麼她打心眼裡看不上靜嬈,就算靜嬈穿的再華麗,就算她已身在佟府,可是靜嬈骨子裡卻還是透著那種低俗的氣息,而且現在的人都在緊張佟天,只有靜嬈一個人一手撫摸著她的肚子,眼睛還aimei地飄到佟沛東那,蘇秀珍本來心情就不好,看到靜嬈這副樣子更是心裡窩火,於是她揚手指向靜嬈,「你一個有孕之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趕快滾開,若是因此禍害到我孫子你吃不了兜著走。」

    蘇秀珍說話之時已經擋在了靜嬈的面前,靜嬈看不到佟沛東了這才恍然回神,怔怔地看著怒瞪著她的蘇秀珍,慌忙地低頭,蘇秀珍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轉頭看向春蘭罵道,「看好你的主子,別再讓她沾到血光。」

    靜嬈同春蘭幾乎是逃走的,靜嬈剛剛還想的美美的,如今被蘇秀珍罵的這麼凶,臨走之時還有些不情願,撇著嘴看向佟沛東,可是佟沛東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蘇秀珍看了一眼佟沛東,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是無奈。

    佟沛南突然匆匆回來了,蘇秀珍示意讓他過去,佟沛南沒有在馮靜恩那的氣勢了,他先看了一眼佟沛東,然後才走向蘇秀珍。

    蘇秀珍將他拉到一邊小聲地問,「我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佟沛南吸了吸氣然後道,「放心吧,媽,我已經按照您說的,把馮靜恩那給佈置好了,不止只是她出不來,外面的人也休想能進去。可是媽,這事要是讓三弟知道了……」

    「瞞著,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這邊的事他走不開,沒有人對他說,他肯定是不會知道的。」蘇秀珍一邊盯著佟沛東一邊說道。

    佟沛南的嘴角揚起一絲蘇秀珍沒有覺察到的詭譏,忙點頭道,「好好好,兒子知道了。」

    蘇秀珍這樣做其實是不想讓馮家人與馮靜恩有聯繫,馮國正已經被押了,馮家也已派人封住了,這事根本用不上蘇秀珍出手,不過蘇秀珍卻想到了他們有可能會找馮靜恩求情。

    雖說這些馮靜恩和馮家的關係不是多麼和睦,不過如若是真的有人去求馮靜恩,馮靜恩也不是不會管的,而佟沛東偏偏對馮靜恩沒有抵抗力,難保馮靜恩一求他,佟沛東就心軟了,這事關係到佟天的性命不說,而且出了這事也讓他們看清了馮家是什麼樣的人。

    佟天在昏迷之前早就說了馮家與南方的姚家軍有牽連,現在佟家軍的人更加不敢掉以輕心,當場就將馮國正給收押了。貼身強兵

    佟天脫離了危險還好,如若佟天就此命斷,那麼馮國正乃至馮家將受到滿門抄斬也是有可能的,馮靜恩雖是佟家之人,可卻也是馮家的女兒,佟家軍把馮家給圍了,在晉城他們唯一要求的就是馮靜恩,哪怕不會成功也會有人去,但是現在蘇秀珍將馮靜恩也團團圍住了,也算是將馮家最後的希望掐斷了。

    再說馮靜恩已是佟家人,等處理完了馮家人,佟家自然也是要對馮靜恩進行盤問的,蘇秀珍只是一心想著別給馮家留有求情的機會,可是她卻不知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

    馮靜恩被這樣關著自然是不願意的,平日裡她不出門歸不出門,可是被這樣關著算怎麼回事,她從骨子裡就有一股子叛逆心理,別人越不讓我幹的事情,她就越想幹。

    宋媽不讓她出臥室,可是她偏不,當兵的上來攔著她,她就用槍指著他們,而且她還把佟家三少奶奶的身份搬出來了,她覺得此時不用,好像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小兵自然是被嚇到了,可是佟沛南留下來的副官卻不會聽她的,哪怕她拿著槍,聲聲嚷著自己是三少奶奶,對方好像也沒什麼反應。

    馮靜恩算是沒法子了,她才明白自己這是被徹底囚禁了,可是她不明白這樣囚著她有什麼意思,用意是什麼?

    那麼她這樣佟沛東也是知道的吧。

    馮靜恩不禁心裡涼涼的,看來馮家與此事肯定有關了,而且關係還不是一般,這一刻馮靜恩是真的不馮家出事,不想馮國正出事,她到那一刻才知道原來自己口頭上的那些恨都是假的,無論她曾經有多恨,在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心疼馮國正的。

    無奈之下她只好聽收音機,那玩藝還是佟沛東去年給她帶回來的,佟沛東給她的時候她不想要,可是後來她也聽過幾次,現在她被關在這裡,斷絕了和外面一切的聯繫,唯一能知道外面情況的就是這個了。

    因為好長時間沒聽了,所以有些故障,好在馮靜恩以前見過洋人修這東西,沒想到被她胡亂地修過之後還真的能用了。

    一打開入耳的便是鋪天蓋地的政時消息,晉城已經全城禁嚴,但是卻沒有佟天的消息,也沒有提到馮家,馮靜恩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她這裡都是殺意暗流了,可是廣播裡卻是什麼事都沒有,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

    **

    馮家自然是亂成了一團,平日裡最有主心骨的二姨太肖桂芳如今也是愁眉苦臉的,更別說三姨太和四姨太了,她們除了在大廳裡轉悠之外,就在想著怎麼保命,怎麼更多地帶走一些錢和首飾。

    「二姐你倒是說句話呀,平日裡我們可都是聽你的,這關鍵時候您不能這樣不言不語的呀,刺殺督軍這事可是大事,弄不好咱們全家都是要吃槍子的,你說司令這當的好好的,幹麼偏要去刺殺督軍呀,這不是拿著全家老小的命開玩笑嗎?」三姨太柳如眉是最沉不住氣的,她來到肖桂芳的面前一開口除了催,就是數落。

    而她說的話正是楊名秀想說的,而且她想可不止這些,她看上去雖然沒有柳如眉那樣害怕,不過她的心裡也很不安。

    但是她沒表現出來,說出的話更讓人覺得她是在為大家著想,「三姐擔心是正常的,二姐,咱們馮家出了這樣的事如若督軍真的因此送了命,剛才三姐說的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大兵把咱們給圍了,就是不讓咱們出去的,可是咱們也不是沒有希望的,咱們馮家的大小姐可是佟家的三少奶奶,佟家三少也是未來督軍的不二人選,咱們去求大小姐……」

    「得了吧,大小姐對咱們是什麼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下好了正好可以給她死去的娘報仇了,她會想著救你?虧你想的出來。」柳如眉打斷了楊名秀的話,不以為然道。

    楊名秀白了柳如眉一眼還是按著自己的想法道,「對咱們她肯定是不屑救的,不過她爹呢,那可是她親爹,是不是?」

    楊名秀此話一說完,所有的人都好像被點破了,臉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不過肖桂芳考慮的周全些,「話雖是這樣說,不過如今咱們連這馮家的大門都出不了,怎麼去找大小姐,他們這麼做就是不想讓咱們搬救兵的。」

    這個問題一說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肖桂芳看到她們沒了話了,她自己只是輕輕一笑,「如若司令真的出了事,我隨他去倒是沒什麼遺憾,反正也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倒是靜玉、靜顏和奕博,他們是馮家的後代,他們不能出事是真的,還有家裡的這些下人們,他們不該和我們一樣的遭遇。」

    肖桂芳正說著管家馮伯從後院回來了,他面色有些焦慮,看了一眼廳內的人,然後走到肖桂芳的面前道,「二太太,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所有的賬都理清了,按照家裡下人的人數每個人差不多能分到將近二十年的餉,另外還有二小姐,三小姐,小少爺的不計在內。」

    柳如眉和楊名秀一聽都覺得事情不能這麼做,她們剛想找肖桂芳開口,肖桂芳伸手打斷了她們,她面帶笑意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司令在時這個家也是我說了算,現在司令不在家,這事還是我說了算,下人們跟著咱們這些年不容易,對馮家也都是忠心耿耿的,如若馮家真的出了事,分錢給他們是應該的,他們更不該隨著馮家一起滅了,而我們不同我們是和司令最親近的人,司令有事咱們能脫得了干係嗎?我留這些錢給他們,也是希望他們能幫忙照顧好這三個孩子。」

    肖桂芳的話她們雖然還是不認同,但是卻也是說的她們無話可說了。

    管家看向肖桂芳面帶難色,肖桂芳覺察到問,「還有什麼事?」

    「回二太太,姚家少爺和他的隨從不見了。」這是管家最擔心的,他跟了馮國正這麼多年,他自然知道姚正元的身份,這姚正元一不見,事情好像更複雜了。

    而肖桂芳的臉色也變了,看來事情真的如他們想的那樣,看來馮家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這時一直沒有露面的康婉如從後廳走了出來,柳如眉和楊名秀都把希望的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柳如眉更是心急,她上前拉住康婉如,說話的語氣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妹妹,如今馮家落難了,司令生死未卜,你曾經和大小姐的關係是最好的,你看能不能去找一下大小姐,讓她在三少爺的面前說說,給咱們馮家一條生路啊。」

    康婉如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待柳如眉說完之後,她才輕輕一笑,「在馮家我與大小姐的關係姐姐們都知道,讓我去找大小姐,恐怕本來有希望的,也因為大小姐見到我沒了希望,而且各位姐姐也都清楚,馮家這大門別說是出去了,現在電話被掐了,一切的通信都斷了,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將咱們馮家逼上死路了,恐怕這次是誰也逃不了了。」

    康婉如的話讓大家的心裡更加擔心起來,馮靜玉一直待在大廳裡,而馮靜顏不知是什麼時候跑出了馮宅,到現在還沒回來,這也倒是楊名秀不太擔心的原因之一,另外馮靜顏在外面馮家出了事,她肯定會去找她的舅舅楊名新,這樣一來馮靜顏算是安全了,所以楊名秀才看上去沒那麼著急。

    肖桂芳點點頭,「五妹說的對,如若是有人故意針對馮家,那麼就算咱們再怎麼努力也是沒用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轉身下的距離

    **

    佟府。

    佟天因為受傷的部位是心臟,所以即使進行了及時的搶救但最後還是沒能保住性命,撒手西去。

    佟家乃至佟家軍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老祖宗因為傷心過度昏了過去,被人送回了她住的地方,這世間最痛苦的事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老祖宗早年經歷了喪夫,如今年輕氣盛的兒子又一下子沒了,這怎麼能讓她不傷心呢?

    蘇秀珍自然也很傷心,女人再強勢終歸也是弱者,佟天的消息一經確定之後,蘇秀珍也是一點也打不起精神了。

    對於佟家來說現在最大的支柱就是佟沛南和佟沛東了,佟沛南看上去還好一些,而佟沛東自始至終都是緊抿著嘴,臉色黑的猶如暴風雨來臨時的可怕,讓他有壓力的不只是佟天臨死之前說的話,還有軍中的壓力。

    佟天離開的消息還不能對外公佈,因為一旦公佈後果將不堪設想,軍中的混亂,還有有心人士早就盯著這了,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事竟然和馮家有關。

    佟沛東緊了緊身上的軍大衣,走出佟家老宅上了車,落座之後他才開口,「去監獄。」

    司機答應之後車子啟動。

    他去監獄的目的無非就是去見馮國正,有些事情他必須當面問清楚,因為馮家不是別人是馮靜恩的娘家,他和她的關係一直僵著,他不想再發生別的事情影響到他們。

    監獄還是晚清時候建的,當時建的地方很隱蔽,而且內部的結構也很牢固,這裡甚至連水牢都有。

    這裡佟沛東一般不會常來,在他的意識裡牢房是最沒有人性的地方,但是佟天對他說過有些人就得需要這樣的地方。

    牢房裡散發著一股霉味,可能是因為長期見不到太陽的關係,裡面關著很多的人,多數是些叛軍,有用的就留了下來,而沒用的就直接被斃了。

    而且能撐到現在的人就是些骨頭很硬的人。

    在當時那樣混亂的年代裡,精忠之士還是少數,往往都是誰的勢力大,就跟隨了誰。

    佟沛東一路走來,其中也不乏向他呼救命的人,但是佟沛東卻充耳不聞,他今天來的目的只是馮國正。

    馮國正被關在牢房的盡頭,一間很大的屋子裡,他的雙手已經被拷起來,雙手平舉綁在了木樁上,他耷拉著腦袋,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臉上有鞭傷,身上的軍裝也被打的沒有一塊完好的布了,綻開的地方沾滿了血,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好地方。

    佟沛東從上到下看一眼,然後不忍心再看,他早聽說這牢房裡的手段很多,待他親眼見了還是嚇了一跳,他可謂是一個久經沙場的人了,他見慣了沙場上的血腥,可是這種人為的卻還是頭一次見到。

    他揚手,「事情還沒有定論,怎麼就把人打成這樣?」

    牢頭一路跟著而來,本來是想聽佟沛東誇他的,可是一聽佟沛東這樣說,他一下子緊張了,急忙低頭道,「三少,這都是督軍吩咐的。」

    佟沛東一聽這話轉頭瞪向他,猩紅的眸子裡迸出一股可怕的氣息,即使是在這光線很差的牢房裡也有種讓人不寒而立的感覺。

    牢頭急忙補充道,「二少爺也吩咐過……」

    佟沛東的眸子緊了緊,佟沛南自從入了軍營之後,處事方面成熟了不少,而讓他更意外的是佟沛南的手伸的很長,而且管的也很多。

    不過這些他都可以先不管,佟沛東沒再為難牢頭,沉聲道,「打開,將人放下來。」

    牢頭聽話地將門打開,他自己明白他只是一個辦事的,他們說怎麼做,他就怎麼做。

    馮國正被放在了雜草上,然後被人弄醒了,牢頭給佟沛東搬來了椅子,佟沛東坐下之後默默地注視著馮國正,他心裡自私地想這事不要與馮家有關,可是佟天的話又讓他不得不懷疑,而且那天督軍被刺他也在場,他們都看的很清楚,向督軍開槍的人正是同馮國正一起去的人,而且那個人正是當天在馮府看馮靜恩眼神不一般的那個男人。

    想到這佟沛東慢慢地從椅子上下來,然後再慢慢地蹲下,伸手將旁邊的盛著水的碗端起來,一隻手伸到馮國正的頭上輕輕托起,碗送到馮國正嘴邊的時候,馮國正的頭猛地抬頭,嘴對著碗喝了下去,一碗水撒一半被他喝進了一半,可能是他渴極了,哪怕是有一丁點的水對他來說也是天大的恩賜。

    馮國正躺在那,大口地喘著氣,佟沛東則是靜靜地看著他,這地一會佟沛東才開口問道,「馮司令,麻煩你告訴我,你的那兩個隨從去哪了?」

    馮國正一聽這話他這才睜眼,兩隻眼睛早已沒有了往日的色澤,本來就有些混濁的眼睛此時更加模糊,他一睜眼落下幾滴蠟黃的淚,看上去有些讓人心疼。

    「原來是三少來了,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會信嗎?」馮國正不答反問道。

    佟沛東緊緊地盯著他,過了一會他點頭道,「我信,你現在確實不知道他在哪,但是你知道他會去哪?我說的對不對?」

    馮國正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讓佟沛東看不出他的話是真是假。

    馮國正重重地咳了起來,一天的功夫就讓一個曾經身經百戰的矯健之人成了這副樣子,佟沛東不禁佩服這裡的那些人。

    「不瞞三少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去哪,三少還是算了吧,說不定只是一些小兵不用掛在心上,倒是我,犯了大錯,無論督軍和三少怎麼處置都行,只是我有一事相求,靜恩已是你妻,我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到她,而且三少也明白她與此事不可能有關係,如若沒有馮家再為她做後盾了,就算貶為妾也是留她一條命,如若她也因此受到牽連,我就更加沒有臉去見她死去的娘了。」馮國正說到馮靜恩的時候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佟沛東,兩個眼角都有蠟黃的淚流下。

    佟沛東聽著他想起了馮靜恩那個樣子,平日裡就把自己當成一隻刺蝟,無論什麼人都不能靠近,其實佟沛東現在算是明白了,馮靜恩那也是在害怕,她那樣無非就是想自我保護。

    但是馮國正的話他不會答應的,他逼近馮國正幾乎是咬牙說道,「可能你覺得這還是小事,督軍被刺身亡了,你覺得你不說你自己,還有馮家人會平安無事嗎?」

    馮國正沒想到督軍會如此嚴重,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去哪裡?」

    佟沛東因為有外人在,沒再繼續問馮國正,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兩個人就是他們所說的馮家的遠房親戚,也是從他手裡將馮靜恩救走的人。

    馮國正不說他也不問了。

    只是不知道馮靜恩會不會知道?

    **

    晉城內各個街道都有重兵把守,城門口更是檢查嚴格,進出城都是如此,此事一出弄得全城人心惶惶,不得安寧。我的壞壞房東

    晉城外十多里的地方,姚正元同姚管策馬同行,身後是馬奔跑過後的塵沙。

    姚正元的雙*腿緊緊地夾著馬肚,他的眼睛盯著前方,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突然之間他的馬速慢了下來,深邃的眼睛瞅著前方,眼神也終於有了波動,他調轉馬頭又朝著晉城的方向奔去。

    姚管發現的時候姚正元已經離他有一段距離了,姚管高喊了一聲少主,也是調轉馬頭緊追而來。

    姚管奮力追上姚正元,同他並駕齊驅,「少主,你這是做什麼?」

    「我們這樣一走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馮家可能都要受到我們的牽連,我們並不是……」

    「少主,話不能這樣說,我們的身份太敏感了,能出得晉城已是難事,如果再回去就怕再也出不來了,馮司令身居要職,佟家軍不會這麼對他的。」姚管打斷了姚正元的話急急地說道,他見姚正元在深思,急忙又道,「家中已是催了很久了,如若再不回去,老督軍會擔心的。」

    姚管作為姚正元身邊最重要的隨從,看好姚正元是他的責任。

    姚正元聽了姚管的話有絲動容,他看了眼晉城的方向,但願事情真如姚管所說吧。

    「回去。」姚正元說話之時馬已調轉了頭,姚管見自己成功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也策馬跟上。

    他們一路狂奔,只為早一點離開晉城的範圍,過了晉城有一段山路,而且據說這裡有土匪,但是姚正元和姚管都不怕,只是今天走到這的時候,卻遇上土匪正在抬著一個女人上山,女人見到姚正元他們更加拚命地喊救命,姚正元是個正義之人,一見有人被持,他的正義之心便上來了,姚管管不了他。

    土匪的人數不多,不一會就被姚正元給打跑了,那個女人便被丟下了。

    姚正元上前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女人站起身來,她穿著一身騎馬裝,從穿著上來看就不像普通的女人,而這女人正是佟家大小姐佟沛慈。

    佟沛慈自小在家裡待不住,這次她又出來很長時間了,這裡的路她以前常走,只是這次卻遇上了土匪,雖然她有槍不過卻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多謝了,我是佟沛慈,如果兩位不嫌棄可以同我回晉城,我們佟家一定好好答謝你的。」佟沛慈抱拳相謝,完全一副跑江湖的樣子。

    近看佟沛慈時,姚正元就看出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這一開口讓他的心裡有了數,不過姚管卻顯示得有些緊張,他看向姚正元,姚正元很從容淡定,他輕輕一笑道,「佟小姐客氣了,我救你並非是要你答謝的,我們還要趕路,就先告辭了。」

    姚管聽姚正元這樣說,也就放心了,可是佟沛慈卻沒打算放他們走,她上前攔住他們,「這怎麼行啊,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非說我們佟家不懂禮數的。」

    姚正元看向佟沛慈,想必她是不知道佟天出事了,他自然也不會告訴她,姚正元只是輕輕一笑,「佟小姐非要這樣說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不過你真的不用感謝我,說起來我與你們家三少奶奶還是故人,所以言謝真的不必了。」

    佟沛慈細眉輕擰,有些疑惑,「你是說靜恩?」

    佟沛慈上下打量了番姚正元隨後輕輕一笑問道,「那先生是南方人了。」

    姚管一聽又緊張起來,他們經常出外,所以口音早已沒那麼好認了,佟沛慈這麼一說,他又提高了警惕,倒是姚正元沒有什麼感覺。

    佟沛慈沒有發現姚管的異樣,繼續笑著道,「你即說是靜恩的故人,而靜恩也從來沒有提起過你,我知道靜恩一家是從南方來的,所以才敢斷定先生是南方人。」

    姚正元輕笑一下,他聽佟沛慈這樣一說,心裡反而覺得馮靜恩在佟家也不是那麼四面楚歌的,至少這個佟大小姐聽上去和馮靜恩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從而也就對佟沛慈多了一些好感。

    「如此說來更不用言謝了,保重,我們就此別過吧。」姚正元向佟沛慈告別,說完之後不等佟沛慈開口他已轉身上了馬。

    佟沛慈見也攔不住人,只好作罷,她一邊揮手一邊大喊,「喂,我叫佟沛慈,回去之後我定會和靜恩說起此事的,還有下次你再來這裡一定要來找我,我好感謝你。」

    回答她的是馬過之後的塵土,佟沛慈還是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不知為什麼一向對男人沒有感覺的她,反而對這個男人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姚正元同姚管重新上了路,姚管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轉回頭看向姚正元,擔心地問,「少主就這樣說出您和馮大小姐認識,萬一他們查起來怎麼辦?還有這佟大小姐還真是另類。」

    姚正元輕輕一笑,他倒是沒有那麼擔心,「別操那麼多心了,趕路吧。」

    **

    佟天不治身亡的消息還沒有對外公佈,所以表面上還是以抓兇手為主,佟沛南從佟家出來之後並沒有依照蘇秀珍的話回到英租界馮靜恩住的地方,他有一個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軍中有三個司令,其中一個是馮國正,而另外還有兩個分別是段玉豪和蔡巖。

    蔡巖一直與馮國正私交甚好,馮國正一出事蔡巖很是著急,不過卻也是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而佟沛南就是去見這個段玉豪的。

    段玉豪五十多歲了,帶兵打仗很有經驗,而且他是十年前從別軍歸順過來的,雖然這些年表面上與其它人還和和氣氣的,其實他早有謀反之心。

    這次他的目的更加明顯,佟沛南直接到了段玉豪的府上。

    見到佟沛南來了,段玉豪便讓剛剛與他交談的那人退下了,那人低著頭,臨走之前看了佟沛南一眼,段玉豪起身相迎,一副熱情豪爽的樣子。

    「二少爺來了,快請吧,看茶。」段玉豪讓著佟沛南坐下,然後吩咐人上茶。

    佟沛南沒有表情地看著段玉豪,落座之後他才開口,「我來是想說督軍已經不治了,你讓我派人把英租界的房子圍住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你可不能耍我,我爹去了,這新督軍的位子必須得是我的。」

    段玉豪端著茶正要喝,佟沛南的這席話讓他傍止了動作,端著茶並沒有急著往嘴裡送,犀利冷情的眸子瞥向佟沛南,他的嘴角輕輕一扯,隨即這才將茶杯送到嘴邊,喝過之後放下茶杯,他的臉上已經換上了討好的笑,說話的語氣也是卑謙,「二少爺放心,我段某人說話自然算數。」

    上的茶佟沛南連動也沒動,好像他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段玉豪一句話的,現在他聽到那句話了,所以便匆匆地離開了。

    佟沛南的前腳剛走,剛剛退下的那個人又折了回來,此人的面相凶狠,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他看向走遠的佟沛南,然後轉回頭再看向段玉豪,面帶擔憂地問,「司令,我看這佟沛南這不是什麼善類,我怕的就是我們借不了他的手除掉佟沛東,反而會讓他們查到我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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