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做了面首可怎麼好? 文 / 莫采
夏湘站了起來,用手帕擦擦手上的灰土。
一個膽子稍大的四旬婦人,上前一步開口道:「大小姐,俺們看您拾掇那塊田,稻子長得可真好!還有王大哥家那地,也是聽了您的話,如今收成才有了起色。俺們都是靠種地活著的,這幾年就算風調雨順,田里也長不出多少糧食來,尋思來尋思去,俺們就過來請教大小姐怎麼種地了,要是大小姐忙,俺們就改天再來……」
想想,一群常年種地的佃戶,跑來請教一個閨閣中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小姐怎麼種地,這事兒還真是有些荒唐。
而此時,戴言與大皇子正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
「瞧瞧去,怎麼圍了一群人?」大皇子走在頭裡,戴言卻蹙起了眉頭,就像夏湘不願戴言混入朝堂紛爭,戴言也不願夏湘跟宮裡人有過多接觸,不願夏湘引起官場人的注意。
可大皇子要過去,戴言自然不敢多言。
夏湘用手帕擦乾淨雙手,讓碧巧搬了個錦杌,將錦杌放到樹下,夏湘便坐到了錦杌上,笑瞇瞇說道:「我有什麼可忙的?大傢伙兒跑一趟也挺辛苦的。」
「怎麼會辛苦,俺們莊上人就是身子骨好,有的是力氣。」那婦人見夏湘笑容寬厚,心裡稍稍放鬆了些。
「大夥兒都進來吧,別站在門外。我那法子也不難,幾句話也就說完了。你們都進來聽聽罷,簡單得很。」夏湘又讓碧巧搬來幾個小杌子,讓年歲大些的坐下來聽。這些莊上人瞧見夏湘是個有本事的。又不計前嫌,不由心裡生出一絲敬佩來。
夏湘心裡卻在算計,這些佃戶要交租子,若地裡收成好,她們日子過的好,自己的日子也會好。即便她們不來找自己,自己也會把種田的法子告訴她們。偶爾幫她們調節調節地裡的鹽鹼度。這會兒她們求上門來真不錯,可以賣個好兒。
「我這法子很簡單。首先是要肥地……」夏湘言簡意賅,條理清晰地將肥地、授粉、育種等等法子說了出來。
戴言和大皇子就站在院門外,安安靜靜聽夏湘……白話。周玉年經過,忍不住點頭讚歎:「嗯……我這學生……果然有繼承我衣缽。成為說書先生的潛質。」
等夏湘講完了種田的法子,這些佃戶的表情則有些精彩。
「這……真的管用?」有人不死心地問了句。
夏湘忍不住輕笑道:「怎麼?我還能藏私?我可是這莊子的東家,你們收成好了,我也能得到實惠不是?誰若用了我的法子,收成還是不好,租子減半!」
一聽這話,佃戶們便眉開眼笑,對夏湘的話也篤信不疑了。
夏湘心裡有她的算計,這法子是教了。可管不管用她可不敢保證,畢竟她上輩子不是農科院的,而是美術學院的。若法子不管用。估計那佃戶又得餓肚子,心裡還得埋怨自己,萬一心理扭曲,弄個小布偶,寫上自己的名字,扎扎扎……多不好啊!
所以。法子管用,收成好了。那當然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法子不管用,收成不好,那租子減半,佃戶也不會吃不上飯。
表面看來,夏湘好似因著佃戶的不信任,賭氣說了這一番話。可有心人自然聽得出,大小姐真是給了佃戶們一個天大的好處。
大皇子忍不住點點頭,喃喃自語:「這小姑娘,真可謂宅心仁厚啊。」
戴言不由抿了抿嘴,夏湘雖不是惡毒之人,可宅心仁厚四個字形容她還真是不合適。夏湘,可是個唯利是圖的奸商。
這不,剛給個好處,就動起了小心思。
「如今,我搬出了府,府上把這莊子徹底交到了我手上。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佃戶們點點頭,表示知道。
「我還是個小孩子,大家或許有些不放心,怕我胡鬧起來將你們趕出去,或者一個勁兒地加租子,又或者跟著你們一起吃不上飯……」
佃戶們沒說話,卻都紅了臉。
「今兒只想說,你們放心就是,府上把這莊子給了我,我夏湘便是虧了自己,也不會虧了你們。你們只要聽我的話,安分守己,日子自然會一點一點好起來。日後,大家都要擰成一股繩子,心聚到一起去,若誰家有個病啊災啊的,能幫的就幫一把,不能幫的也關心關心。不要分什麼上游村下游村,更不能為了爭水,建壩攔水。有了好的法子和賺錢的主意,大家坐下來一起琢磨,一起商量。久而久之,咱們莊子便會富裕起來。這日子……也會越來越紅火。」夏湘腦袋微微歪向一邊,露出個寬厚的笑容來。
佃戶們先是一陣沉默,隨後此起彼伏響起了應和的聲音:「小姐說的對!」「一定聽您的。」「全憑大小姐做主!」
「那大夥兒就散了罷,天色也不早了,也該回家準備飯菜了。」夏湘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西天的雲霞將她圓圓的小臉映出一層暖色來。
大皇子站在門口,表情便與方才不大一樣了:「這小姑娘,不僅宅心仁厚,還聰明得很!不,不僅僅是聰明,簡直是個小神童!」
一個九歲的姑娘,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似乎已經不是「聰明」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戴言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不過是個聰明些的丫頭,你也太誇張了些。」
大皇子從未在戴言面前言明身份,戴言也樂得揣著明白裝糊塗,對大皇子少有敬重,平時說起話來很隨意,少有忌諱。
「絕不是誇張!」大皇子忽然轉過頭,意味深長地望著戴言:「聽說……這小姑娘是你相中的媳婦
兒!」
「盡胡說,我的眼光就這般差?」戴言雖這樣說,可濃濃的笑意卻直達眼底。
「口是心非!」大皇子笑道:「走,咱們瞧瞧去,聽說這位大小姐還會畫扇,我剛好帶了把白面的扇子,順道兒讓她幫著畫一幅。」
「……」戴言不情不願跟了上去,心裡懊悔,怎麼挑了這個時候跟大皇子出來閒逛。
夏湘端起旁邊三足几上的青花纏枝紋茶盅,輕啜了口,背對著院門對碧巧吩咐道:「若姓戴那白眼兒狼過來討吃的,你就把廚房那盤子烤肉拿給他吃,我刷了半碗辣椒油,不信辣不死他!天天來我這吃白食不做事,真是想得美!」
此時,大皇子離夏湘不過十步,戴言就站在大皇子身後。
聽了夏湘的話,碧巧剛要替戴言求情,一抬頭,就瞧見戴言跟個衣著不俗的富家公子站在夏湘身後,那富家公子忍俊不禁,戴言抿著嘴不說話,眼中卻也透著笑意。
「大……大小姐……」
「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支支吾吾的做什麼?女人不狠,站的不穩!要不好生教訓教訓他,任他白吃白喝,養成了好逸惡勞的性子,將來做了面首可怎麼好?」夏湘翻個白眼兒擺擺手:「把那烤肉熱熱,順便再往上刷點兒辣椒油。灶台旁邊兒那個青花瓷碗裡的辣椒油,是朝天椒炸出來的,可別拿錯了。」
「不是……不是……大……大小姐,來客人了!」碧巧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說出句話來。
夏湘連忙回頭,大皇子早已不顧形象,哈哈大笑起來:「女人不狠,站的不穩,哈哈……這都哪兒聽來的渾話?面首……你竟還曉得面首……戴言……戴言這長相,做個面首還真是沒得說!」
原本戴言聽到夏湘那壞心思,心裡一陣好笑。可後來,聽到什麼女人不狠,站的不穩,聽到什麼面首,臉上頓時變了天,一時陰雲密佈。大皇子這一笑,戴言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夏湘方才一臉狠厲,這會兒瞠目結舌。
「我……」可如何解釋?若只是戴言聽了去,倒也無妨,誰曾想大皇子晃悠自家院兒裡來了?夏湘急的鼻尖兒滲出汗來,卻半天只吭吭哧哧說了一個「我」字。
「你什麼你?你方才不是挺厲害的嗎?」戴言上前一步,伸手指著房門說道:「去去去,進屋去,閉門思過,三日不得出屋!」
夏湘眼睛一亮,老老實實說了聲:「噯!」轉身便朝屋裡跑。
大皇子急了:「別……」
夏湘卻已經腳底抹油,邁進門檻,「匡當」一聲關了房門。大皇子總不好意思硬闖進門,只好悻悻地搖了搖頭,責備戴言:「你也是,怎這般小家子氣?跟個小姑娘置什麼氣?這下好了,畫是要不成了!」
戴言擺擺手:「要什麼畫?我也會畫!回去我家,我給你畫一幅就是!」
大皇子白了他一眼:「誰稀罕你的畫?」
「……」
夏湘跑到屋子裡,仍然心有餘悸,幸好方才沒說出更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否則經由大皇子的嘴巴傳將出去,自己可真要站在風口浪尖上了。
要說戴言,還真是心胸寬廣,今兒狠狠得罪了他,他還好心替自己解圍,將自己趕回房裡。否則,大皇子聽了自己那番逆天言論,一生氣,把自己送到官府去沉塘可怎麼好?
日後需得謹言慎行才是。
她將臉貼在窗扇上,透過窗扇間的縫隙,瞧見大皇子與戴言雙雙離去,這才舒了口氣,坐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