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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壞了清白 文 / 莫采

    想見夏湘的人多得是,夏湘一律不見。

    只是,丞相夫人沒有直奔生活館,而是打著探望大小姐的旗號,逕直敲開了夏湘住處的院門。

    夫人來得突然,夏湘全然不知,還在滿天下找戴言呢。

    「您瞧見戴言沒?怎麼幾天不見人影兒?」夏湘背對著院門,抓著許氏的袖子,急匆匆地詢問。

    許氏驀一抬頭,就瞧見個身著丁香色刻絲祥雲紋妝花褙子的婦人。婦人梳著墮馬髻,斜插一支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舉止端莊,氣度雍容,一看便是貴人。

    見許氏神色有異,夏湘連忙回頭,瞧見丞相夫人被個丫鬟並著個婆子攙扶著,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這是什麼風兒把您給吹來了?夏湘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卻不敢這樣排揎。

    「湘兒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夏湘端端正正福了福。

    「快過來讓我瞧瞧,長高了沒有!」夫人上前幾步,笑意直達眼底。

    夏湘連忙整理整理身上的石榴紅對襟小襖、月白色雲紋挑線裙,端端正正朝夫人走去,又接了丫鬟的手,小心扶著夫人笑道:「夫人是貴客,怎不提前派人知會一聲?湘兒好拾掇拾掇院子,打理打理屋子,再備上好酒好菜……」

    「就是怕你麻煩,才沒打招呼……」夫人笑盈盈地握著夏湘的手,心裡想著。若提前知會你,恐怕你就跑路了,旋即轉身笑道:「廣兒。躲在後頭做什麼?」

    夏湘眉心一跳,手心便滲出冷汗來。

    夫人緊緊握著夏湘的手,自然感覺到了夏湘手上傳來的濡濕,便望著夏湘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長。

    越過夫人的衣香鬢影,夏湘望見站在車廂旁邊的少年郎,不由心虛。怎麼說。這孩子被自己恐嚇過,也不知跟他娘親告狀了沒有……

    夏湘心裡暗暗擦了把汗。心思飛快旋轉。

    夫人把杜廣帶來做什麼?如今自己不再是大小姐,又隨時可能犯病變成個傻子。夫人若因著生活館日益紅火的生意,因著往來眾多的勳貴子弟,前來跟自己敘敘舊。倒是情有可原,可帶著杜廣算怎麼回事?

    自己都淨身出戶了,您還惦記我做您兒媳婦兒?夏湘想到此節,不情不願地笑了笑,對杜廣說道:「二爺也來啦?」旋即挪開目光,對一旁目瞪口呆的採蓮說道:「去,沏壺上好的龍井。」

    採蓮這才回過神來,應了聲「噯」,便拉著許氏往廚房去了。

    夏湘靦腆又有些失落地說道:「夫人莫要見怪。被父親趕出夏府,這院子便一團亂,丫鬟們也沒個規矩。如今我也不再是大小姐。對她們也少有約束……」

    被趕出夏府的事兒,夫人沒道理不曉得啊,怎麼就把杜廣帶來了呢?夏湘心裡狐疑,難道她真的沒得到消息?那只好主動提醒一下了,是故有了上面一番話。

    夫人自是明白夏湘的用心,聞音知意。以有心算無心,她自然沉得住氣。

    「就是聽說了這事兒。連忙過來瞧瞧你。若缺什麼少什麼,直管跟我說。」說著,夫人手上又稍稍用了下力,將夏湘小手緊緊握在手裡。

    夏湘微微頷首,心裡更是沒了底,訥訥道:「謝夫人,湘兒不敢當。」

    夫人歎了口氣,幽幽說道:「這父女間哪有天大的仇?過些日子,你父親消了氣,好話哄哄也就是了。」

    「夫人說的是。」夏湘低眉順眼,盡量少說話,餘光卻瞥向了杜廣。

    過去一個冬夏,杜廣對自己的畏懼少了許多,可眉眼間透著的冷漠疏離和抗拒厭惡依然清晰。

    這……就足夠了!

    夫人給身邊婆子遞了個眼色:「去,帶二爺在院兒裡玩兒會兒,我跟湘兒說些體己話兒。」

    那婆子餘光掃了眼夏湘,應了聲:「是。」便帶著杜廣朝葡萄架那邊兒去了,而夏湘則帶著丞相夫人去了宴息處。

    夏湘好奇丞相夫人來莊上存了什麼心思,可夫人東拉西扯,大多是問問夏府對夏湘的態度,閒話半天卻也沒說到正題,夏湘不免有些著急。

    等茶水擺上,丞相夫人便開口支走了下人,繼續閒話家常。她彈了彈手上的帕子,墊著手,親自執壺為夏湘倒了杯茶。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夏湘嚇壞了,連忙去接夫人手上的茶壺,卻被夫人笑著攔下:「你這孩子,休要跟我搶,我給你倒杯茶有什麼了不得的?」

    夏湘低眉順眼:「湘兒受不起。」

    「什麼受得起受不起的?」夫人放下茶壺,拍了拍手上的帕子,笑容若盛開的石榴花,說不出的嬌艷。

    夏湘恍惚聞到一陣花香,繼而打了個哈欠,眼皮便有些沉了……

    正此時,被夫人吩咐去看顧杜廣那個婆子悄無聲息入了宴息處,垂首站在一旁,朝丞相夫人遞了個眼色。

    丞相夫人垂頭輕笑:「這天一熱,身子易乏,到了晌午,人便睏倦,湘兒回房裡睡會兒罷,跟你閒話半天,我也有些餓了,剛好去你那館子討口吃的……」

    夏湘連忙起身,剛要告罪,卻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歪,沒了意識……

    一旁站著的婆子連忙上前幾步,扶住夏湘,望著丞相夫人卻沒有說話。丞相夫人點了點頭,那婆子力氣也大,抱著夏湘便往廂房裡去了,而此時,杜廣正躺在夏湘的床上,睡的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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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夏湘抱到床上,放到杜廣旁邊,將繭綢薄被蓋在兩個孩子身上。丞相夫人抿嘴一笑,帶著婆子出了房門,將門輕輕帶上,又去外頭吩咐了碧巧和採蓮,說大小姐睡熟了,不要去驚擾。

    餘下的,便是去酒樓找那幾個約好的夫人,簡單吃些飯菜,再一同來瞧瞧咱們聰明的夏大小姐,生活館的幕後東家。

    到時……夏湘壞了清白和名聲,又沒了御史府出面,也只能委曲求全,嫁到丞相府,給杜廣做個姨娘了。

    夫人實在喜歡夏湘的聰明勁兒,可娶了夏湘做杜廣的夫人,她又不願意。如今夏湘被趕出夏府,沒名沒分,再者她那瘋傻之症也不知是真是假。娶回去做夫人自然是不願意的,若是帶回府做個姨娘,她倒是樂見其成。

    若是個聰明伶俐的,那再好不過了。若是傻了,那也便傻了,一個姨娘而已,不礙事。

    方才一番試探,對夏湘的狀況瞭解個*不離十,這檔口兒,夏府大約不會為夏湘出頭,更何況,夏湘壞了清白和名聲,不嫁到丞相府又能如何?還有別的選擇?更何況,御史大人或許會樂見其成呢。

    她掩住唇角輕笑,在丫鬟和婆子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朝生活館的方向去了……

    其間,碧巧和採蓮站在門口,隔著紗幔瞧了眼夏湘,見夏湘睡的熟,便退到院門口兒做針線去了。而杜廣,正睡在架子床裡側,用被子蓋得嚴嚴實實,不走近了瞧,壓根兒就瞧不見。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丞相夫人已經坐在生活館的間兒,跟幾位夫人寒暄契闊,而夏湘的院子裡,卻閃過兩道黑影兒。

    前面一道是戴言,後面一道是……一隻鷹。

    戴言身手極好,速度極快,越過夏湘廂房的窗子,悄無聲息。碧巧在院門口兒做針線,頭暈眼花的沒有注意,而採蓮,此時正在廚房煮綠豆湯。

    一人一鷹,靜靜站在屋子中間,隔著紗幔望著床上的人。

    戴言輕輕一笑,輕手輕腳走到窗邊,小心掀起紗幔,望見夏湘酣睡的小臉兒,戴言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可看到夏湘身邊的杜廣,戴言的笑容瞬間僵硬,旋即臉上便布了一層陰雲與冰霜。

    他一把將杜廣從床上拎了起來,發現這小子跟一堆爛泥一般,就是不醒。

    戴言將杜廣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將手指搭在杜廣腕部,瞧了瞧杜廣的臉色,一時間胸中怒火更勝。

    看樣子,夏湘跟杜廣一樣,也中了迷藥。

    到底是誰,敢做出這等下作事?

    他掏出腰間的瓷瓶,從裡頭倒出兩丸解藥,一粒送到杜廣口中,另一粒送到夏湘口中。隨後拎著杜廣躍出窗子,避過旁人眼線,將杜廣安置到葡萄架下的籐椅上,又兀自折回夏湘的房間。

    餵了解藥,杜廣和夏湘也不會立時醒過來。

    所以,當夏湘悠然轉醒的時候,戴言已經躺在床上盯著她瞧了半晌。而戴言背後,一隻龐然大鳥凶神惡煞站在窗沿,跟戴言一樣,死死盯著夏湘的小臉兒。

    「啊!」

    夏湘剛一驚呼,戴言便一把摀住她的嘴。

    「嗚嗚嗚嗚……」

    「別怕,這是我的鷹,名字叫巴葉。」

    「嗚嗚嗚嗚……」

    「臉怎麼紅了?」戴言輕輕眨了下眼,笑意直達眼底。

    「嗚嗚嗚嗚……」

    「我鬆手,你別出聲!」

    「嗚嗚!」夏湘點頭。

    戴言鬆手。

    夏湘大喊:「來……」

    「人」字尚未出口,戴言重又摀住了夏湘的嘴巴。

    巴葉忽然身子前傾,兩個翅膀呼啦一下展開來。這鷹蹲在那裡足有一米多高,這會兒擺出一副準備戰鬥的姿勢,夏湘頓時沒了勇氣再反抗,卻偷偷張嘴咬了戴言一口。

    戴言連忙收手,看著手指上的小口子,抿了抿嘴。

    「你個混蛋!」夏湘心裡惱火,可看著巴葉要拚命的模樣,這句氣勢洶洶的斥責一時間變得綿軟無力,越發沒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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