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往事 文 / 枚沐
風默化看起來神采飛揚的樣子，有種氣宇軒昂的威儀模樣，他此時臉上帶著慈愛的笑，緩步朝晏華走來。
「谷主。」
晏華站起身，朝迎面而來之人微微垂首見禮，恭敬道。
風默化站在晏華面前，微微一笑，單手平托，以示免禮。
「晏華，劍靈說你在此處呆了一整天，是有何不開心的事？還是，仍是對傳承之事而憂心重重麼？你對此還有何心結打不開，不妨與我說說。」風默化示意晏華一同去方才落座的地方坐了下來，溫聲道。
「並沒有。」晏華淡淡一句，卻顯得生硬，雖如此，那眼中也似乎存在著一絲叛逆，他十指自然交叉，雙臂枕在兩膝上，沉默了一會，他面無表情的道：「這本是您和父親的決定，晏華除了遵從，別無怨言。」
「呵呵呵。」風默化則輕笑了幾聲，久經風霜歲月的臉上是看破世俗的老成和穩重，他抬手拍了拍晏華肩頭，笑道：「你這孩子，說是無怨言，其實心裡還是在怨我和你父親把你禁錮在此，限制自由而不開心，只是，就算你有怨念，也不會向任何人開口的不是麼。」
晏華轉頭看向他，年少輕狂的一張臉上確實還顯露出一絲不情願，他轉開頭，沒有再說什麼。
風默化看了沉默的晏華，也只歎了一聲，語重心長的道：「晏華，本座當初如此決定確實是委屈了你。你父親晏玄對你亦是最為忍痛割愛的一個，你母親在你出生之時辭世，家族中你這個兒子就是他的唯一。然你爹並非無情。骨肉至親，他對你的關愛遠超他人，讓你擔任天命，你可知他當日是做出了何等的掙扎！」
晏華身子輕微一震，他沒有轉頭，但是十指相扣的指間卻在緊緊的相握，白皙的指節越發的蒼白。
「你是三位天才絕艷之中所挑選出的天命所歸。對外人而言這是無上榮耀，擁有它便擁有了一切，整個大陸上的修士都會對你望塵莫及。」風默化起身。穩重踱步走著，他看向他，繼而道：「或許你並不在意這些名利，也確實。名利的背後往往就是要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這個代價對你來說，確實太大了。」
「谷主，為何選中的是我？」晏華沉默了半天，終於淡然問了一句。
「你就是天命所歸，即是天命，就是天定，這並非是我等所能左右之事！」風默化臉色顯得肅穆，他又道：「風嵐谷陣法傳承數千載。先人祖輩推衍天機無數，自然能窺探天機。選定良人。」
風嵐谷的陣法博大精深，自然對天機推衍無可置疑，晏華對此沒什麼可說，半響，他問道：「讓我接受古劍靈和陣圖的目的是為了能掌控青聖宗的兩**陣，可為何卻要散去我一身修為，迫魂驅體成為半身鬼仙之身？還要讓我斷絕家族所有關係，接受六親無緣的詛咒！」晏華起身，目光冷峻看著他，眼中有一絲憤怒：「這樣跟殺了我有何分別！」
晏華的一番話也讓葉淺心中一怔，也難怪晏華會對此憤怒，單聽到這些條例簡直就是霸王條款，令人不可思議。
葉淺心裡一直對晏華有幾個疑點，現在鬼仙之事已經撥開雲霧見青天，但是她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力量，那是一種隱藏極深渾厚靈力，更沒有人看得出他修為高深，這一直都是大家心中對他的疑點，只是後來人云亦云，都認為是他接受了風嵐谷傳承的原因，可她不這麼認為。
不過應該很快就見分曉，葉淺坐在一旁仔細聽著他們的下文。
晏華自覺方才語氣之中有些不敬，他偏頭看他處，是不想讓風默化看到他眼中的憤怒，半響，他語氣緩和了些：「如果只是家族使命，我晏華義不容辭，父親之命我亦不敢半點違逆，但是為何偏偏就只是接受傳承的這一種選擇？為何要與家族斷絕一切關係？這是為什麼，真要做到六親不認，讓我變成不孝不義之人，才能完成你們所謂的使命麼！」
風默化抬手，是給晏華的情緒一個安撫，他能夠理解晏華此時的心情，待他稍緩之後，語聲平淡的道：「如今也只能告訴你真相了。」他微歎一聲，兩手背在身後，欲有惆悵的模樣，說道：「孩子，想必墉陸州鬼仙之亂你也聽說了，曾經古河城炎家滅門的那件慘案時至今日都還人心惶惶，因為炎家上下都被鬼道迫害變成鬼仙，他們就在古河城裡四處作亂，見人便殺。」他抬眸看了晏華情緒已平復了許多，便朝他溫言道：「讓你接受傳承不單單是為控制青聖宗兩**陣，最重要的是要你把鬼仙陣給毀掉，要知鬼仙大陣可是上古妖道和鬼道所結下的詛咒之陣，不但包含的幻陣何其之多，其破壞力也是極大，那鬼仙陣眼之中就禁錮著成千上萬的鬼仙惡靈，如果青聖宗這個鬼仙陣毒瘤不除，我想到時谷夜老頭那兩位坐陣長老都會難以掌控。克制鬼仙陣的引雷陣是上古時期由青聖宗先祖玄清真人和炎家家主炎震所設，也可能是因為這個，那時炎家才被邪道滅門。不過，那個引雷陣也並非經久不衰，要知鬼道還在猖獗，他們的目的就是為靠近那個鬼仙陣來啟動陣法，到時陣法一啟動，那些壓制的鬼仙就會傾巢而出，墉陸州也必將大難臨頭，所以未免後患，必須找到鬼仙陣的所有幻陣具體位置，讓你接受風嵐谷至高無上的陣圖傳承就是讓你破解鬼仙陣，而古劍靈……」
風默化說到此就頓住了，那眉頭有一絲凝重，晏華似乎還在他方纔所說的這些話裡沉思，回過神後，也看到了他眉宇間的憂慮之色，晏華問道：「接受古劍靈是為什麼？」
風默化繼續道：「他們是相輔相成的作用，接受陣圖是要讓你體質變成半個鬼仙之身，只有這樣你才能靠近那個鬼仙陣，才有辦法找出陣眼。谷夜曾與我說過，鬼仙陣的陣眼很隱秘，虛陣眼遍佈，就算修為高深之人也很難靠近，除非是鬼道之人的體質。」他又道：「斷絕六親之緣是為了更好保護身邊之人，驅逐半魂半魄的身體加上陣圖的傳承，就如同鬼道一位使者的存在，但你的身體會變得冰寒無比，甚至會牽連身邊的人變成鬼仙，只有古劍靈進入你的身體才能幫你壓制，保住你另外一半的魂魄。」
「你另外一半魂魄會在你骨齡二十五歲天劫之時自行恢復，此事我暫不明晰，等日後你進入青聖宗拜入谷夜門下，他自會與你說明一切。」
晏華聞言沒再說話，臉上已經如萬年冰封一般的清冷，兩眼死寂，長身筆直立在那，只有微風拂過他後背的幾縷青絲在飄動。
風默化亦有規勸的樣子：「晏華，你的身上流著一種特殊的血脈，唯有你才有克制鬼道陰氣的力量，當年挑選任命傳承之人，按照推衍之術的要求才找到了你，蕭翊還有青毅，最重要的還是需要你這樣的血脈，你的血脈獨一無二，乃是人中翹楚，這也是谷夜在上古神境所給出的訊息，務必是要選中了你才可以！」他頓了頓，又歎了一聲：「你小小年紀便肩負如此大任，讓你做到犧牲小我來成全大我也確實太難，但如今如果你想要放棄我亦不會阻攔什麼，此事本不可強人所難，但……如今世道邪道猖獗，墉陸州能否再保千年平安，全在你一念之間，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風默化言畢便翩然身影走了，留下晏華獨自一人依舊立在那處，他沒有一點其他反應，面色很平靜的樣子，只知道他是在沉靜的想事情。
葉淺看了這個有些削瘦的筆挺背影，他雖然直直的立在那，卻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刮倒的樣子，她心中生起了一絲憐憫，好像突然想上去拍拍他肩頭，給他說一句鼓勁的話，但是卻不行，因為這只是晏華的記憶。
對於他身體裡那所謂的血脈風默化還是沒說出來到底是什麼，不過葉淺從剛才他們談話之中發現了晏華身後所背負的這些秘密，原來所有一切，都是為那鬼仙陣而起的。
寡親緣，一生孤獨之命，為了這個傳承他所犧牲的代價也實在太大了，難怪平時看他都是獨來獨往，不喜與人接觸和相處，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從來也都是一個人的樣子。
葉淺千絲萬縷的思緒莫名湧現了出來，看到別人悲慘命運自己難免有些感傷，晏華的遭遇甚至都有些是和自己極為相似，至少他們都是無法擺脫命運束縛的人，身上背負著不可同人說的秘密，有時都感覺沉沉的喘不過氣。
晏華轉了身，他朝這片河水下面看了過去，那個位置好像有他曾經何時的記憶，讓他專注的看了許久，潭眸之中是像對景物的一種眷戀情緒，更多的是目光中的不解和疑惑。
「當初那個女孩，她會是鬼仙……」晏華嘴裡呢喃了一句，眉頭微微皺著，說完這話，他也轉身離開了，留下一顯得單薄的少年背影。
葉淺也朝他看的地方看了看，為他剛才的話一挑眉，小聲說了句：「什麼眼神，你才鬼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