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4 如意郎君 文 / 半城凡雪
「爸,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慧園吧!我想天天照顧你、陪著你!」
「哪有女兒嫁人還帶著老爸的?你就放心住過去!你要是想我隨時都可以回來看我!我要是想你,我也可以隨時去看你!」白海波說著就要喝第二杯酒。
「爸,你有咳嗽的毛病,不能再喝酒了!今晚你已經喝了一杯!以後你不許再喝了!」
白千影沒收了白海波的酒杯,接著道:「唉……我就是擔心我不在家你會偷酒喝!」
「女兒不讓我喝,我保證不喝!」
「那我也不放心!看來,我得給您找個老伴,替我看著您!」
「這孩子,淨胡說!」白海波瞪了她一眼,夾起菜吃了起來。
「我哪裡胡說了?我說的可都是正事!您不想想看,自從媽去世以後,你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身體不好,半夜連個倒水的都沒有。要是再有個磕磕絆絆的,連個應聲的都沒有!所以啊,您該好好考慮考慮您的事情了!」
白千影觀察著父親的表情,說完又壓低聲音道:「您有相中的人選嗎?」
「唸唸!」白海波拍下筷子,看起來有幾分生氣,他這些年一個人過,是苦了點,可是這都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他的心裡永遠只有劉心潔一人,叫他續絃再娶,他根本沒有這個心思。
「爸!您別生氣!俗話說,老伴老伴,老來有個伴!要是能有個貼心貼己的人留在您身邊照顧著您,我這心也能少一點擔憂。再說,母親在酒泉之下,也不想看到你孤苦無依的樣子,她一定跟我一樣,希望有人能夠照顧你的後半生。」
「別說了!唸唸!爸爸從來沒有這個想法!一個人早就習慣了!」
「唉……老爸你就是茅坑裡的石頭!」
白千影撅起了嘴巴,但她心裡感到十分的欣慰,畢竟她的母親沒有愛錯人。
「有這樣說自己父親的嗎?」
白海波嘴上嚴厲,但是眼裡充滿了笑意。
「哎?老爸!你說李阿姨這個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白海波裝聾作啞。
「我看她不錯,在我們家做了好多年了吧!人品也不錯,脾氣也好,手腳也麻利,關鍵是她做的菜好吃,很有媽媽的味道。要不是礙著您的面子,我還真想給自己認個媽呢!」
「屁話!你這孩子……」
白海波有些慍怒,但是眼裡卻有一絲奇特的光芒一閃而過。
他不得不承認白千影總結的話很對,李媽這個女人的確不錯。
至於今晚白千影為何提起這茬事,也不是毫無理由的亂點鴛鴦譜。
她瞭解李媽這個女人,知道她四十多歲喪偶之後就一直過著獨身生活,膝下又無兒女。很多年前來到白家大院當了保姆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默默無聞地呆在白家,從來沒有嫌棄過工資高低,更沒有做出任何越矩的事情。
這裡只有一個原因,正好被白千影發現了。
她無意中發現李媽愛慕著她的父親,可是那時候白海波是財政局的局長,他有權有勢有個美滿的家庭,李媽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所以只有把這份情埋在心底。
可是三年前,白千影的母親劉心潔去世之後,白海波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再加上郝奕芮居心不良地變賣了白家大院,那段時間,只有李媽默默地守在白海波的身邊,不離不棄地照顧著他。當白家大院易主之後,白海波遣走李媽,但是她卻不肯離開他。直到有一天,白海波悄無聲息地離開了v市,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再後來,薛沐冰買回白家大院,重修大院,也多方打聽才找到了李媽。這一別一聚,當中真的經歷了頗多艱辛和困苦。
如果說有誰能配當這白家大院的女主人,除了白千影的母親之外,也只有李媽最合適不過了。人性的自私成分帶有排他性和唯一性,誰也不喜歡外人介入自己的家庭。
起初,失去母親的白千影也害怕父親會變心、會另結新歡,可是這些年過去,她早已看清父親對母親這顆忠誠的心。
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
真正的幸福就是希望看到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夠得到幸福。
白千影收回心神,轉身對著廚房喊道:「李阿姨,好了沒有?」
李媽聽到叫喊,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碗湯羹。白千影伸手去接湯碗,卻被李媽止住,道:「小姐小心,燙!」
李媽放下湯碗準備退出去,卻被白千影拉住了胳膊。
白千影把她安坐在一張椅子上,給她的面前擺了一副碗筷和一隻酒杯,然後說道:「李阿姨,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小姐,這怎麼行呢?」李媽迅速掃了一眼白海波,身子已經站了起來。
「我說行就行!」白千影再次把她按下來,她回到座位上,給李媽斟了一杯酒,之後看看自己的父親又看看低眉順眼的保姆,微笑著道:「李阿姨,我是您看著長大的,這些年您在白家任勞任怨,真是辛苦了您。今天我敬您一杯!」
「哎呦,小姐,你說的是哪裡的話呀!」李媽連忙擺手。
「李阿姨,別再叫我小姐小姐的,以後您就叫我唸唸吧!另外,您也可以直接叫我爸老白!這樣聽起來才像一家人!」
白千影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那怎麼行?小姐就是小姐,先生就是先生!」李媽侷促道,她拿著眼睛偷瞟了一眼白海波,見他臉色嚴峻好像很不悅的樣子。
「李阿姨,說實在話,我和爸爸從來沒有拿您當過外人。也許您早就是我們白家的一份子,是我們最信賴和最親近的人。白家的輝煌鼎盛已不復往昔,白家的人也死的死亡的亡,現在只剩下我和父親還有您。也只有您對我們白家始終不離不棄。您對我們白家有恩,我們該如何報答您才好呢?」
白千影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坐在了李媽和白海波的中間。
「小姐言重了!白家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我拿了錢就該做我分內之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不需要任何報答!」
李媽深為感動,已經有淚光在眼睛裡面閃動。
「不知不覺我母親離開已經三年光景,我是多麼的希望能回到從前,過著有父母疼愛的日子。也許是我太想念她,所以常常會有一種錯覺,錯把你當成了她。可能是上蒼可憐我,想要彌補我,所以才派你來到白家照顧我和父親的對不對?」
白千影噙著眼淚,握住李媽那只長滿老繭的手,動情至深地說道:「明天我就要搬去慧園,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爸,所以,今晚我想把我的父親托付給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像我母親那樣繼續守護著他!你們都不容易,熬了大半輩子,總該享點清福了。以後就讓我來孝敬你們好嗎?」
白千影抓來白海波的大手,疊放在李媽的手背之上,她緊緊地握住兩隻蒼老粗糙的手掌,就像她想要抓緊得來不易的幸福一樣,幸福的眼淚一滴滴滴落在他們的手掌之上。
光影綽綽間,三人都已淚濕沾襟。
………………
第二天一早,白家大院門外就停著一長排觀光人力車隊伍。
每一輛觀光人力車都被鮮花、彩綢和氣球等物裝扮一新,一眼看去就能瞭解,這一定是哪家別出心裁的迎親隊伍。
白千影打開白家大院的大門,就看到身穿挺括帥氣的西裝禮服、手捧花球的薛沐冰,還有他身後一眼望不到邊的花車。她吃驚地問:「薛沐冰,你這是幹什麼?」
「來接我的新娘子啊!」
薛沐冰把花球塞給她,不管她是什麼反應,直接打橫抱起她就往最前面的一輛車走去。
「薛沐冰,你放我下來!快點!我的鞋子!」白千影驚呼出聲,這哪裡是接新娘,分明就是搶吧!
最要命的是,她根本什麼準備都沒有,剛剛起床既沒有洗臉梳頭,又沒有更衣換鞋,這會子掙扎間,拖鞋都甩掉了一隻。
「老婆,你最好乖一點,別再叫了,這麼多人都在看著呢!」
薛沐冰在她耳邊小聲嘀咕道。白千影四下一望,果然,每條巷子都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我不是說了我自己一個過去的嗎!?」白千影壓低聲音,皺著眉頭說道。
「那怎麼行呢?我又不是娶小老婆,為什麼要委屈你偷偷摸摸自己過去?」
薛沐冰把她放在柔軟的車座裡,自己也坐了上來。
觀光花車漸漸啟動,緩慢地駛出了巷口,所有看熱鬧的鄰居路人全都議論紛紛,他們都在羨慕白千影,這麼醜的女孩兒竟然也能找到這樣一位相貌出眾的如意郎君,真是稀奇!
薛沐冰和白千影並沒有舉辦婚禮儀式,但是對於迎接白千影回歸慧園這件事,薛家的重視程度卻不容小覷。
先是花車長龍,接著就是十里紅毯,紅毯一路鋪向慧園,慧園裡裝扮一新,處處透露著喜慶的勁兒。
慧園別墅外面搭起了花棚,花棚頂端打著一條「歡迎回家」的條幅。所有賓客都聚集在此,今天來的人都是薛家較為親近的人,主要是薛家至親以及康家、朱家還有薛沐冰、白千影他們的朋友們。
「來了!來了!花車終於來了!」
王伯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告,眾人皆向外望去。
不多時,花車長龍駛入了慧園,薛沐冰從最前面一輛花車上面跳下來,再度抱起了白千影。
這時候的白千影已經紅透了臉,丟人丟到了家,恨不能藏在薛沐冰的懷裡永遠不出來。
禮炮及時地響起,禮花漫天飛舞,當白千影被薛沐冰放下來的時候,她的面前全是人,人人都在看她,讓她覺得尷尬極了。
誰不是在等一個漂亮的新娘子?誰希望見到她現在這副鬼樣子?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誰也不在意她的穿著如何。他們的臉上只有真誠的笑意,還有不絕於耳的歡迎和祝福聲。
等在人群最前端的是薛沐冰的爺爺薛浩,他坐在輪椅上,朝白千影招招手道:「歡迎你回家,孩子!」
「千影!歡迎回家!」薛沐冰的父母同時說道。
「白千影,歡迎回家!」接著人群中齊齊喊道。
白千影徹底被這個歡迎儀式感動了,她潸然落淚,又笑著說道:「謝謝!謝謝你們……」
人群眾星捧月般擁著白千影,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外面站著的康雅雯,她手指關節因為用力捏著酒杯而發白,她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心裡早就在滴血。
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那個醜八怪?她披頭散髮、黃臉濃眉、不修邊幅、腳上只穿著一隻拖鞋,還好意思出來見人?
為什麼呢?她就是想不通!
薛沐冰和白千影復婚的消息對她而言,著實是個不小的打擊,她在家裡摔過摜過哭過鬧過,甚至想到過自殺。可是,卻被她的嬸嬸林雪芝勸住。
林雪芝告訴她,這世界上好男人還有很多,不止薛沐冰一個。
可是她不聽,除了薛沐冰她還真就看不上任何人了。林雪芝又說,這輩子只要有白千影在,她絕沒有機會嫁給薛沐冰,讓她趁早死了這條心。
她會死心嗎?這輩子她真的絕沒有機會嫁給薛沐冰?
太不甘心!康雅雯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這世上從來沒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她絕不會就此罷休!絕不會輕易認輸!
「白千影,不要高興的太早!」她心裡如是恨道,但是臉上卻堆滿了炫目的笑容,她端著酒杯,一步一步走向白千影,在她面前站定,優雅地舉杯道:「嫂子!上回是我失禮!雯雯敬你一杯!祝你和冰哥有晴人終成眷屬!」
「謝謝!」薛沐冰心中長舒一口氣。
「謝謝!」白千影小心地注視著眼前這個明艷動人的女人,她怎麼突然判若兩人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