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1以工代賑 文 / 李四歎花
魏永昌離開以後，蘇游的精神有些恍惚起來，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複雜多了。
這小小的揚州，到底牽扯到了多少家族的利益，牽扯進來了多少勢力？
楊瑓？元氏？張氏？
蘇游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呂笙和夏子薇兄妹隨即聯袂而至；看到了他們到來，蘇游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
夏子薇走近蘇游，第一句話便是，「先生身子不舒服？臉色好難看啊。」
蘇游搖了搖頭，當即面向呂笙道，「小笙，我需要你去辦一件事。」
呂笙見蘇游有些鄭重其事的樣子，也感覺到了事情非比尋常，遂也鄭重地答應道，「先生只管吩咐，呂笙定當義不容辭。」
「你即可前往杭州碼頭，盡量在張鎮周之前攔下七海商社的船，把他們買回來的糧食先裝滿你們那二十艘船，剩下的再交付給張鎮周如果不夠支付他的僱傭費，讓他來找我算賬。」
呂笙聽了蘇游之語，也不多過問，隨即點頭應了下來。
蘇游又接著說道，「然後，你把那二十船糧食分七天運來揚州，第一天運兩船，以後每天運三船。明白？」
呂笙點了點頭，反問蘇游道，「還有什麼事嗎？」
蘇游想了想，才說道，「還有就是，讓畢雲濤和我的家人轉移到揚州吧，只怕杭州現在也是風聲鶴唳了。就這些了，去吧！路上小心些。」
呂笙領命而去。
蘇游這才算是鬆了口氣，又找了個小屋把官服換了下來，這才對王伯當和夏子薇兄妹道，「在這呆著也怪悶的，咱們出去走走吧。」
蘇游四人離開天涯閣後，便直奔碼頭而去，到得城門口時，發現麥鐵杖早已經貼出了從今天開始有官府捨粥救濟的佈告，而城門之外早就架起了幾十口大鍋開始燒水。
難民們聽著識字的人念出佈告的內容後，早就老老實實地排隊去了。
蘇游的本意，原是將糧食發下去的，不過現在想來似乎自己還是天真了些；如果真把糧食往下發，誰知道來領糧食的是不是難民？不過，麥鐵杖捨粥的主意雖是有效地抑制了那些原本不需要救濟的人來蹭糧，可那些難民卻不能離開揚州啊。
他們家中無糧，在粥棚吃了上頓，必然會等著吃下一頓。
然後，問題來了：難道他們來揚州的目的只是為了被救濟？揚州的官府又該救濟他們到什麼時候？
可是，要是真把糧食按每個難民一石的份量發下去的話，一定會有無數的難民冒出頭來，那時侯收上來的糧食就遠遠不夠了。
蘇游愁眉苦臉地站在城頭，極目遠眺那早在幾天前就已修繕完畢的碼頭，以及隱於煙霧中的保揚湖。
現在揚州搞得人心惶惶的，碼頭修得再漂亮又能怎樣？揚州城百姓的目光還在這些蠅頭小利上，想要把他們引誘到做海外貿易，難啊。
至於與來雁北說好的在廋西湖周邊建造植物園的計劃，現在似乎也不是動工的時候了
「不對，現在似乎正是動工的時候！」蘇游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臉上的陰霾終於難得一見地消散開來了。
蘇游心中有了想法以後，當即招呼王伯當和夏子薇兄妹道，「走，咱們找老麥去。」
王伯當等人見蘇游臉色似有好轉，想來定是蘇游有什麼解決揚州城如今格局的注意，卻也不便多問，只是緊緊跟著蘇游往江都郡衙而去；才走沒多遠，便見麥鐵杖帶領走十多個護衛迎面而來。
不過，此時麥鐵杖的臉色並不很好，多半還是源於東奔西走給累著的。
麥鐵杖看到蘇游臉上有些喜色，當先招呼道，「兄弟，我監工的碼頭修得可令你滿意？」
蘇游搖了搖頭，笑著道，「我還沒去看呢。現在這種形式，碼頭修得再好，想收商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咱們的第一要務，就是要把揚州城的物價抑制住並使其慢慢回復到原來的水平，其次，則是要把這賑災工作做好，咱們不能讓捐款的大戶說三道四」
麥鐵杖呵呵一笑，蘇游這話顯然是多餘的，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弄來的捐糧，那些人不恨極了蘇游才是怪事呢。蘇游自然理解麥鐵杖的笑意，不過此刻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蘇游等麥鐵杖笑過之後，這才問道，「大哥這是要去哪？糧食收上了多少？」
麥鐵杖點了點頭，道，「差不多了，還有十多家正在籌集之中，今天之內收齊這些捐糧問題不大，剩下的事，就是救濟的事了」
「說到救濟，我想到了一種更好的辦法。」蘇游當即接過了話頭道。
「哦，你覺得為兄現在的辦法不好嗎？」麥鐵杖有些鬱悶地問道。
「大哥，咱們找個地方坐下說話。」蘇游點了點頭，隨即挽起了麥鐵杖的肩膀。
麥鐵杖本想說這種賑災的關鍵時刻自己應該出現在前線的，但剛才聽了蘇游之語本就有些不服，他本有反駁之心，但在大街上似又不妥。
此時被蘇游拉著，麥鐵杖自然半推半就地走進了一間街頭的茶肆；王伯當等人以及麥鐵杖的十餘護衛自然亦步亦趨的。
此時揚州城物價飛漲，各種店舖不是停業就是關門，茶肆的生意卻是出奇的好。
茶肆的掌櫃顯然認識麥鐵杖，麥鐵杖整天一聲戎裝，身後又跟了十多個護衛，揚州城沒有比他更顯然的人物存在了。
茶肆掌櫃趕緊給蘇游和麥鐵杖找了個包間，又上了一壺好茶。
麥鐵杖先是給蘇游倒上了茶，坐正了身子以後才質問蘇游，「賢弟倒是說說，為兄的法子怎麼就不好了？」
蘇游拿起了茶，邊吹沫子邊笑著說道，「那我先說說你著法子的好處如何？你運用給難民舍粥的辦法，很好地抑制了那些不需要救助的群體冒充難民來領粥的情況」
麥鐵杖點了點頭，「嗯，這也是我最先考慮到的問題；如果是按你當初說的那樣，每人一石糧食那麼發下去的話我敢肯定揚州城絕大部分人都會來領糧食。」
「是啊，白得的糧食誰不要？我當初也是少了考慮，幸好因為你而沒造成什麼大錯。」
麥鐵杖聽了蘇游的話，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剛才蘇游不是還說有更好的辦法嗎？這到底究竟是要鬧哪一出？
「賢弟剛才說有更好的辦法？」
蘇游不置可否，反是笑著問道，「大哥有沒想過用捨粥這種辦法要救濟他們到什麼時候？」
麥鐵杖細細一想，有些不確定地答道，「怎麼著也能堅持兩三個月吧？」
「那這期間他們就一直呆在揚州嗎？吃了上頓等下頓？兩三個月以後呢？他們該何去何從？」蘇游點了點頭，隨即把剛才自己在城頭想到的問題拋給了麥鐵杖。
麥鐵杖一怔，他之前倒沒有想得這麼遠，只是願意相信兩三個月以後災荒就平穩地過去了，而他們也理所當然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但聽了蘇游的疑問之後，麥鐵杖也意識到了，如果按自己的賑災方法賑災的話，這些難民只能被綁在揚州，在受賑的這些日子裡他們將無所事事。
春天的時候沒有播種，夏天時候錯過了耕耘，秋天能有收穫嗎？
接下來，難民還是難民，貧窮仍會繼續。
想到這之後，麥鐵杖一時不由得面紅耳赤，羞的。
看著似笑非笑的蘇游，麥鐵杖終於意識到了蘇游或許早就挖好坑在這等著自己了，不由得笑罵道，「賢弟還不趕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是要急死老哥嗎？」
蘇游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想請大哥賣一塊地給我，其實這個想法年前我就想說了，卻因為太過繁忙而一時忘了。」
「這」麥鐵杖一愣，以為蘇游是在賣關子，於是點了點頭道，「賢弟想要那一處的地？只管說來便是，老哥在這江都的一畝三分地還是做得了主的。」
「我想買保揚湖畔的土地，全部。」
「什麼？」麥鐵杖口裡的茶差點就噴了出來，他原本以為蘇游只是要幾畝地開個店舖之類，哪想到蘇游的胃口竟然這麼大！
保揚湖畔的土地，那可不是一畝兩畝的事，那一片土地沒有兩百畝也一百五十畝吧，問題還是那兒是揚州城外，平常就沒幾個人來往的。
蘇游要那些土地幹嘛？
「大哥沒有聽錯，我就是想買下那些土地，剛才我也說了，其實這個想法早在年前就有了。」蘇游為了讓麥鐵杖不會誤以為自己聽錯，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賢弟要買這地，想要幹嘛？」麥鐵杖點了點頭，隨即問了起來，其實這問題也並不過分，朝廷買賣土地總是需要知道買主用途的吧。
「為了賑災。」蘇游認真地回答了這四個字，又催麥鐵杖道，「到底行不行？你剛才可說了這一畝三分地都做得了主的。」
「行！哪能不行？這一片地大部分都是無主的，即便有主我也可以以我的名義讓他轉讓給你，至於價格嘛」
「親兄弟，明算賬。」蘇游點了點頭，隨即不確定地問道，「十萬貫？十五萬貫？」
「那就十五萬貫吧，多了的就算是你捐給揚州官府救災的！」麥鐵杖打蛇隨棍上，當即拍板了下來，又問道，「你會告訴我，你要怎麼賑災吧？」
蘇游點了點頭，說道，「當然，我這種辦法精髓在於以工代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