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8航向琴島 文 / 李四歎花
正月十六,天氣晴朗,南方徐徐。
這一天正是蘇游曾經答應過金正洪要送扶余**回百濟的日子,也是蘇游對七海商社的成員無數次念叨的日子。
經過了半個月的修養,金正洪早已經脫離了生死線,但距離痊癒只怕還得一些日子。
不過,聽說今天就要啟航回家之後,他的生機似乎明顯多了幾分;相對的,扶余**顯得有些面無表情。
蘇游與張鼎等人則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七海商社成立至今,不過短短的十天時間,雖然商社在這段時間裡沒能增加股東的數量,但員工總數卻突破了五百人,這包括孫叔和蘇雙魚從揚州帶回的翟讓呂笙等一百多人。
在這十天時間裡,呂忠肅和張龍等人也不負眾望,他們改造了張鎮週年前繳獲的七艘戰船,並在杭州灣中一一試水。
此時,蘇游等人一一上船,張鎮周也站在碼頭與蘇游等人揮手道別。
張鼎呂忠肅等人都站在蘇游的身後,揮手之後,臉上亦顯出了對於未來的憧憬與希望。
風帆已經張了起來,扶余**卻愁眉不語。
夏子薇輕輕地走近她的身邊,扶著船邊的欄杆隨性地問道,「公主這是害怕回家嗎?」
扶余**搖了搖頭,想了想後回應道,「也不是,我只是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是不是因為有一個人忘了給你道別?」來雁北也輕輕地走近了他的身邊,笑著問道。
「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我竟然是因為最後沒能看見元七娘子而遺憾。」扶余**被來雁北一問,當即驚訝地叫了起來,而後又感歎道,「怪我最終沒能說服你讓她加入你們的商社,所以這幾天也沒臉去見她,但我的心中畢竟還是想要與她道別的。」
「道別的機會倒還有,但絕不是今天。」來雁北看著扶余**真情流露,隨即挽住了她的胳膊輕聲安慰道。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你的意思呢?」扶余**轉向來雁北,似乎一下抓住了什麼,但這信息馬上又變得虛無縹緲。
「因為元七娘子就在這船上啊。」來雁北輕聲解釋道。
「元七娘子在這船上?」扶余**有些不信地看著來雁北,隨即又往身後看去,卻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
這女子的衣衫在海風的吹拂下如同凌波下子,她的臉上也還戴著世俗的紗冪,但扶余**一眼就認出了她。
「采薇姐姐!」扶余**有些不相信地驚叫出聲,以為是在做夢後又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
張鼎也如見鬼一般地看著元采薇,而後鬱悶地責問蘇游道,「不是說好了不許吸收她進入商社的嗎?」
蘇游無奈地說道,「你的意見我已經向雁北傳達了啊,但女人嘛,就是心軟,她終於還拗不過那個小公主的百般哀求,還是同意采薇隨船出海了;不過,她的確沒加入商社啊,我保證。」
張鼎聽了蘇游之語,恨不得要把蘇游掐死。
自己當日在集市與他說的話難道還不夠明白嗎?自己說的重點並非加不加商社,而是不許她出海好不?
可你蘇游倒好,非得逆著自己的意思給自己添亂
「你你還是我兄弟嗎?」張鼎指著蘇游,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威脅方法了。
「正因為是兄弟,所以才為大哥著想啊,我與呂忠肅等人不是要在琴島下船嘛?那時候船上就只能是你和雁北主持事務了,我想著你和雁北說話還是有些尷尬,所以才」
張鼎聽蘇遊說得冠冕堂皇,卻半點道理也無,只好賭氣道,「我也在琴島下船好了」
蘇游只好安慰道,「放心好了,說不定人家現在已經想開了,再不糾纏你了呢?」
聽了這令人哭笑不得的安慰,張鼎也只能無語了,要說他對元采薇半點心思沒有,那肯定是假的,要不今天在碼頭時感覺少了元采薇的送別時,自己為何有些空空落落的呢?
思想了一陣,張鼎又覺得與蘇游爭論下去半分意思都沒有,只好回到艙室中獨自攤開地圖看了起來。
哪知才安靜了沒一會,艙室門便響起了叩門聲,卻是元采薇和她的侍女;元采薇顯然是鼓了無數次勇氣才來敲張鼎門的,所以看見張鼎開門時竟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張鼎此時倒是無比鎮定,沒好氣地說道,「進來吧,你有什麼事嗎?」
元采薇敲門前千方百計想的是怎麼進入張鼎的房中,但張鼎很隨意地請她進來時,她卻滿含熱淚帶著哭腔解釋起來,「我其實是想看看大海,這才央求小公主帶我出海的;她上次在我船上避難,所以沒辦法拒絕我的請求,我知道你煩我,我也知道自己這樣很賤」
「你要出海也是你的自由,我原本就沒權利阻止你,你這一哭,倒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張鼎無辜地把元采薇主僕推進了屋中,他實在擔心別人看見這元采薇在自己的門口哭泣。
「可不就是因為你欺負我嗎?」元采薇心中這麼想,卻趕緊擦乾了眼淚,隨即開口道,「來姐姐說你這有一張海圖,能不能借我看看」
張鼎聽了這麼一說,心中對蘇游夫婦算是徹底恨上了,當然,這種恨最多也就是責怪他們多事而已。
但那副地圖現在明顯就擺在桌子上,張鼎還不至於小氣到拒絕元采薇的請求。
然後,元采薇便妝模作樣地坐在桌邊觀看地圖,張鼎則百無聊賴地一揮看看天,一會看看地
船往琴島的方向駛去,慢慢離開了陸地,進入了大海之中,最後四面八方都只能看見海水了。
而蘇游和來雁北,第一次看到了海上的夕陽。
入夜以後,眾人很自覺地聚到了蘇游乘坐的大船之中,吃過飯後,蘇游便講起了《三國演義》。
張鼎此前並不知道蘇游講《三國演義》的事,元采薇倒是輾轉從扶余**口中聽起過蘇遊說書的事,但她這門閥大家閨秀怎會看得起說書之人?原本今晚元采薇是不打算聚到蘇游的小圈子裡的,因為她上船的目的只是為了接近張鼎而已。
張鼎原本想著飯後可以清淨地躺著睡會覺了,哪知元采薇主僕又陰魂不散地敲起了他的房門。
「得,我還是去給橫波添堵吧。」張鼎這麼想著,便對元采薇道,「我正要找橫波商議事情呢,你還要看地圖嗎?要不你自己看去?」
元采薇自然知道蘇游此時做什麼,遂幽怨地說道,「我聽說蘇橫波正在說書呢,原本是來叫你一起去聽的。」
張鼎原本是想躲開元采薇的,此時最想做的當然是到甲板上找一個無人的角落看月亮,可剛才明明說要找蘇游的
張鼎無奈地開口,「走吧,同去同去。」
兩人一前以後地走向了蘇游的艙室,此時蘇游正與眾人圍坐在火盆前,似是口沫橫飛地說道,
「操笑曰,『雲長天下義士,恨吾福薄,不得相留。錦袍一領,略表寸心。』令一將下馬,雙手捧袍過來。雲長恐有他變,不敢下馬,用青龍刀尖挑錦袍披於身上,勒馬回頭稱謝曰,『蒙丞相賜袍,異日更得相會。』遂下橋望北而去。許褚曰,『此人無禮太甚,何不擒之?』操曰,『彼一人一騎,吾數十餘人,安得不疑?吾言既出,不可追也。』」
蘇游此時所說情節,正是《三國演義》的第二十七回,「美髯公千里走單騎,漢壽侯五關斬六將」。
張鼎和元采薇,兩人倚在門邊聽著蘇游口沫橫飛地說著關羽護送二嫂一路打臉的故事,一時竟不由得癡了,倒是元采薇的侍女急得跟什麼似的,她原本是想更接近蘇游一點以便聽得更清晰,可門口有兩個有鉗的任性貨霸著道,實在是太不和諧了
萬般無奈之下,侍女只好使用了必殺技,假咳——「咳」
蘇游聽到門外傳來的咳嗽聲,這才發現張鼎和元采薇尷尬地站在門邊,於是停下了說書,八卦地問道,「大哥,你們兩人怎麼來了」
好像他們此刻原本應該在某個不見光的地方做那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張鼎一頭黑線,卻不得不開口避開這個尷尬的問題,「橫波剛才說的是什麼內容,很帶感的樣子,那個關雲長,是後漢時蜀國的漢壽亭侯吧?」
蘇游起身招呼張鼎和元采薇入座後,這才解釋道,「大哥猜得沒錯,我這故事改編自《後漢書》,說的是黃巾之亂後的故事,叫做《三國演義》,剛才說的一段,名為『美髯公千里走單騎,漢壽侯五關斬六將」
「這美髯公就是關雲長?他何時變得這麼厲害了?」張鼎畢竟是讀過幾頁史書的人,故意歪曲的歷史故事顯然騙不了他。
「這個我說的只是評書嘛,要的就是帶感,說的故事恨不得就是你瞪我一眼我就噴你一臉,你罵我一句我就殺你全家。聽故事千萬別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這好吧,你繼續。」張鼎想不到蘇游還有這麼任性的一面,他原本有許多話想說,此時也只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