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8青萍之末 文 / 李四歎花
王伯當和呂笙原本已經急匆匆離去了，但想起蘇游身邊此時再無來弘，便不免擔心起他的安全問題來。兩人急匆匆回轉，蘇游這才想起向他們介紹張龍趙虎等人來，於是六個年輕人又是一番熱情洋溢的互道久仰之類的。
蘇游想著七八個人在這大冬天的站在大街上也不是個事，於是便一指前面的一間茶肆。
張龍趙虎等人四人自動留在門外等著呂忠肅等人，王伯當和呂笙則隨著蘇游和來雁北走進了門內，這才發現外表簡陋的茶肆裡間竟有個寬廣的敞廳。
這大概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路邊茶肆是為了方便三教九流，但這碼頭上的茶肆更多的客人卻是碼頭的工人；工人們偶爾會進茶肆中喝大碗茶解渴，順便找個可以坐的地方歇腳，但他們多半不會在茶肆眾待得太久。
敢在茶肆眾泡著的人，多半都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買賣人，還有一些則是碼頭店舖中的掌櫃；他們看著生意不忙時，便會到這茶肆種與同行交流信息，或是打聽有什麼可以投機的買賣
蘇游和來雁北等人坐下以後，夥計便趕忙過來倒茶，又開始推銷起茶食來，有松子糖，有五香豆腐乾，有水晶湯團等各種吃食
蘇游這才想起王伯當等人到現在都還沒有吃上午飯，當即便吩咐小二照六個人的量來點了；王伯當和呂笙剛才一通跑，早已經餓得前胸貼了後背，此時見蘇游點了這麼多吃的，自也不客氣。
蘇游喝了一口茶後，便站起身來。
「先生，你這是」呂笙眼明嘴快，問完後又意識到蘇游大概是想到門口叫那幾個當兵的進來吃，隨即也站起來道，「我去叫他們。」
蘇游無奈，只好依了他，坐下來後喝第二口茶後，呂笙卻走了回來，搖了搖頭道，「他們都吃過了。」
蘇游點了點頭，而後便與來雁北一起坐著看王伯當和呂笙吃，看著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蘇游只好東張西望起來。
卻聽身旁那桌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充滿巴結的語氣說道，「呂四爺，你對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怎麼看？」
蘇游聽他稱呼呂四爺，又不知他口中所謂的沸沸揚揚的是什麼事，只好裝作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他們。
這才發現剛才那人似乎是個小胖子，而被他稱呼為呂四爺的則是一個身著華服的大胖子，他白皙的臉上此時露了些難色，同桌的幾人則爭先恐後要給他倒茶。
「四爺，您就當給我們透個底兒唄？我們若是因此賺了錢，必然會記得您的好。」
蘇游聽完這話，不由得呲之以鼻，儘管不知他們在討論什麼買賣。
從來只有賠了錢的時候怨天尤人的，哪有因為人家一句話賺錢了便記住人家好的呢？
呂四爺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終於有些鬆動地說道，「好吧，但只限於這小範圍知道，要傳出去了我可不好交差啊。」
他說完這話，似乎還看了看隔壁人是否注意到他，蘇游當然不會讓他發現自己偷聽，只是想著這些人又不由得感覺有些好笑，這茶肆之中人多嘴雜的，他們這麼信誓旦旦，是佛祖派來的逗兵嗎？
那一桌的人卻並不知蘇游心中所想，隨即一個個指天發誓，「我們的嘴，您還不放心嗎？」
「根據我們東家在江都丹陽等郡的調查，發現去年的陽光熱度偏高，而雨水又下得太多，今年又沒有下雪，所以明年歉收的可能性很大。」呂四爺擺了擺手阻止他們繼續發誓，說完這話又補充道，「但實際情況誰也說不好，我這麼一說，你們就這麼一聽唄。」
「大概會歉收幾成呢？糧食的價格又會上漲多少呢？」
「這個」呂四爺似乎也知道茲事體大，刻意壓低了聲音。
蘇游猜測呂四爺定然是把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了，然後便看見這些人一個個摩拳擦掌的，顯然是一夥投機倒把之徒。
蘇游對於這些沒有一點同情心的人原本有些義憤填膺的，但想想也就瞭然，反正他們吹牛也不用交費，放嘴炮又不用負責，他們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自己又有什麼權利管他們的？
蘇游正在納罕之際，卻見呂忠肅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臉上還有些喜色。
蘇游剛才還對隔壁桌的鬱悶隨即一掃而光，當即沉聲問道，「找著了？」
呂忠肅搖了搖頭，隨即道，「那倒沒有，但已經有線索了。」
「嗯。」蘇游點了點頭，示意呂忠肅繼續說下去。
「有人發現她上了元家的船。」呂忠肅皺眉道。
元家的船？
蘇游心中一凜，他現在剛和張家撕破臉皮，正打算這幾天就離開揚州來躲開他們的報復呢；至於元家，他實在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元家的勢力太過龐大了。
不過，如果因為對方是元家就縮手縮腳的話，自己不但辜負了來弘的信任，更是在呂忠肅等人面前沒有面子啊
「她志願上船的？還是被綁架的？」蘇游問完這話，又不面暗罵自己愚蠢！——百濟公主的身份應該還沒有暴露，元家的人怎麼會綁架她，而且還是留下了線索的那種綁架。
「目擊者稱，她是有說有笑地上船的，但也不確定就一定是她。」
王伯當聽了兩人對答，當即插口道，「有一絲希望也是好的，先生，咱們不能放棄。」
蘇游隨即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看來咱們這個年是要在船上度過了，伯當，你陪呂前輩帶二十人用快船先出發吧，追上他們後，若是沒有把握把人要回來，先穩住，我隨後便到。」
兩人相繼領命，蘇游又把張龍和趙虎派給了呂忠肅，讓他們帶著十多個兄弟還有三兩個百濟人先出發了。
蘇游安排完呂忠肅和王伯當等人離去以後，又留下了王朝馬漢為聯絡員，就在碼頭上等剛才在碼頭打聽但還沒有回來的人。
吩咐完這些，蘇游和來雁北帶著呂笙夏子薇兄妹等人重又回到了城中，直奔郡衙而去。
「蘇賢弟，你這是？」麥鐵杖見到蘇游匆忙到來，當即招呼起來。
「我是來向麥大哥告別的。」蘇游也不找地方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道。
麥鐵杖有些奇怪地望向蘇游，不解地問道，「不是說好了在揚州過年的嗎？是不是張家的人死灰復燃了？」
蘇游搖了搖頭，鬱悶地說道，「可能比這事更複雜，我妻兄今天進揚州城的消息估計也知道了吧，有個百濟的大人物跟著他到了揚州，但卻在揚州失蹤了。」
「還有這事？」麥鐵杖對於來弘吩咐守門的將士注意百濟人的事他早有耳聞，但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他急著回去向陛下覆命，尋人之事我便攬了下來，好在現在有了點線索，所以我便急著向麥大哥告別，好一心一意去找人啊。」
麥鐵杖臉色一緩，點頭道，「有線索了嗎？剛才把我給嚇的，需要幫忙的就說話，大哥別的沒什麼，但在江都這一畝三分地還是罩得住的。」
「問題就在於，她坐的那條船估計很快便出了揚州。」
「哦，是綁架？」麥鐵杖有些不解地問道。
「不算吧，她上了元家的船。」蘇游攤了攤手，眉毛都擰到了一塊。
「元家的船？這下麻煩大了。你知道嗎？我的護衛從彭城帶回了消息，那邊已經沸沸揚揚地開始瘋傳殺元家三公子的兇手與你有關。」
蘇游對於這個消息是有思想準備的，他還知道從麥鐵杖口中說出的這個消息一定是經過字斟酌句的，真正的消息或許比這個更惡劣，當下也只能無所謂地說道，「清者自清，張信想要退路，自然要把我的路堵死才行。」
「問題是這消息現在只怕已經傳到了元家，他們勢必會對你敵視，相應的也同樣會敵視你的妻族，並可能會以這個百濟的大人物來要挾你的妻兄。」麥鐵杖想不到蘇游此時還能笑得出來，只好耐著性子說道。
「我知道。我與張信原本也沒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只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把他逼回東都罷了，如果陛下不為我撐腰那我只能自己動手了。」蘇游搖了搖頭，捏著拳頭痛苦地說道。
「自己動手？」麥鐵杖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來了。
「現在已是魚死網破之時，只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不過這事不是重點，我希望麥大哥在我離開揚州的這個月繼續密切注視張氏船行餘孽的動向，最好是能查到他們的傀儡東主躲在何處，如果他們還沒被滅口的話。」
「這個我可以幫你辦，還有呢？」麥鐵杖點了點頭，認真地回道。
蘇游思索了一下，才說道，「還有就是，齊郡商社的水泥很快就能運來揚州了，麥大哥要提前召集好人手，我的碼頭和市舶司的辦事處就全靠你了。」
「這事我聽的耳朵都起了老繭了，又怎會忘記？還有其他的事嗎？」麥鐵杖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蘇游想了一會，終於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