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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恭和 文 / 顧慕

    太康帝晏駕的消息,在宮裡頭壓了三天才詔告天下。愛玩愛看就來樂文。lwxs。

    十數天的功夫就連著換了兩朝皇帝,老百姓遠離廟堂,分析起箇中情由來卻是入木三分,話雖然糙,道理卻明白,也不知是誰第一個說的,傳來傳去,宮裡都知道了,□不敢說給主子們聽,便私下裡嚼說。

    金瓦紅牆,一個小太監縮縮脖子,瞅瞅四處無人,才諂笑一聲,跟他身邊的幾個同道說:「聽說了麼?民間也不知是哪起子腌臢貨起的頭兒,說咱們那大主子……」倒底沒敢提稱號,捏細著嗓子道:「『老母雞沒抱好窩,一窩子的短命鬼兒!』」

    另一個瞇縫著眼睛,囫圇一笑道:「這還是好聽的,還有人說『一道溝淹了闔宮漢,死了也不冤!』」

    「一道溝」是什麼,大家會意的掩嘴兒笑,太監們身子雖不齊全,於男女之事上卻也有嚮往。

    幾人胡天胡地嚼了幾舌頭,就見二師父過來瞪眼喝道:「還不閉緊了嘴,嫻裕宮那兩個宮女就是你們的榜樣!若真傳了一字半句到主子耳朵裡,連我都得跟著你們吃掛落!」拿著拂塵把兒照著幾人腦袋一人給了一下子,那幾個小太監立刻蝦腰陪笑著撒腿兒跑了。

    不管內情如何,放在明面兒上的話永遠都是冠冕堂皇,跟天下百姓的交待是,說太康帝是得急病去的,臨終時仍記掛天下不能撂手,雖然話都說不清了,卻掙扎著用眼神示意傳位於嫡長子恭王。

    太康帝一面大殮,新帝一面籌備著登基了。

    近來最忙的莫過於禮部,前兩天還在準備著冊封皇后的大典,結果后冠才趕工做好,皇后一下子就變成皇太后了。

    太康帝死得莫名其妙,召告天下的文書連老百姓都糊弄不了,更何況是朝廷官員,如今朝中上下勢力分化嚴重,以二皇子為首,奪位在即。太康帝的梓宮被奉入皇陵,恭王繼位,年號恭和,是為恭和帝。恭和帝得登大位,所頒布的第一道詔書便是進號宣城長公主為鎮國宣城大長公主。

    鎮國公主這一稱號本朝從未有過,如今加諸於宣城長公主之身,朝中言官反對者不在少數,直言進諫的也不是沒有,只是新帝不比明君,若是進諫觸犯天顏,腦袋搬家也有可能,是以便是進諫,也婉轉得多。但總有人不願隨大流,金遷就是一個,他不懂婉言,長著一張方正的臉,對人對事一律以規矩作為評判。

    改元第二日,恭和帝臨朝,恭和帝年紀不算大,半大小子坐上龍椅,瞧著倒也有模有樣,新帝登基都要加恩於百姓,減免賦稅,與民休息,等這一套仁政都施完了,金遷便執笏站出來,朗聲道:「回稟陛下,民間有俗語稱『國之將亡,妖孽橫行』,且古語亦有言『牝雞司晨,惟家之索』,事間萬物陰陽乾坤皆有定論,豈有女子『鎮國』之道理?陛下當撤鎮國公主之封號,才能重振朝綱!陛下勵精圖治,乃是萬民之福祉,焉可因一介女流而使陛下英名受損?」

    矛頭直指宣城長公主,還將她比作母雞。

    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

    恭和帝板著臉道:「你的意思是讓朕說話不算話?吐出去的痰哪有再嚥回去的道理!」

    金遷就當沒瞧見恭和帝的面色,聲震屋瓦,「先帝曾教導臣下,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國政又豈能把持於女子之手?臣下等在朝為官,願效陛下犬馬,不願奉女子之命是從!如今改過尚能轉圜,莫要等到國將不國,後悔晚矣。」

    恭和帝面沉似水,看金遷一副淡然模樣,氣得肚子生疼,這個金遷他知道,皇爺爺在世時就是這副模樣,是個打死不怕的主兒。只可惜打死言官不像打死個把奴才那般簡單,他才剛繼位,被人議論暴虐,於大位不穩。他強自壓了壓火氣,也不等內監退朝,騰地起身就拂袖而去。

    皇上面色不豫,底下伺候的宮人自然都戰戰兢兢。剛回了寢宮,太后宮裡又著人來請,太后已經連著絕食三天,恭和帝不想去見她,但他即便是皇帝,餓死老娘這種名聲他也不敢擔待。

    太子妃的皇后夢才做了沒兩天,就徒然變成了太后,雖說尊位上更進了一層,但乍然接受起來也並不容易。尤其是太康帝死得不明不白,她身為正宮元妻,竟不能見太康帝最後一面,誰不知道這其中有陰謀!可恨宣城長公主握著禁衛軍跟五城兵馬司的令牌,在這宮中她儼然成了大主子!

    太后看著這個派人請了多天,才終於在慈寧宮露一面的兒子,心頭不由火起。恭和帝一臉不耐,揮退宮人,在寬椅上落坐,瞥了眼剛被太后打翻的燕窩粥,皺眉道:「母后是覺得御膳房手藝不好?不如殺一批,再換新的來試試?」

    他還是這副模樣,自小便是如此,視旁人生命如草芥,小時他張口就說殺人,她還以為是小孩子隨口之言,沒承想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向來是當真的。太后怒然拍扶手,道:「你如今稱了帝,就連親娘也不顧了!你父皇是怎麼去的,難道你心裡沒數不成?你不思為你父皇報仇,竟還封那個賤人做鎮國公主!」

    恭和帝拿手撐著頭,道:「母后是餓得頭暈眼花了,腦子不清楚,父皇是怎麼去的?不是急病麼?兒臣的詔令都下發下去了,母后是在說兒臣言不實?」

    太后氣急,指著他怒道:「是不是言不實,你心中有數!你拱手將大權奉與那個賤人,跟個傀儡有什麼兩樣!」

    恭和帝聞言嗤了一聲,「母后難道還不明白麼,若是兒臣也像父皇一般攬著大權不放,兒臣連這個傀儡也當不成!只怕明兒皇陵裡就放著兒臣的梓宮了。如今不論如何,母后還依舊是太后,享著這尊位,又何苦費心些做不成的事呢!」

    恭和帝想得開,再有言官進諫也不生氣了,不管什麼話,掠耳就過,只當沒聽見。

    太后倒是好生氣悶了些日子,六月一過便是萬壽節,這是個大日子,雖然恭和帝年紀實在不大,只是宣城長公主指著以此為名目召各地藩王入京,故而十六歲的壽誕,也準備著實大辦一場。

    宮裡宮外都要籌備起來,雖說朝中人心各異,但是誰也不敢在明面上顯示不滿。

    如今聖上的皇叔父齊王慕王都不在京中,各尋了由頭兒或練兵或談事,駐紮城郊。其餘幾位藩王,尤其是雲南及大理,往常都是提前一兩個月就出發進京,如今新皇登基,與萬壽節的時間又離得近,只這幾天的功夫,想在萬壽節之前到京城是不能夠了。宣城長公主倒是不大在乎這幾個位置偏遠的藩王,反正指著他們成事也難,關鍵還是京城周圍這些。

    承野王接到藩王入京這道旨意時,便知道是宣城長公主的一個圈套,若是進了京,只怕全須全尾兒的回來就是難事,若不奉旨進京,就是一個抗旨違逆的大罪。明擺著是鴻門宴,卻要踏進去,這滋味不大好受。

    隨著給承野王的那道旨意一齊帶進來的,還有一封給謝琳琅的密信,是宣城長公主親筆。

    謝琳琅的身孕已經有四個月了,她身體一向健朗,除了懷孕初期孕吐時吃了些苦頭,其餘並無不適。持蛾園中綠蔭如織,碧桃便扶著謝琳琅在園子裡緩緩散步。

    給謝琳琅遞密信來的是宣城長公主身邊的貼身太監夏仁貴,他長了一張娃娃臉,兩眼一瞇,頗為討喜,進了園子,先上前兒給謝琳琅躬身打千兒,伺候人慣了,笑容中不知不覺就帶了些諂媚,他笑道:「奴婢是來傳長公主的話兒,不知娘子可有功夫?」

    他稱的是娘子,而不是王妃娘娘。這一個下馬威來得倒精準。

    謝琳琅笑了笑,她在何處,只要有心探查便不難發現,但是她在承野王府中的稱呼宣城長公主竟也知曉,顯然是在王府內也調查過的,謝琳琅想了一想,又或許是買通了承野王府的丫鬟婆子也說不定,畢竟她被稱作娘子,承野王府上下都知道,王府裡下人不少,有幾個貪財的,也正常。

    她略一沉吟,便笑道:「夏公公客氣了,既是長公主有話吩咐,便請夏公公進廳吧。」

    夏仁貴見謝琳琅客氣,也忙道:「奴婢萬不敢當娘子一聲請,奴婢只怕叨擾了娘子,就是奴婢的過錯了。」

    場面話說過一遭,便跟著進了廳,進了屋裡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再顧忌有人聽了去,夏仁貴便又蝦腰打千兒,道:「奴婢給王妃娘娘請罪了,因長公主吩咐,萬事要以王妃娘娘的安危為要,在院子裡時,奴婢怕揭了王妃娘娘的身份,倒給王妃娘娘帶來不便,奴婢就是萬死也難辭了。」

    果然是個極會說話的,謝琳琅便笑道:「夏公公言重了。只是不知長公主親命夏公公前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夏仁貴忙道:「回王妃娘娘,確是有一樁要緊事,長公主之意是請王妃娘娘務必在萬壽節前還京,濯盈姑娘高燒幾日不退,淨說著些繞圈兒話,奴婢在濯盈姑娘跟前兒聽了半晌,才敢回長公主覆命,那濯盈姑娘要見見慕王跟慕王妃,說是有要事相告。奴婢瞧著她像是熬不過去了,撐著一口氣,就等王妃娘娘回京呢!」說著頓了一頓,壓低了聲線,輕輕道:「還有話句,長公主請王妃娘娘放心,如今萬歲爺的大敵是齊王,長公主希望能與慕王殿下結盟互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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