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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 濯盈 文 / 顧慕

    提起濯盈這個人,蕭慕心中也不知該如何作想。

    大概一見傾心讓人難忘,便是四皇子那般冷情之人亦是執念不能放。

    天禧六年,時值仲春,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時節,梨花剛謝,落落如雪。院子裡的紅海棠卻是疊枝盛放,紅肥綠瘦,花朵繁茂遠遠望去艷艷如蓋。

    宮裡賢妃娘娘的娘家英國公府舉辦賞花宴,遍邀世家貴女出席。濯盈不是貴女,雖然她父親是三太傅之一,她在家中行二,地位卻比她嫡姐的大丫鬟高不了多少,據說她姨娘之前十分受寵,卻死得莫名其妙,溫太傅心中悲痛去瞧了她最後一面,卻見昔日美人面部腫得老高,將眼睛擠到一處,幾乎分辨不出來,溫太傅一甩袖子就走了,之後再也沒提起過她的姨娘。

    嫡母溫夫人極不喜她,大概是恨她為何沒有跟她姨娘一塊兒死了。雖然活得卑微,但只要能活著,她也實在不願意去死,她之前生活過的那個世界她回不去了,既然有命再活一回,便是難些,她也該珍惜。

    只是這個世界的很多規矩禮儀她都不懂,自小伺候她的媽媽丫鬟都被溫夫人打發了,她光桿一個,要學也沒人肯真心教她。鬧笑話的次數多了,嫡姐婉盈便喜歡走到哪兒都帶著她,嫡姐生的好看,眉眼流轉間帶著與生俱來的矜傲。

    這次英國公府的賞花宴也不例外。

    京城世家之間的姻親攀扯極雜,誰是誰家的夫人,誰是誰家的姑奶奶她弄不清楚。舉目望去,所有人都是笑意盈盈,對她來說卻都是陌生人。

    此次賞花宴因何故舉辦,在場的貴女心中都有數。賢妃的長子已經十七歲,到了婚配的年紀,聖上極寵此子,自然萬事都要順著他的心意,讓賢妃先挑一遍,也令四皇子心中有數。

    賢妃娘家顯赫,英國公半生戰功背在身上,英國公世子亦是英雄蓋世,憑當時聖上對四皇子的喜愛,且又有英國公府這樣的舅家,朝中上下囑意四皇子繼任大統之人不在少數。更何況傳聞中四皇子俊美無儔,年輕的女孩兒們平日裡偽裝的再好,一提起蕭宥亦皆紅了臉龐。

    然而惦記蕭宥的人再多,四皇子妃的人選左右不外那幾個,說來也怪,一眾女孩兒坐在園子裡,或柔婉,或明麗,打眼兒瞧去第一個瞧見的一定是靖海侯府的大姑娘阮華。她才剛及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不妖嬈,不柔弱,美得讓人眼前一亮。她大概極愛紅色,身上穿著真紅繡銀線牡丹的襦裙,梳著挑心髻,上面壓著枚小小的蟲草簪,便是坐宣城長公主那樣號稱絕世無雙的美人跟前也毫不遜色。

    英國公世子夫人成氏在園子裡招呼小姐們,成氏笑得溫婉,頰上有淺淺兩個酒窩,她待人和善,便是對濯盈這樣的庶女也並不慢待。未及開宴,成氏便命人在石案上擺了筆墨紙硯,小姐們未出閣時的消遣幾十年如一日,也不見得非要比試出個高低來,略露些文彩,傳進宮中一句兩句,也能在賢妃那裡加分。

    濯盈對筆墨不通,又擔心嫡姐會拿她趁機踩踏,便坐在水閣裡,瞧著不遠處的一眾小姐們提筆作畫。婉盈胸中筆墨亦是屈指可數,說起來也怪丟那個太傅爹爹的臉,太傅府的千金奉了無才便是德為旨,出口不成章。

    望著其她小姐們展露才華,沒搶到風頭,婉盈心中不甘,手中的帕子絞了一圈又一圈,眼風突然掃到濯盈身上,扯著嘴角嘲諷一笑,清了清嗓兒道:「妹妹倒是清靜,一個人跑到水閣裡躲閒兒,比你年長的姐姐們都站著,你倒大咧咧坐在那兒,沒的讓人說溫太傅家的姑娘沒規矩,還不快過來!」說著又對成氏笑道:「世子夫人別見怪,我這妹妹從小就萬事不肯出頭兒,悶頭捉摸倒自成一套,我爹爹便常讚她作畫作得好,這時候倒謙虛起來。世子夫人許不許我妹妹也來塗兩筆?」

    成氏作為主人哪裡能說不許,倒是阮華在一旁柔和笑道:「溫二姑娘若是喜歡,不妨來畫上一兩筆,也只是姑娘家頑樂罷了,作得好與不好都不要緊,更何況畫意難測,便是有意無形也是好畫。」

    阮華聰明良善,怕濯盈畫不好,便先為她解了圍,即便濯盈最後畫得不盡人意,也不致於像婉盈將她捧得高高再摔下來那麼難看。

    濯盈對阮華感激的一笑,她雖不怕丟人,但她不想如了婉盈的意,她知道自己這個嫡姐有一便有二,不能縱著,便行至岸邊,笑道:「妹妹實不敢當姐姐如此盛讚,妹妹畫不好沒什麼,只怕累了爹爹英名。」

    婉盈嗤了一聲,「你是你,爹爹是爹爹……」接下來那句「有什麼相干?」還沒說出口,她身邊的大丫鬟便悄悄扯了她一下。

    她停下來,想了一想,臉上瞬間漲紅。她剛剛說爹爹盛讚濯盈的畫,若是她畫得不好,豈不是自己在拐著彎兒的罵爹爹眼瞎麼?

    婉盈倒底年紀不大,狠狠跺一跺腳,轉身走了,她身邊的大丫鬟無奈的趕忙跟上,那丫鬟轉身時還不忘看濯盈一眼,心裡納悶,這個二姑娘十三年來都是不聲不響任大姑娘欺負的,怎麼如今倒也牙尖嘴利知道拿軟刀子頂嘴了?

    婉盈這麼些年對上濯盈一直都是無往不利,今天當著眾人的面失了臉色,怎能輕易放過?陰損招數她不大會使,反正對濯盈她覺得也用不上,趁開了宴席,河邊沒人了,她便將濯盈叫到水邊上,伸手就將濯盈推到了水裡,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能救濯盈,撲撲兩手就轉身走了。

    濯盈十分無奈,對上一個不在套路裡宅斗的嫡姐,智慧壓根兒也用不上。幸好她學過游泳,撲騰兩下腦袋就鑽出了水面,只是衣裳濕了,她就一個丫鬟又被嫡姐早支走了,她不敢冒然出來,因為不確定旁邊是不是有人。她扒著水閣旁長長的踏橋板,環顧四周,正準備爬上來時,一抬頭,便見一個男子正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他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暗紋月白直裾,袖口處繡著三重寶相花。

    從穿著上看不出痕跡來,但是能在此時出現在小姐們賞花的園子裡,除了英國公府的少爺,也就只能是四皇子蕭宥了。又聽聞英國公世子的嫡長子今年還不到十歲。

    濯盈霎時提起一口氣的同時,也慶幸幸好是在水裡,倒不用顧忌行禮請安的姿勢是否得當,她扒著踏橋板,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給四皇子請安。」

    蕭宥似乎並不想說話,但是沒忍住冷聲道:「本王已經被封為肅王,你見到本王不是該稱聲殿下麼?」

    濯盈很明顯的怔了一下,蕭宥不耐煩道:「在水裡泡著舒坦?」

    濯盈只好從水裡爬上來,世家小姐們的衣裳,即便是春裝也要三四層,濕透了也看不清什麼,但是布料貼著身體,曲線畢露。

    蕭宥微皺著眉,打諒她一遭,便大步走了。

    過了半晌,她的丫鬟才一路哭著找到她,扶她去換衣裳。

    沒旁人看見,無聲無息的,她也就當作沒發生過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端寧大長公主的壽宴上,聽聞皇子公主要來祝壽,濯盈連同其她奶奶小姐們都避到偏殿去,繞過大紅抱柱時沒避及,忙斂衽蹲身請安,打頭的太子說了句「免!」就錯身而過。

    之後沒過多久,聖上便下旨為蕭宥賜婚,不出意外,果然是靖海候的嫡長女。他的身份擺在那裡,聖上便再是縱容,一介庶女又如何能配得上。

    濯盈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時開始留意他的事情,西北戰亂又起,蕭宥請纓掛帥前往。

    她坐在溫太傅府後院的一小方天地裡,剛下過雨,夏天的雨急來驟走,天空如洗過一般,藍得出奇。

    前院突然喧嚷起來,一縱官兵進來,抄家,貼封,繼而溫家十四歲以上男子斬首,女子流放西陲。

    直到流放路上,她才知道溫太傅被揭與聖上皇三弟圖謀造反,這一走,便是活著,只怕也永世不得再還京。

    在西北再次遇到蕭宥時,濯盈便想,或許這世上是真的有宿命的吧。

    蕭慕攬著謝琳琅的腰,見她許久沒有出聲,便道:「濯盈雖然現在在宣城長公主手裡,宣城長公主還要留著她危脅我,她這段時日便是安全的。等我找到她的所在,再找四皇兄也就不費事了。」

    謝琳琅歎了口氣,四皇兄心中有所愛,四皇嫂該當如何?聽完蕭慕所言,才道:「宣城長公主狡詐,哪能輕易找到濯盈?」

    蕭慕笑了笑,道:「宣城長公主大概同你一樣,認為她自己能力非常。她藏的人,對影衛來說,還並不算難。」

    即便如此,謝琳琅心中仍不開懷,她從不知道四皇子有這樣一段故事。相對於英雄的四皇子,她對四皇子妃更有好感。

    蕭慕垂下眼,吻了吻她的臉頰,愛情在女人心中佔據著非同一般的地位,男人不同,就如四皇兄,宏圖大業才值得他耗盡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是想寫成濯盈的番外的,只是還得重新起頭兒,我是個起頭兒廢,就直接放在全文裡了,可能有點跳,求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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