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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章 懷疑 文 / 顧慕

    謝晉喝斥兩句謝芳琅,又來安撫趙氏,兩人卻都是哭鬧個沒完。他自出生就是世子,後來又做了侯爺,只有捧著他的,他又何償做過這些事,只覺手忙腳亂。

    這功夫那個伶俐的玉燕就忙湊了過來,對趙氏道:「夫人身子要緊啊,快別生氣了,什麼也沒有夫人肚子裡的哥兒重要啊!」又轉頭對謝晉道:「原不是奴婢該說的,但是夫人在莊子上著實吃了許多苦,還請老爺看在夫人肚子裡哥兒的份上,看顧些夫人。這數九寒冬的,莊子上只有火爐子,有時連炭也會斷了,只有燒些木禾,那煙熏得喲!夫人原本這樣金貴的人兒,哪裡受得了……」還待長篇大論的憶苦楚,便聽得一個憨直的聲音打斷她。

    「老娘子剛不說肚子疼?那就不要坐著,也不要說話了,還是趕緊躺下的好!」壯實的賴婆子說著話就上前兒兩步,玉燕的身板哪裡比得上她,一下子就被擠到了一邊兒去。

    聽得「老娘子」這三個字,趙氏簡直氣得渾身發抖,她最聽不得這個稱呼,立時就忘了哭,指著賴婆子喝道:「玉燕,給我掌她的嘴!」

    玉燕脆生生的應了,剛走過來,就見賴婆子已經兩手輪番自己扇起耳光來,她皮糙肉厚,打得啪啪響,臉色都不變一下。饒是玉燕這樣伶俐的,也拿賴婆子沒辦法。

    賴婆子自己打了十多個嘴巴子,也不用趙氏說停,自己就停了下來,關切的對趙氏道:「老娘子還是快躺下吧,看老娘子這精神氣兒,倒像是肚子不疼哩!」

    簡直就是個滾刀肉!

    趙氏在心裡狠狠罵賴婆子髒心爛肺,恨不能立時就發賣了,眼前乾淨,偏賴婆子頂著王妃送來的名頭,她動不得!

    又看了一眼施施然端坐著的謝琳琅,才兩月不見,她竟越發端貴大氣,再看看自己的女兒——謝芳琅剛哭完,臉上的脂粉和著眼淚紅一塊白一塊,心裡不由得更加憤恨!

    這會兒,剛剛跑出去的小丫鬟已經帶了大夫進門。

    那大夫給趙氏診過脈,又去隔間寫了方子,才道:「夫人脈像平穩,但畢竟坐胎時間尚短,又車馬勞頓,實不該還哭上一場,對身子大有損耗,小人這裡開了一方保胎藥。」旁邊立刻有丫鬟接過來,大夫便對丫鬟叮囑道:「這藥分早晚吃,每一副都要煎三賃,掌好火候,要不多不少的煎出一小碗來。」

    謝晉見他說的頗有嚴重之意,忙道:「夫人這胎可要緊?」

    大夫恭敬道:「回侯爺話,單從脈像上來看,實無須多慮,但也恕小人多說一句,夫人年歲已高,懷胎不易,不管是什麼事,侯爺還當以夫人身子為要,若再惹得夫人哭上一場,於腹中胎兒著實不利。」

    謝晉忙忙應了。

    待送走了大夫,謝芳琅在一旁粗聲粗氣的道:「她巴不得娘小產呢!這事兒都是她惹出來的,爹爹讓她給娘賠禮道歉!」

    雖說謝晉心裡也覺得是謝琳琅不懂事了,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裡,便皺著眉對謝芳琅的丫鬟道:「你們就只管干看熱鬧!三小姐頭髮都亂了,還不快扶著三小姐回屋去梳洗!」

    那兩個丫鬟忙連扶帶拉的就扶著謝芳琅走了。

    剛才大夫來給趙氏診脈的時候,謝琳琅去了外廳,賴婆子便小聲回了她幾句話,謝琳琅神色陡然凝重起來,將廳裡的人都揮退了,才沉著面色鄭重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賴婆子赧然道:「奴婢並沒有把握。奴婢早就想著抽空兒跟王妃娘娘單獨回這話的,但是一直沒尋著時候。奴婢已經年歲大了,記性又不大好使,當時只是聽得夫人那一句半字的,奴婢生怕是自己記錯了,實不敢冒然來回王妃。但若不回,奴婢又怕錯過大事,這才來回王妃了。但奴婢,著實沒有證據。」

    謝琳琅略一沉吟,「當時還有誰在旁邊聽到這話了?」

    賴婆子想了想道:「當時是才到莊子上,也沒旁人,就只有奴婢和奴婢的小孫女在跟前兒。」

    「你去把良兒叫進來,讓她再給我說一遍。」

    賴婆子忙出去把良兒叫了進來。

    良兒年紀不大,一直跟著賴婆子,卻是十分機靈,她不像一般的小丫鬟瘦削,長得圓胳膊圓腿兒,很是墩實。尤其她現在穿著厚實的棉襖,便更顯圓滾滾。

    她進來先給謝琳琅請了安,聽了吩咐才回話,「當時奴婢跟著奶奶在老娘子身邊伺候,那時才到了莊子上,老娘子諸事煩躁,吃食、衣裳、住處老娘子都不滿意。老娘子給奴婢分派洗衣裳的活計時就說了一句:恰好今天小日子過去,總歸不用再麻煩一樁事。就這麼一句,因著接下來這兩個月夫人都沒換洗,奴婢就想起當時夫人這句話了。」

    到了莊子上當天,小日子才過去,那她就不是在侯府有的身孕。

    謝琳琅只覺萬分噁心,她活了這麼大,還從未見過身邊人竟做出如此噁心的事情來。

    竟還是堂堂侯夫人!

    謝琳琅強忍住心中的厭惡,對賴婆子道:「她知道你們是我挑過去的,要做什麼事情自然是背著你們做,你們就算不知全情也怨不得你們。你只仔細想一想,她最近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賴婆子鎮場子還成,論機靈就遠比不上她孫女了。

    良兒想了想,便小聲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謝琳琅道:「你若有功,之後我就安排人給你奶奶養老,再給你指個好人家嫁過去,安生富貴的過一輩子。」

    良兒磕頭道:「奴婢知道事關重大,就算王妃娘娘不許給奴婢好處,奴婢也斷不敢往別處說的!」

    確實是個聰明的丫頭。

    就算是厭惡趙氏至極,趙氏也依然是侯府的夫人,哪怕將她除了族譜,她也曾經是侯府的夫人,若有一個骯髒的名聲在她頭上,榮安侯府就少不了連帶著被人嚼說,高門大族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所以即便趙氏罪大惡極,侯府要做的也是將事情掩住。這京城貴胄之家的花團錦簇之下,不一定都覆蓋著多少不為人知的齷齪事。

    謝琳琅道:「既然我許給你和你奶奶了,就一定會做到,你只管放心。」

    良兒又磕了個頭,道:「奴婢謝王妃娘娘賞!那時奴婢們跟老娘子剛到莊子上大約也就十來天的功夫,恰好遇到了玉燕嬸子,玉燕嬸子見了老娘子十分高興,兩人說了許久的話,原來在侯府時玉燕嬸子是偷了老娘子的東西才被攆的,那時又跟老娘子賠不是,又是道委屈,說到後來便不讓奴婢在旁了,老娘子將奴婢攆到了外頭。之後她們又說了半晌話,玉燕嬸子就請老娘子去她家裡坐坐,她家也就是莊子上的,又沒出去莊子,奴婢和奶奶都不好管,老娘子便去了玉燕嬸子家了。老娘子之後再就沒去過了,奴婢覺得有疑慮的也就只有這一回。」

    謝琳琅陰沉著臉,叫紅綾進來,吩咐道:「你拿我的牌子去王府調十個侍衛,立刻去大安莊子上拿人,務必要快,天黑之前一定要將人拿回來!」

    紅綾即刻領命走了。

    謝琳琅在廳裡又坐了半盞茶時間,才生生將心裡那股子噁心勁兒壓回去。

    她回到內室時,謝晉正坐在邊上陪著趙氏說話,玉燕也在一旁湊著趣兒。謝琳琅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轉頭對一個小丫鬟道:「你去楊姨娘那裡,告訴大姑奶奶,讓她在那兒多待半刻,等過一會子,我也要去看看楊姨娘,再同她一起出去。」

    那小丫鬟應了聲就跑了。

    謝秋琅還懷著身孕,這件事還是慢慢告訴她好。

    只是……此時的趙氏和玉燕竟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心虛來,想必她們已是串通好了,那麼她即便將莊子上那人拿來,只怕也問不出什麼,又不能送去順天府審理。此時沒有證據,若待孩子生下來後,雖說有滴血驗親之說,但畢竟並非十分把握。最重要的是,趙氏只是想利用這次有孕回侯府,如今她已經達到目的,恐她不會冒險生下這個孩子,這樣混淆夫家血脈的大事,她豈會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孩子冒險!

    若她小產,就更加沒有證據了……

    玉燕一眼看見謝琳琅,忙笑道:「王妃娘娘回來了!老爺和夫人正想著給哥兒起個什麼名字好呢?王妃娘娘是貴人,倒不如王妃娘娘想一個,好給哥兒添添貴氣!」

    謝晉擔心謝琳琅心有不虞,正要接話,卻聽謝琳琅笑道:「玉燕對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可真是經心的很!只可惜玉燕沒提早也懷上一個,要不等孩子出世,還能做孩子的乳娘呢!」

    玉燕幹幹一笑,道:「奴婢只要有機會盡心服侍夫人和哥兒,就是奴婢的造化了。」

    謝琳琅笑道:「我瞧著玉燕的造化可不止這些!」又對謝晉道:「爹爹,女兒倒有個主意,剛剛夫人鬧了一場,難免會動些胎氣,雖說也有大夫瞧過了,但畢竟只是個平常大夫,或許有什麼妨礙卻沒瞧出來呢!豈不耽擱了夫人?倒不如將小墨神醫請來給夫人瞧瞧,爹爹也好放心不是?」

    謝晉對這個小墨神醫頗有好感,當初謝安琅就是他救回來的,對他的醫術自是信任有加,只不過,謝晉有心要請,但小墨神醫卻是在襄國公府住著,他實在沒信心為了趙氏能從安慶郡主手中將人請來。此時聽謝琳琅如此說了,自是高興的很,便道:「若是墨神醫能勞動走一趟,自然是好!」

    趙氏見謝琳琅突然變了態度,不知道她是在打什麼主意,況且小墨神醫與襄國公府親近,她只怕謝琳琅會有什麼陰謀,便連忙說道:「實在不必再勞煩墨神醫一回了,而且墨神醫在舅老爺府上住著,若請他來,豈不還要叨擾一回安慶郡主?若真擾了安慶郡主,我又哪裡擔待得起?」

    謝琳琅只靜靜的看她一眼,便轉過頭對謝晉道「既然爹爹也說好,那女兒這就派人去請!」只當沒聽見她的話。

    趙氏還待說話,青杏已經出了門口找人去襄國公府請小墨神醫去了。

    趙氏也並未多想,有謝晉在這裡,便是墨神醫來了,也不能公然害了她,或者當真害她小產……謝晉定會遷責於謝琳琅,那麼她留在侯府也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不過,她沒發現謝琳琅此時看她的目光,在鄙夷之外,又略帶了悲憫。

    這個時代的女子,最大的罪過不是不忠,亦非不孝,而是不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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