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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熱血英雄 文 / 平房種

    小屋裡擠滿了人,牆上小土盒裡放著小油燈,戚大娘拿了一個草帽遮著那燈不叫光線射到外邊去.在昏黃的燈光下,中口嫂、鄭小妹、戚學芹正在滿頭大汗地忙碌著,給一個瘦高個傷員包紮傷口,這傷員是騎兵營的班長徐新力。

    在這黑咕隆咚的小屋裡,藉著小油燈射過來的微光,看到徐新力捂著胸口,急促地咳嗽著。中口嫂忙從口袋裡把一條乾淨的毛巾拿出來,叫鄭小妹趕快給徐新力捂著嘴。聽著屋外邊有人走動,越怕有聲音,徐新力的嗓子越癢的象蟲爬,心窩悶的出不來氣,忙伏在地上,用毛巾捂著嘴,輕輕地喘著。

    新力只覺得胸部一陣辣絲絲的痛,忍不住輕輕咳嗽兩聲,吐出一大灘熱咕嘟鹹腥腥的血來。

    中口嫂忙完了剛立起來喘口氣,忙又彎下身子去扶著他小聲地問:「徐班長,你吐血啦?」徐新力擦擦嘴說:「不礙事,不礙事!」

    「你真了不得!」中口嫂歎了一口氣,小聲問道,「你怎麼衝出來的呀?」

    徐新力小聲說:「昨天晚上往西面轉移,隊伍正在過新朱嵇河,敵人就包圍上來了。我們一個班掩護騎兵營突圍,最後剩了七幾個人。我的馬被打死了,我掉了隊。剛跑到魯王村的小樹林子裡,敵人就包圍上來,被敵人追得沒處跑了,我就鑽進了二溝村的許家大圩,蹲在裡面一個水坑裡,用爛草蓋了腦袋。」

    「真是太危險了!」中口嫂道。

    「誰說不是!鬼子往水坑裡打槍,威嚇著叫我出來,把我打中了一槍,我也沒動。一直在水坑裡藏到天黑,聽著敵人走了我才出來。我想到三溝村去,不想在路上又碰上了敵人,追了幾里地又打中了我一槍。要不是你們救護,我早就『光榮』了。

    「這都是我們應該干的工作!」中口嫂道。

    「另外,鄭園村和附近已有四十幾名村民,被小鬼子以參加『大刀會』為名,帶進了青口去,現已被槍殺在青口東門外墳地裡。」

    「啊!」中口嫂忙問他道,「你能確定全被殺了?」

    「是當地老百姓說的,應該不會是假的。」徐新力回答著。

    中口嫂又忙問道:「讓人送你回家行嗎?」

    徐新力說:「行!我家裡有地方藏,那村也有大夫。」

    中口嫂立起來對孫連國說:「你立刻找人送徐班長到柳杭去。不管怎麼樣也要把他送到家。」

    孫連國答應著出去了。

    這時,門口有人叫了聲:「嫂子!」聽著聲,音怪熟的,急忙向屋門口一看,是徐雲奪進來了。

    只見徐雲奪滿身泥土,衣裳撕得破了幾個窟窿,雙手大拇指皮都擼掉了,剛結疤還在流血,滿臉痛苦。一看見戚大娘和中口嫂大聲叫:「大娘,嫂子……」

    只見他眼裡含著淚花,話就說不出來了。大娘哎喲一聲忙拉他坐在土炕上。中口嫂忙問道:「你怎麼脫險的?」別人也都過來問長問短。孫連國他們帶人進來,忙碌著把徐新力抬走了。中口嫂送走了徐新力,回來又問彭大村逃出來的經過。

    彭大村說:「我掩護指導員突圍之後又被包圍了,就拚命往三溝村沖。幸好我跑得快,追上了縣大隊他們,在村裡堅持著打了一整天,到黑夜跟他們突圍出來。他們往別處去了,我就回來了。

    鄭小妹忙問:「咱們隊伍衝出來了多少人?縣大隊怎麼樣?」

    「有教導二旅和『山縱』二旅的戰士,有軍區的幹部,大概都衝出來了。縣大隊犧牲的不少。同志們表現的都非常英勇,副大隊長帶一個中隊衝進了二溝沒見出來。大隊長帶人在最後,邊掩護軍區部隊,邊向敵人開火,渾身衣裳叫子彈穿了三四個眼,膀子上受了傷又累得吐了血,」彭大村難過的說不下去了。停了一會才又說:「相小站同志也來了,在屋外邊呢。」

    中口嫂忙說:「快叫他進來!」

    彭大村出去一會兒,相小站跟在後邊來了。他一進屋叫了聲「嫂子!」那厚嘴唇緊閉著,蹲在牆角里用手指在地上劃起來。

    中口嫂親切地問道:「小站同志,你是怎麼脫險的?」

    彭大村說:「他,昨天黑夜隊長派他到老朱嵇河南找老六團聯繫,回來的路上,被敵人抓住了。經過一溝村的時候,他瞅個空子拔腳就跑。敵人用機槍掃射也沒打著他。他回來了,可是槍也丟了……」

    中口嫂親切地安慰相小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槍丟了還可以搞新的嘛!」只見相小站蹲著把頭快低到褲襠裡去了。

    這時孫連國他們幾個村幹部都回來立在門口。中口嫂問道:「找到人掩埋同志們的屍體了嗎?」

    孫連國說:「找到了,已經埋了不少了。你們小隊上很多隊員的屍體都在,就是沒有宋隊長的。」

    孫連國說著擠進來,遞給中口嫂一支駁殼槍說:「這是在一個犧牲的同志屍體下邊土裡找到的,一定是臨死埋起來的。」

    中口接過來一看,是滿帶燒藍的新槍,子彈已經打光了。大家看著都低下頭來,哀悼著那至死不忘為革命保存武器的烈士。

    一會兒,人們跟中口嫂走出小屋來,沿著河堤走去,看見兩個人正要抬一個同志的屍體,那屍體伏在地上,頭前有一片撕碎了的文件的白紙屑,在微風中飄動著,一手還攥著滿把碎手刨著土。這個同志在臨死時還唸唸不想毀掉文件。

    他們沉痛地掩埋了那同志的屍體,又向前邊走去。這一帶的屍體已經快掩埋完了。河堤坡上出現了幾座新墳中口嫂他們人靜默地立在墳前,大家都低下頭,悲痛和仇恨在這些人的心裡像烈火燃燒著。

    在靜默的人群中,中口嫂站在人們前頭,看著那烈士遺留下來的駁殼槍,抬起頭來向前望著,那一個個新墳的後邊,是一望無際的燃燒著的大地。

    耳邊是隨風傳來遠村的被敵人拷打的男人女人的怒罵聲,混合著敵人的尖厲的狂笑。夜風嗚咽,月色淒愴。她忍不住悲憤交集,仇恨燒心。咬緊牙關,豎起眉毛,不由掣出了手槍,又慢慢插入槍套。

    人們悲憤地握緊著拳頭。

    從河堤那邊走來了兩個人,跑到中口嫂跟前報告說:「指導員已經犧牲了,可宋隊長還沒有都找到,只找到這支槍。」孫連國把槍遞給中口嫂。

    中口嫂接過槍一看,是一支駁殼槍,槍的準星被銼掉,不由地心裡一動。月光下忙再看時,果然是宋繼柳天天倒懷裡兩把中的其中一把。不由地驚叫了一聲,暗想:「他也許是死了……」一陣酸楚難忍,眼淚問道:「在哪兒找到的?」

    「在那邊麥地裡。」中口嫂聽了象急風似地向前跑去。大家跟著她跑著,把麥地找遍了也沒有一點兒痕跡。大家又四下往樹林裡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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