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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虎落平川 文 / 平房種

    一切出路都被罪惡的鄉練封鎖了。

    宋得森、孟昭遠出了樹林,順著一條小河堤向外猛衝。敵人的子彈迎面壓來,子彈掀起股股飛土,迷糊了他們的眼睛。他倆不管飛蝗般的子彈有多麼稠密,只是不顧一切地跑著。

    當二人衝到了開闊地時,敵人的槍彈如同大暴雨一般地密密砸下,而綠林的火力又跟不上。硬衝是不行的。

    得森憤怒地盯著吐著青煙的敵人槍口,他忽然摘下帽子,掛在葉密的樹叉上;昭遠也照樣子做了。敵人的火力果然集中在這兩頂帽子上。他倆閃到一邊,借這個在好機會,穿插過了開闊地。

    等敵人轉過向來,他們已經衝到可以隱蔽的小山溝去了。

    敵人派騎兵迎頭攔了過來。看著來得很近,沒等騎兵舉起馬刀,得森、昭遠四槍齊發三個騎兵摔下馬來。得森飛上去,一個翻身上了戰馬。那馬跳躍起來,憤怒地狂叫發瘋般旋轉一心要把生手摔下去。得森雙腿夾住馬肚子,一手用力勒韁繩,一手把正在向上跳的昭遠的手抓住,使上全身的力氣把昭遠拉上了馬,坐在了自己身後。

    於是,這匹白烈馬就隨著新主人指的方向,飛似地猛跑起來。

    敵人的騎兵是跟蹤追擊。昭遠是雙腿夾住馬腚,後背靠緊得森的後背,雙槍左右開弓向敵人射擊,敵人一雙雙連人帶馬摔倒下地。

    得森覺得昭遠緊緊依靠他脊樑的脊樑漸漸在鬆開,槍也不太打了。他回頭一看,呀!昭遠的右耳朵被打掉半個,鮮血不停地往下流,上身的衣服也浸透了血水。得森趕緊抓緊他。昭遠多處受傷,一定是重傷,可他急促地叫道:「宋大哥,請放下我!快,敵人追上來啦!馬馱兩個人跑的慢。快,叫我下地,要不咱們倆都要完蛋!」

    「不,昭遠!我們是患難的好兄弟,生死都在一起!我決不丟下你!」得森死死地抓緊不放手。

    「不行,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必需活下來。可我不就不一樣了,以後有機會再為我報仇。我掩護你。叫你的大兒子給我當乾兒子好嗎!?快放下我!」孟昭遠用力掙脫下來,作出準備跳馬的動作。

    正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後面一快馬追了上來,眼看就要同宋、孟的馬並齊,得森回手就是一槍,把騎手一槍打下了馬。失控的戰馬見前面二人騎的馬,還在繼續往進跑,可能誤認為是自已人,就跟了上去。孟昭遠一看機會來了,飛身一躍,上了空馬,快速勒住戰馬,一個急轉彎,向敵群衝去,雙槍也同時開了火……

    二、三大分會的頭頭們吃驚地看著從馬上滾下來的宋得森。他滿身是血,面無人色,衣不遮體,連鞋子也掉了一隻。他睜大眼睛,喘著粗氣地說:「兄弟們,快!仲會長和一大分會在夾谷山被包圍,快快!」

    「啊!馬上就去解圍,快集合!」一分會長道。

    立刻,緊急集合號聲,激昂地響起來了!

    昭遠昏睡著,被門外的春雷聲驚醒。

    啊!他不是衝上敵群了嗎?!這在什麼地方?家裡床上?不是,身下冰冷冰冷的;戰場上的地下?不是,這裡是大青磚的地面,而戰場上泥土的;他用力睜開雙眼,怎麼沒有光亮?會員們被解救出去沒有?啊!這不是城裡老監獄嗎,怎麼變成了青磚地面的了?想了想,他明白了:自己沒有死,而是被捕了!從此,牢獄之災將伴隨著自已了。

    過了一會,牢門開了。兩個獄卒把孟昭遠架出去。雨點打在臉上,他才感到心裡幹得象貓抓的一樣,張開大嘴想接點水喝。他被帶進審訊室後,舌頭還在添著臉上流下的水。

    「嘿,渴啦?快,快給孟軍政長來杯茶。」王佐良假惺惺地招呼,「快把孟副會長的繩子解開。請坐吧!」

    孟昭遠身上的繩子被解開後,在椅子上坐下。他的雙眼被強烈的燈火扎的流淚,頭有些發昏。過了一會,這才適應房屋裡的環境。

    昭遠環視了審問室的一切,才看到王佐良端著一杯茶湊到他跟前。他實在是渴得要命,多想痛喝下去啊!但他一見王佐良的神氣樣子,掄起手來,照著王佐良的臉上狠狠地來了一耳光。

    王佐良被打得一個趔趄,茶杯啪的一聲摔個粉碎。他哈哈大笑地說:「好!不愧是綠林好漢!只要你『投誠』咱們就是好朋友,我給你個副縣長幹幹如何?」

    用腳猛一踏,罵道:「叫我『投誠』?你別作夢了!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你們等著吧,老子我骨頭成了灰也決不向你們這些王八蛋投降的!」

    王佐良惱羞成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跳了起來道:「來呀!他奶奶的,給他點厲害的嘗嘗。非打得他跪下求饒,舉手投降不可!這個土匪頭子,真是個敬酒不吃罰酒的下賤貨!」

    昭遠立刻被按在老虎凳上……動起刑來,什麼棒打膝蓋、什麼鋼針紮下部、什麼鉗子拔指甲、什麼烙鐵烙大腿等十八刑具都用上了。把昭遠打得是死去活來,奄奄一息。劊子手們採取種種手段,一直折騰昭遠到下半夜,使他昏死了六七次。王佐良審了半天一無所獲,要說什麼都要沒有得到也不對,因為他們得到了仇恨的怒罵。

    最後,這個身強力壯殺人如麻的王二大人也困乏了,他灰心喪氣地說:「真不知這個傢伙吃錯了什麼藥?中了什麼邪氣?這樣頑固!先把他押下去,等過幾天再說吧!」

    後來,王佐良對軟硬不吃的孟昭遠很無奈,只好決定將其秘密處決,後改為斬首示眾。

    可是,是紙都包不住火,秘密殺害孟遠的消息,當夜就傳了贛榆城的家家戶戶。守店面的小夥計們都披上了衣服,涼粉店正燒火的學徒滅熄了粉鍋,煎餅房的婦女們提下了糊面,連一些平時不出門的小腳老太太叫來小孫子拎著……人們顧不得撲面而來的雨水,從四面八方排排山倒海般向這南門的刑場推動。

    贛榆城南門趙溝沿的溝邊,是民國和民國以前的殺人地方,也是逢集時小商販賣煙葉的地方。這天並非是逢集的日子,但來的人特別多,是逢集日的數十倍。人的波浪一會向這邊湧來,一會向那邊擠去。他們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歎息,還有的在對手持刀槍的豺狼們大聲小語地咒罵。

    孟昭遠在「叮叮噹噹」的手腳鐐銬聲中來到了!雖然是在小雨紛紛的夜晚,看不清他臉部的表情,但那堅定的步伐,挺起的胸堂,表現出他視死如歸、勇往直前的英雄氣概。他從容不迫地向全場掃視了一眼,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心裡感到無比欣慰,也更增添了綠林好漢不怕掉腦袋的英雄本色。

    這時在場的人們都靜了下來,四周的樹枝兒都停止了搖動,只有老天爺在不停地下雨和流淚……

    「吃不上飯的饑民的,普天下的勞苦大眾們,父老兄弟姐妹們!我們贛榆的青幫會為窮人能過上好日子,是不怕流血和掉腦袋的!敵人能夠槍殺我孟昭遠的頭,但殺不盡受苦受難的老百姓!咱們勞苦大眾一定會翻身的……」

    城門前萬人波動,爭著瞻仰這位綠林好漢的儀容。宋得森把受傷剛好的繼柳同許多老大爺、老太太一起把帶來的小孫子高高地扛在肩膀上,要讓好漢的偉大形象,深深地扎根到到孩子們的心裡面。

    王佐良一看可著了慌,小便都被嚇得尿在了褲子裡,用顫抖的聲音對手下的小嘍囉說:「快,快快,手不要發抖,對準他的脖子……」

    「錯,錯不了……」劊子手心虛了,手不住地顫抖著,用發著寒光的鬼頭刀大向孟昭遠頭上舉起。憤怒的人們再也無法抑制了,他們「嘩」地一下衝了過來,就像是決堤的海嘯,沖得豺狼們不敢下手。

    王佐良不得不把預先佈置在四圍的人馬召集過來,用刀槍攔住人群,把孟昭遠包成了鐵筒。昭遠滿臉笑容地向人群大喊:

    「仲會長,你要為咱們被壓迫的人民打天下啊!」

    「青幫的兄弟們,為我報仇呀!」

    「副參謀長,請把你大兒子給我當乾兒子好嗎!?」

    ……

    敵人的刀砍下了,罪惡的大鬼頭刀使英雄的身首分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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