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6 熟悉的陌生人 文 / 流年不媚
晚上葉千繪依約來為林澤淵加血，林澤淵住在四樓的單間，福伯和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正在門口候著。那少女穿著簡樸神色拘謹，看到她過來遠遠地露出一個侷促的微笑算是打過了招呼，葉千繪也衝她笑笑。
不知林澤淵交代了什麼，此時福伯態度很恭敬，鞠躬道：「葉小姐，拜託你了。」
葉千繪知道他對林家的忠心，因此並沒計較先前的質疑，點點頭說：「我盡量。」
她正要進去，福伯猶豫地問道：「葉小姐，能不能讓何雲也進去觀摩學習下？」
他將身側低著頭的小姑娘往前一推，「這是我侄女，一年前我把她接到林家幫忙。雖然農村長大腦子愚鈍了點，好歹也覺醒了木系。聽顧少爺說你木系控制力不錯，可不可以……」
葉千繪蹙眉不語，她之所以選擇避人耳目在這會才為他療傷就是不想別人瞧出她技能的異樣。可福伯姿態這麼低請求她，也不好直接拒絕。
於是她便說，「以後再說吧，今天我先試試手，這異能進步也不在這一會兒，我怕誤導了她。」
福伯聽了也不好再說什麼，替她開了門就拉著何雲退下了。
林澤淵正閒適地臨窗而立，聽見動靜轉過身來，葉千繪看了他一眼，面色蒼白隱隱泛著青氣，可他還像個沒事人，這臨危不亂的姿態頗有幾分看破生死的意味。她隨手帶上了門，但這會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真有點尷尬。
「你好些了麼？」她明知故問，打破了沉默。
「不好，還好你來了。」他語氣熟稔，和下午涇渭分明的態度截然不同。
林澤淵什麼時候對原主說過這堪稱曖|昧的話了？
葉千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決定當做沒聽見：「病人就好好休息，傷在哪裡？」
林澤淵從善如流地躺了回來：「在腰上。」
他側著頭看著她，並沒有自己伸手拉衣服，完全不為所動。
葉千繪挑眉冷哼一聲：「你手腳利索著還要我伺候不成？該脫就脫別浪費我時間。」
林澤淵無奈地搖搖頭，許久不見葉千繪對他竟然隱隱有些敵意和戒備。而且他聽說她半夜來找自己差點喪生，也有點過意不去。這才想逗逗她緩和下兩人間的關係，沒想到她竟然不耐煩了，他解開襯衫扣子露出精瘦白皙的上身。
葉千繪的視線毫不避諱落在他右腰，只見一處手掌大小的傷口猙獰，皮肉已經被腐蝕，和周圍細膩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
「何雲是你們家的木系異能者吧，怎麼木系異能沒法治癒麼？」她又抬頭看見他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著自己，便起身拉開了彼此距離道，「你也是命大。」
林澤淵苦笑：「怎麼，你還巴不得我更難過點？」
「我難道要天天為你燒香祈福？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好麼，我們只是醫者和傷患的關係。」兩人太熟了，她怕露出什麼破綻，只能用冷淡打發他。
但此話一出，氣氛有些不對，林澤淵面色一僵。
她也沒在意，切換了羊奶系統後繼續道：「我是第一次給人療傷，有什麼後果我不知道，你同意我再繼續。」
林澤淵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於是她便釋放了羊奶技能真菌孢子，目標鎖定林澤淵。
只見一條手臂粗細，被黑色粘稠液體覆蓋的腐籐就從指尖鑽了出來，林澤淵很好奇地看著卻沒退縮。葉千繪催動腐籐精準地侵入傷口，一粒粒黑綠的孢子迅速順著血肉滲透了進去。
戰鬥記錄裡已經顯示——你使用真菌孢子回復了林澤淵576血量……
他的血條瞬間就滿了，根本不需要別的技能。而孢子像是內透鏡和葉千繪心靈相通，她甚至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中毒素集中處，那是兩道深達數厘米的細銳咬痕，應是蛇牙留下的。
真菌孢子的活性逐漸降低，顏色也趨於透明，葉千繪打斷了技能，腐籐倏地收回指尖，而猙獰的本腐肉也以肉眼可見速度癒合。
「還挺好用的啊。」葉千繪已經見怪不怪了，90級羊奶來治療這9級傷口真是大材小用。
「你還挺淡定？」林澤淵沒有避嫌地脫下沾著血跡的襯衫，光著上身去衣櫃拿乾淨衣服，「你這木系異能比別人厲害這麼多，你不該高興才是麼？」
按他印象中，這個少女從來都不是低調謙遜的性子。
可葉千繪心裡想的卻是，這林澤淵就這麼理所應當，一句謝謝都沒？他憑什麼這麼所以然啊，以前把原主棄如敝履，現在需要了再召喚過來，還能這麼心安理得？
所以她毫不客氣正色說：「謝謝誇獎了。我不想讓你欠著我人情，這樣吧，以後我替你療傷，你用一階晶核當報酬好了。」
林澤淵猝然轉身，視線流連在她眉眼，確認她不是玩笑才說道：「你在跟我談條件？」
「我之前說了你和我是醫患關係，你去哪裡看病是不要診費的啊？」她目光平靜直視他，「還是你誤會了什麼，我們之間不需要見外？」
林澤淵打量著她，手上慢條斯理扣著乾淨襯衫的扣子。
他並沒回答葉千繪的話，而彷彿隨口一問道：「聽說有天夜裡你來找我，結果差點沒命？我聽了很愧疚，真的。」
葉千繪面色不悅，剛想為自己辯解，林澤淵走到
到她身邊，微微低下頭和她平視，銳利的視線好像要看透她一般，說出的話確實出乎意料得決然——
「你想開了也好，你之前的做法讓我也很難辦。如果晶核能讓我們互不相欠，再好不過了。」
葉千繪聽了如釋重負，贊同地說：「都末世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以前是我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以後該怎麼做我心裡知道。」
林澤淵良久沒有說話，葉千繪乾脆地轉身走了。
生活裡的再見，不過是對某個人某個事的放棄罷了。
末世薄涼，人類在逼著自己去適應的時候難免還是會念及曾經的美好，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些記憶在現實面前逐漸蒼白。
人們漸漸習慣了捨棄，因為不知前路，太多的羈絆只會徒增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