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9第589章 日記,母親的遺言(4) 文 / 寫噫
也是在那個時候,裴湛突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裴湛當時已結束了詩社,在收拾行李。
高考失利後,裴葉整個人就有些恍惚,對未來,對前途,一片迷茫。她唯一能離開青城離開葉家的寄托沒了,如果復讀一年準備明年再考,她就得邊打工邊複習。
而在這個時候,裴湛提出要走。
裴葉隱約猜到他家境很好,也許並不能接受她這樣一個無父無母家庭環境很差的女孩,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對於裴湛提出的任何一個要求,她都不會拒絕。
離開那天,汽車來接他們,司機看見提著小包行李的裴葉時,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轉。這個老司機在裴家做了二十多年了,裴葉也不敢對他不敬,上了車,就一直不說話,低調的裝著淑女,希望能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汽車顛簸,最終停在裴家大房的宅院門前。
熟悉的門庭,令裴葉一瞬間就感到目眩。
雖然她被拐走的時候很小,但依稀也有了記憶,何況是大房這樣顯赫的門庭,她小時候一直坐在門口台階上哭的,又怎會忘記?
一瞬間,腦海中晃過許多碎片,聽那司機客氣的叫著裴湛「大少爺」,想起那老司機剛才頻頻的打量自己,她扶著額頭,突然攥緊門框不肯下車。
裴湛回頭問她:「小葉,怎麼了?」
她像是不認識他一樣,抬頭驚恐的瞪著他:「你是裴家大少爺?」
裴湛尷尬一笑:「開始沒告訴你,是沒想到我們會發展到這一步,後來,卻是怕你知道了不肯再與我在一起。」
她知道,他是怕她會自卑。可天曉得這一個誤會,會毀了他們啊!
裴葉一直在戰戰發抖:「我突然覺得不舒服,為了不給伯父伯母留下差印象,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吧。」
裴湛雖詫異,卻拗不過她,只好讓司機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裴葉像死裡逃生一般,終於緩過一口氣,她看著後視鏡裡越來越遠的裴家門宅,默默流下一行眼淚。
她的親生父母也住在那裡,她卻不可以踏進去,不可以與他們相認。
她已經不是裴葉,她若回去,只會把她和裴湛兩個人都毀了。
裴家大房嫡子,留洋歸來的裴大少爺,若讓人知道與自己的妹妹同居發生過關係,整個裴家在青城都會被人戳脊樑骨。
他是要接替裴家家主的人啊,而她,不過是一個四歲就被人販子拐走了的喪門星,連親生父母都不願意找她,她還回來認祖歸宗有什麼意義?
裴葉回到旅社後就發了高燒,一連幾天不醒。
裴湛擔心極了,一有時間就往旅舍跑,守在她床邊照料。
與此同時,那天來接過裴葉的老司機回去後,就把裴葉長得很像三房走丟了的六姑娘的事,告訴了大房家主。
大房找來三房,暗地裡讓人去調查了這個小葉姑娘,畢竟是自己親生女兒,三房幾乎一眼就認出來,是當年走丟的裴葉。
聽說之前她和湛兒在同居,兄妹亂lun倫啊,裴家上上下下都不想承認這個恥辱,大房和三房誰也沒有聲張,裴葉走丟後,三房又生了個兒子,對於這個女兒,頂多有一絲愧疚,但現在已經上升到裴家名譽的問題,三房自然是一個字也不敢提把女兒認回來的事。
裴湛那幾日還守在裴葉床邊,大房匆匆來人喚他回去,他也沒來及多想,囑咐了護工幾句就起身離開了。
沒想到一進家門,卻是三堂會審似的架勢。
他愣了一會,才開口,一一叫人:「父親,母親……爺爺……」
裴老太爺都已經九十歲的人了,頭髮盡皆花白,裴家家主之位傳給他父親後,就已經不過問各房的事了,今日卻拄著枴杖出來了,還親自站起來喚他:「湛兒,過來我身邊坐。」
這樣的陣仗,他其實已預料到家裡有什麼大事發生。
三房的嬸嬸得了爺爺的准許,才站出來說話,手裡拿著張小時候的舊照片,問他:「湛兒,你還記得小時候過年,各家孩子都聚在一塊拍的這張照片嗎?」
裴湛莫名的點點頭,當年的一切都歷歷在目,後來就很少再有那樣熱鬧的時候了。細數起來,就是從三房的六姑娘走丟以後吧,饑荒年頭亂得很,吃人的都有,大家都猜六姑娘或許早不在人世。
三嬸抹了把淚,又說;「你還記得小葉吧?當時就她一個女孩,老是纏著你們帶她玩的。」
裴湛皺了皺眉。他記得六姑娘單名一個葉,但三嬸這種叫法仍讓他不舒服,因為他也叫非衣「小葉」,他說「非衣」繞口,小葉叫著親切。
三嬸接著說:「這幾****做夢老想起我可憐的葉兒,想登報托人去找,我還記得我葉兒眼角有個淚痣,還有一處啊,別人都不知道的,她耳後也有一個紅痣……」
三嬸的話,像拖長了的回音似的,咚咚敲響在裴湛耳際。
他猛一顫,哪裡會忘記,無數次的抵死纏綿時,他捧著她的臉頰,情不自禁的親吻她眼角的淚痣,然後吻一路下滑,吮著她的耳垂時,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問她:「咦,這裡怎麼也有一顆?」
她害羞的伸手去捂耳朵,凍石樣透著殷紅的細小血管的耳上,點綴著一顆淡淡小小的痣,她蜷在他懷裡解釋:「大概是胎記一類的吧……不過我聽老人說,長淚痣的女人注定一生悲苦……」
她話未說完,已被他摀住了嘴:「誰說的,有我在以後都不會再教你吃苦。」
她不由微笑,含情的眸子裡微微帶著水光,輕柔的吻在他的手心。
裴湛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回到旅社的,那兩天裴葉的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卻睡不著,一直坐在床上,擔憂的等他。
房間裡的時鐘「嚓嚓」地走,突然她心頭一跳,是門栓被打開的聲音,他回來了,凌晨一點鐘,什麼話也沒說,就倒在她身側的床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