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勇02 勇氣 文 / 渣小玖
他們所在的包間裡安靜得幾乎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唐睿軒脫口而出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徹底沉默了。
顧晴嵐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長，一雙明亮熱情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片刻，最後看看唐睿軒，又看看白新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安靜地坐在白新語身邊，也不說話了。
只有白新語。
她臉上表情沒有太大起伏，只是堅定地，執著地看著唐睿軒，看得對方最後有些妥協地舉起了雙手，溫聲道：「好吧好吧，我們先撇開這個不說，畢竟醫學不該為陰謀服務，用來救人，總比用來威脅人要好。」
白新語眨了眨眼睛，唇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容來。
「說說你的計劃吧，新語。」唐睿軒和這個師妹以前接觸不算多，但是這學期對方一直在實驗室幫他忙，倒是逐漸瞭解起彼此來，知道她從來不會沒有準備的事。
「現在所有的數據和成果，都在你的手上嗎？」白新語問道。
「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唐睿軒攤了攤手，道：「我那裡確實有完整的數據，但你也知道，這次的研究，涉及的面很廣，核醫學那邊的研究團隊，雖然也是由我負責，最後的數據也會匯總到我手裡，但是這是將來應用到臨床的關鍵一步，陸氏請的也是相關領域的大能，我在這上面的造詣遠不如他，所以實際上這些是他在全權負責。」
唐睿軒說著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可以想辦法去找一下他們的實驗過程記錄。」
「嗯。」白新語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唐睿軒又道：「其實你也是知道的，實驗室的所有數據，都是沒有辦法帶出那裡的。所有的電腦都設有保護，你的朋友既然試圖入侵過，大概也知道，想要獲取那些資源，是非常困難的。」
白新語沒有說話。
這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陸氏不是慈善機構，做這樣的研究，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治療陸景城的病，肯定是想要從中牟利的。
「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唐睿軒微微皺起了眉，「即使陸氏兄弟之間有什麼矛盾，但這畢竟是生命攸關的事情，陸總他真的會……」
「我不知道。」白新語道。
「呃？」這下不只是唐睿軒，就連顧晴嵐都有些驚訝了。
「不過我不敢冒險。」白新語又緩緩說道。
她和陸景深接觸很少，對他的所有瞭解全都來自陸景城和陸景曜。
陸氏總裁是個怎樣的人，白新語沒辦法下結論。
但是她不敢冒險。
因為陸景城是絕對沒辦法等太久的。
「所以只有將技術掌控到自己手裡，才能安心。」白新語淡淡說道。
她的語氣太過堅定，唐睿軒和顧晴嵐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訝。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白新語。
這樣……
甚至有些殺伐果決的白新語。
尤其是唐睿軒，他記憶中的師妹，一直都是那個安安靜靜，又很認真的白新語。
「好！」唐睿軒突然開口說道，「我們就試一試。」
他面對這樣的白新語，猛然下定了決心，想要替她完成這個或許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白新語抬眸看向了唐睿軒，一向溫文爾雅又紳士的唐睿軒也正看著她。
他很快又看了看坐在白新語身邊的顧晴嵐，笑道：「我想只有我們三個人，力量是不夠的，新語你那些信得過的朋友們，我們不妨約個時間，好好商量一下。」
「我已經約了他們。」白新語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輕鬆了些。
她開口對唐睿軒提這件事，其實心中很是忐忑。
她對自己的師兄是瞭解的，這個紳士又溫和的師兄，讀書的時候不僅僅是稱霸校園的學霸，是生物醫學領域的天才，也是一個嚴謹又認真的人。
即使是她開口請求，唐睿軒也不見得會答應這件事。
況且……
白新語眉頭輕蹙，這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她有些內疚地看著唐睿軒，對方已經跟著她站了起來。
白新語輕輕歎了口氣，她又看向了顧晴嵐。
這個一向對她不錯，又熱情又開朗的朋友也跟著站了起來。
「晴嵐……」白新語心中突然一動。
她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顧晴嵐卻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雖然是有一定的風險，但是能參與到頂尖的科學研究中去，而且還能幫上自己朋友的忙……新語，你肯開口邀請我加入你們，說實話，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她笑得眉眼彎彎，臉上的笑容就像一輪溫暖的小太陽般，讓白新語從頭暖到了腳。
「況且……」顧晴嵐看了眼唐睿軒，又笑道：「醫學研究，本來就不該為陰謀服務，就算我們用的方法有些不正大光明，但總比眼睜睜看著有人利用它來害人要好。」
她說完，伸手抱了抱白新語，道：「所以不用再說什麼啦，我很樂意聽從你的召喚喲，小姐。」
白新語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就連唐睿軒都跟著笑了起來。
他主動朝顧晴嵐伸出了手，含笑道：「那麼，合作愉快了，顧老師。」
「合作愉快。」
兩隻手輕輕握了握，很快便禮貌地分開了。
唐睿軒微微一笑，隔著桌子又伸手輕輕拍了拍白新語的肩膀，含笑道：「新語你也不用太有負擔，醫學上每天都有奇跡發生，你這樣拚命都想救的人，我相信，上天也不會絕了他的路的。」
「嗯。」白新語重重地點了點頭，感激地看著唐睿軒，由衷地說道：「謝謝師兄。」
白新語約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明星羅喬。
約好見面的地方正是陸景城的家。
她事先已經問過，這裡是陸景城私人買下的公寓，安全保障一流，而且有羅喬這樣的計算機網絡安全大行家親自替他做過相關的安全設置，保證沒有任何人能竊聽到裡面的對話。
這裡，白新語並不是第一次來了。
但是似乎每一次來，都沒能好好看看這裡。
「隨便坐吧。」公寓裡暖氣很足，陸景城穿著深灰色的v領毛衣，裡面的襯衣也沒完全扣好，讓他看起來顯得十分休閒。
他含笑等白新語等人都在沙發上坐好，這才問道：「你們想喝些什麼？」
白新語還沒說話，廚房那邊就傳來一個年輕的，十分好聽的，充滿了磁性的男聲；「只有白水和鮮搾果汁！」
陸景城笑彎了眼，有些無奈地看著白新語，笑道：「他下周好像有個小型室內音樂會，最近不敢碰刺激的東西，無恥地也要求周圍的人陪他一起受苦。」
「什麼叫受苦？！這是健康生活！」羅喬一邊說著，一邊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走了過來。
他是天王巨星，是羅家受盡寵愛的小少爺，但是在陸景城這裡，卻只有他來做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羅喬好像也沒當回事，一邊將一杯杯橙黃色的果汁分給每一個人，一邊抱怨道：「還不是為了能讓你們多活幾年。」
就如白新語所料那樣，唐睿軒只是笑著對羅喬點了點頭，客氣地道謝道：「麻煩你了。」
他們如出一轍，都不認識這個名震寰宇的大明星。
羅喬一怔，目光有些怨念地飄向了白新語，大概猜到了唐睿軒的來歷，但還是心有不甘地嘟囔道：「你們學校盡出火星來客。」
「你你你……你是……」但是和白新語並肩坐在雙人沙發上的顧晴嵐卻不一樣了。
她的眼睛猛然瞪得很大很圓，從聽見羅喬的聲音開始，就有些疑惑的目光此時卻是純然的震驚。
她甚至有些不禮貌地抬起了手，手指顫抖地指著正彎腰將果汁放在自己面前的羅喬，張口結舌地「你」了半天，卻完全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你是羅喬！」直到白新語輕輕地，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背，顧晴嵐才嚥了口口水，卻仍然不敢置信地瞪著羅喬，「你是那個羅喬！」
換做以往，羅喬說不定已經冷哼一聲，理都不會理顧晴嵐了。
可現在卻高興得不得了。
他笑瞇瞇地看著顧晴嵐，那張完美到有些顛倒眾生的臉上全是充滿魅惑的笑容，就連聲音都刻意壓低了一些，沉聲道：「你好，我就是羅喬。」
他伸手輕輕握住了顧晴嵐仍然顫抖著舉在空中的手，微笑著又道：「讓我猜猜，這位美麗的女士，肯定是新語那個善良熱情的同事了。」
顧晴嵐的臉倏然紅了。
「嗷。」羅喬卻突然叫了一聲。
陸景城已經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後，道：「這是新語的同事，收起你那笑容。」
「切……」羅喬有些不服地輕嗤一聲，卻也不敢再做什麼。
他將最後兩杯果汁中的一杯給了陸景城，悶悶不樂地端起另一杯，自己遠遠繞到單獨放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顧晴嵐明媚的大眼睛不停地瞟向羅喬那邊，目光中除了震驚外，還多了一絲疑惑。
陸景城忍不住微笑著搖了搖頭，對白新語說道：「新語，你讓我約羅喬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羅喬聽到自己的名字，都停下了抱怨，朝白新語這邊看了過來。
「嗯。」白新語點了點頭，道：「我打算請師兄幫忙，陸氏之前的研究，由我們來繼續做下去。」
「新語……」陸景城眨了眨眼睛，想要說什麼，白新語卻先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白新語沒有多作解釋，只是繼續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即使師兄願意幫忙，但相關的數據和記錄，全都保存在陸氏的實驗室中，是沒有辦法帶出來的。」
「我知道！」先開口的卻是羅喬，「上一次我就入侵過實驗室的計算機，能查看部分數據，但是核心內容確實寫了保護。」
陸景城沒有轉頭去看羅喬，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要要知道得早。
「新語……」他朝白新語輕輕點了點頭，道：「你過來，我們單獨聊幾句。」
陸景城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白新語看了看他，站起來跟著走到了客廳外的陽台上。
現在還是上午，站在這裡看出去，a市的繁華盡收眼底。
白新語站在陽台精緻的雕花欄杆旁，微微俯身看向了這座城市，陸景城卻反身關上了房門。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陸景城的聲音是少有的嚴肅。
白新語轉頭看向他的時候，陸景城甚至對著她微微皺起了眉，沉聲又道：「新語，這太危險了。」
他頓了頓，又道：「你不瞭解我的大哥這個人，老三現在對他步步緊逼，真走到絕路上，他是什麼瘋狂的事情都能做出來的。」
「我知道。」白新語道：「所以我才一定要這麼做。」
她的語氣是那樣的堅定，堅定到陸景城所有的未盡之言，竟然都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新語，對方正好微微轉過了頭，看著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淡淡又道：「二哥，如果這麼美好的世界，只能再看短短幾個月，你一定也會很遺憾的吧？」
她說著轉頭對陸景城笑了笑，又道：「所以不要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新語……」陸景城怔了怔。
但他很快又搖了搖頭，將剛才一瞬間的茫然從腦海裡趕了出去。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起來：「這不是一回事，我會努力去治好自己的病，但這和……」
「關係很大。」白新語打斷了他的話，微笑著說道：「作為專業人士來告訴你，這可能是你最後的也是最大的希望了。」
「新語……」陸景城心中又酸又漲，又是甜蜜又是擔憂。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白新語的手。
他的掌心已經滿是汗水，可白新語的手卻是那樣溫暖柔軟，沒有一絲顫抖和擔心。
「所以二哥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師兄和朋友，千萬不能讓他們有事。」白新語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像是要將自己的勇氣和堅定一起傳給陸景城一般，微笑著對他說道：「我們會陪著二哥一起努力的。」
她頓了頓，又輕輕說道：「景曜……一定也會很希望，二哥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