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6 不懂 文 / 雛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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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去吧。」楊琪將阿九幾名婢女給打發了。其實她是不好意思再面對她們。
楊琪坐吃享福,意外的是一枚窮光蛋,掏不出一錢來打賞下人,哪裡像耶律斜軫那樣出手闊綽,動輒就是一大筆賞銀。
王府上,不同品階的人,所享受的待遇就不一樣。
很有種「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感覺。
說到底,這種不公的待遇,其實挺悲涼的。
耶律斜軫身邊夠格近侍的女子人數銳減,從五十多名裁到十一名,出去一正一側兩名妃子,就是七名夫人和剩下的兩個寵姬,一層一層的上去,奢華的指數可謂是乘了火箭筒一樣,蹭蹭的往上竄。
嘛,能夠養得起這麼多拜金之女,也足見耶律斜軫的家底有多麼的厚實了。
楊琪始終坐不住,她撐了一把絲帛糊的遮陽傘,著了一身輕盈的素蘭煙羅軟紗,如凌清波一樣,邁著微步離開了蘅蕪閣。
楊琪在院門口立住,倏然轉身,不意外的瞧見耶律斜軫派來的那兩名黑衣白面的暗衛跟在她三步開外的身後。
他們走路無聲,好像不用呼吸一樣,儘管做到了無聲無息,楊琪還是從身後感到一股壓迫感,不自在極了。
「你們就這樣一直跟著我了?」
他們低著頭不語,似乎不敢直視楊琪純淨如水的雙眸,又像是兩隻唯命是從的悶葫蘆。
等不到他們的答覆,楊琪只好隨他們去,接著往北院王府的大門去。
門庭若市,真真熱鬧。
楊琪一出現,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這朵白蓮花一樣標緻的人物,就是蘅蕪閣的小主。
頂著一干人奇異的目光,楊琪以橫掃千軍之勢巡視四周,見著了不少衣著華麗的女子,大概是府上那個院子裡的夫人或寵姬。
她分明聽到有人在她背後尖酸的奚落,「我還真當是什麼人間絕色,也不過如此!」
楊琪微微回頭,見一妖嬈女子搔首弄姿,一身的優越感,勾人的眉眼中儘是不屑與嘲諷。
兩名暗衛橫著未出鞘的長劍,將周圍的人驅散到距離楊琪十步以外的地方。
僅僅是眨一個白眼的功夫,以楊琪為中心,十步為半徑,半徑之中除了她與暗衛,再無旁人。
出門有暗衛護駕,這是何等的待遇,即便是耶律斜軫出府,身邊也不可能會明目張膽的帶著兩個死士做護衛。
有時候差別,是需要親眼見證出來的。
楊琪漸行漸遠,所過之處無人不心生畏懼,人人都敬而遠之,他們真正怕的不是楊琪,而是她身旁的暗衛。
經過一個賣首飾攤,見一支質地不錯的碧玉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楊琪頗為喜愛,便拿在手上細細觀賞。
玉色通透,好似用碧湖的水波在其中湧動。
真是個好玩意兒。
那小販笑的頗為討好,「這位夫人好眼光,這支碧玉釵獨一無二,可是小的托人從西域捎過來的。」
一聽獨一無二,有人按捺不住了。
裝扮得跟花蝴蝶一樣的海夫人撲過來,不由分說便奪走了楊琪手中的碧玉釵,「這是我先看上的!」
她看上就給她,反正這麼貴重之物,楊琪也沒銀子買下它。
她雲淡風輕,大度的不與海夫人計較,然而那兩名暗衛身形如鬼魅一樣,忽的拔劍出鞘,一左一右架在海夫人的脖子上。
「退!」
別說退後了,海夫人兩腿發軟,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她臉色煞白,嚇得手上一鬆——
楊琪眼疾手快,將眼看就要掉落在地上的碧玉釵接住。
「你們——」海夫人盛氣凌人的氣勢雖然被嚇弱了一大截,可心中不甘,嘴上更是不饒人,「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面前兩個黑衣白面之人猶如索命的無常,並無絲毫憐香惜玉之心,紋絲不動的端著兩柄長劍,海夫人脖頸上傳來的絲絲刺痛,她能清楚的嗅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息。
她怎能不害怕,她怕的心肝亂顫!
楊琪揮開那兩名暗衛,鄭重的將碧玉釵插在了海夫人的髮髻上。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必爭也不必搶。」楊琪幽幽的說道,隨即沖海夫人淡然一笑,邁著輕盈盈的步子飄然而去。
望著那如畫中仙子一樣的背影,海夫人佇在原地憤然的跺了幾下腳,對楊琪的嫉恨溢於言表。她拔下頭上的碧玉釵,恨不得順手摔在地上,可轉念一想手上的這玩意是獨一無二之物,若摔壞了恐怕也賠不起,便丟到了原處的攤子上。
她最討厭的顏色就是碧色,她之所以冒然出來,就是要在北院王府的人面前跟所謂色蘅蕪閣小主子一爭高下。
雖然她得到了碧玉釵,心裡卻一點兒也沒有勝利的快∥感。
只聽其他院子的一個夫人調笑:「我說海夫人,就算想不開,也不至於撞到刀口上吧,怎麼也得給自己留個全屍啊,死的也體面一些。」
「就是啊,就算你不為自
自己著想,也得為咱們府上考慮啊,弄髒了大門口,那多不吉利啊!」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以笑聲附和。
怒極過後,海夫人便得意洋洋起來。她很清楚那些戳她脊樑骨的不過是嫉妒她能夠得到大王的寵愛罷了,沒必要跟那些黃臉婆浪費感情!
至於那個蘅蕪閣的小主子——
望著楊琪遠去的背影,海夫人心中又騰升一股排不開的怒氣,並暗暗下定了決心,今日之事,她一定要到耶律斜軫面前告她一狀!
她脖頸上左右兩道血痕,便是最好的證據!
隱在暗處的側妃鄭氏,細長的美眸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艷紅的唇角掛著殘忍到淒美的冷笑。
讓她們斗吧,看看笑到最後的到底是誰!
………………
經過恆王府,楊琪停頓了片刻,繼而又往前去,像是在愜意的散步一樣。
直到在官道的盡頭遇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似乎在等她,在楊琪越走越近的時候,他勾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暗衛正要上前驅趕他,卻被楊琪伸手攔住。
「你們不要多事。」
面對兩個黑衣白面的煞神,小印子明明害怕的不得了,戰戰兢兢的雙腿在打顫,卻還是氣勢洶洶的護在隆緒跟前,那忠心又可愛的模樣,逗得楊琪噗嗤一笑。
隆緒朝楊琪伸出手,楊琪將遮陽傘遞給他。
小印子誠惶誠恐,「主子,還是奴才來吧!」
隆緒緊攥著傘柄,對小印子惡聲命令,「退到一旁去!」
小印子委屈兮兮,卻又害怕與楊琪身後的兩名暗衛為伍,只得緊跟在隆緒的身旁。
隆緒撐傘,與楊琪並肩。
兩人步子的頻率幾乎一致,都是那麼漫不經心、步步生蓮,像是能夠天長地久下去。
隆緒倒希望是這樣。
「你日理萬機,怎麼有空出來?」
話說皇桑出來,蕭太后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隆緒可以說,他知道今日是北院王府門庭若市之日,知道楊琪一定會出來湊這個熱鬧,所以特地出來撞撞運氣的嗎?
然而說出來的,就不算是心裡話了。
隆緒笑的有些苦澀,話到了嘴邊,卻成了抱怨,「日理萬機,那可輪不到我頭上。有我母后在一日,便不會有我掌權之時。」
楊琪幽怨的瞥著他,「你又來了!我說你除了個子跟心眼兒,就不能長長腦子?」
「你——」隆緒一時氣結,多少人在他背後罵他是傀儡皇帝也就算了,怎麼眼前他在乎的這個女人也與那些人一樣了?真是讓人不敢置信!「你說我沒腦子!」
「你腦子上的坑都是白長的!」
「你腦子才有坑呢!」
「是人的腦子都有坑。」楊琪無辜的眨巴著水汪汪的眸子,「你跟蕭太后都不是一般人,她對你的愛自然也是不一般。」
「聽了這話,我胃裡怎麼犯噁心啊!」隆緒撫了撫胸口,他轉移了話題,「我聽宮裡的蔣御醫說,你這身子是好不利索了?」
他嘴上輕鬆,心裡可一點兒也不輕鬆。
楊琪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受的傷,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他何以承天下之大任?
他對楊琪悔恨,同時也很愧疚。
「我啊,本來就有先天之疾,能喘著氣兒,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只要臉皮厚了,就不在乎活著是不是苟延殘喘了。」
隆緒心生不忍,更有不甘,他就不相信身為一國之君的自己,連一個女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我一定——哪怕是用盡了宮裡的三指參,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
「誒——我想要的不是這個,」楊琪扯了一下嘴角,乾笑著,「你若因為我與蕭太后反目,你覺得你母后還會容得下我嗎?你覺得是在幫我,其實冥冥之中不過是在害我。」
楊琪走出傘的陰影時,轉身卻見隆緒停在身後,這個稚氣未脫的男人,悲傷的神情讓人看了揪心。
隆緒憂傷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然而你想要的,我不能給你,耶律斜軫也不能給你……」
楊琪失笑,略微搖頭,「他不是給不了,他根本不懂,至少沒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