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2 忍無可忍 文 / 雛禾
安隱扳著楊琪的小臉兒,左右端詳她上唇的傷,他眉頭微蹙,疼惜不已。
雖是小傷,卻不容小覷。恐怕又得數日才能消。
安隱念頭一動,領著楊琪到了門口,對領著兩個丫鬟侯著的青養娘說:「青養娘,小女體質特殊,跌打損傷、尋常疾病皆不能藥愈,還望青養娘多多費心才是。」
青養娘低眉順眼,斂手輕聲道:「安大人放心,老奴必牢記在心。」
她瞟一眼楊琪,眼中閃過不屑之色。她假惺惺的對安隱抱著恭敬的態度,心裡卻對他的話深不以為然。
安隱並無疑心,對青養娘吩咐:「準備早膳吧。」
一聽開早膳,楊琪兩眼放光。
難得父女兩人一同用早膳,安隱卻發現楊琪如饑狼餓虎似的,就連她尋常不喜歡吃的蔥花餅也一併往肚子裡塞。
他哪裡知道,楊琪這是在養精蓄銳吶。早上一頓吃飽,中午晚上就不用受那老太婆的氣了!
她料定那青養娘當著安隱的面,不敢對她像昨日一樣放肆打罵。這不,安隱與楊琪屋裡用膳,青養娘帶著丫鬟乖乖在外頭侯著呢。
待安隱走後,青養娘拿下面具,對楊琪為所欲為,如同昨日地獄重現,甚至變本加厲。
吃了早飯,楊琪便一直在祠堂跪著,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只要青養娘不說起來,只怕要她跪到午膳時分。
青養娘倒是悠閒,叫丫鬟搬了把椅子來,舒舒坦坦的坐著,不舒坦的時候還可以換個姿勢。
只要楊琪揉麻木的膝蓋或者有半分動彈,背上便狠狠地挨抽。
這些楊琪都能容忍,唯一讓她受不了的是,這青養娘竟當著祠堂中這麼多牌位面前,將瓜子皮丟的滿地皆是!
「青養娘,孔子說的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自己都沒有教養,又如何為人表率?勞煩你將這屋裡的瓜子皮打掃乾淨!」
楊琪這回招來的不是戒尺,卻被灑了一身的瓜子。
她忍無可忍,站起身來。然而膝蓋一軟,整個人又癱在了地上。
青養娘抄起戒尺,一邊往她身上抽,一邊厲罵:「不過是漢人生的一條小野狗,竟然有膽教訓起老身來了!」
縱然戒尺如暴雨梨花一樣打落在身上,楊琪咬牙隱忍,一聲不吭。
那兩個丫鬟立在一旁,手腳侷促,兩人面面相覷了數次,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待青養娘打累之後,楊琪吃力的站起身。
忍著一身的疼痛,雙腿也在顫抖,她強作鎮定,對氣喘吁吁的青養娘咬牙切齒,「別以為我默不作聲,不告你狀,你就以為我逆來順受、忍氣吞聲。三日之後,我教你從哪來的還滾回哪去!」
青養娘大笑三聲,往地上呸了一口,「你當我稀罕留在這破地方!」
她巴不得被北院大王召回北府,還過她榮華富貴的日子去!
迎著她的不屑,楊琪不甘示弱。
她冷笑一聲,揚眉道:「你以為你回去之後還能像從前一樣舒服?我必定讓你待遇不同以往,聲譽一落千丈!」
「黃毛丫頭,好大的口氣!」青養娘怒不可遏,若不是她沒力氣抬手,早就將戒尺甩了出去!
「別以為我做不到。」楊琪清幽幽的眸子裡閃動著自信的光芒,她成竹在胸,好似運籌在握,身上散發著與她年歲相矛盾的氣場。「還有一句,望你記住,老天有眼,善惡分明,報應不爽。」
往後的三日中,青養娘對楊琪的態度依舊沒有改變,依然是看不順眼就打,聽不順耳就罵。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大概是為了明哲保身,並沒對楊琪動手,但都保持著不冷不熱的姿態。
到了第四日,果真出事了——
這日卯時,丫鬟來叫楊琪起床,始終叫她不醒,之後發現她手腳冰涼,登時嚇得失魂落魄。
她跌跌撞撞跑去向青養娘報告:「青養娘,大事不好了,那小漢人好像——好像沒氣了!」
「人沒氣還能活?這……這可怎辦呀!」
這可都是青養娘一手造成的,萬一那丫頭真要是被打出了人命,她們兩個微不足道的丫鬟也逃不了干係!
就算那丫頭是漢人出身,她好歹也是南府宰相的義女千金!
丫鬟們無措的望著大驚失色的青養娘,這樣的後果可都是青養娘釀造的,她們兩個丫鬟哪裡拿得了主意?
哪裡知道,青養娘一轉眼就丟下兩個丫鬟,被嚇得逃之夭夭了。
今早楊琪沒來請安,安隱覺得事有蹊蹺,便去楊琪住的西苑去一探究竟。
見楊琪混睡不醒,氣息微弱,他忙去求了耶律斜軫請來了蔣御醫。
大清早出診,蔣御醫牢騷滿腹。不過怨言也是在嘴上說說,其實他也很心疼楊琪。
給楊琪把脈時,看到了她手臂上有淤傷,蔣御醫將一干旁人請了出去,之後才好好檢查了楊琪的身上。
不僅楊琪的雙臂,她背上的淤傷尤其嚴重,錯綜複雜、縱橫交落,仔細數數大約有數百道!
問完診後,蔣御醫將安隱罵了個狗血淋頭,「你說說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不給吃也就算了,還將娃子虐打成那樣!如此這般
,你們何必又要請我來!」
安隱一臉茫然,他垂首聽教,惶惑思慮了片刻後問道:「蔣御醫何出此言?」
看他模樣,大約也不知道楊琪遭了怎麼樣的待遇。
不知者無罪?可笑!
安隱可是楊琪的乾爹,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蔣御醫篤定他應是責無旁貸。
蔣御醫冷哼一聲,並沒詳加解釋,只道:「你自己瞧瞧去吧!」
清楚了楊琪的情況,安隱才知道他犯了大意。
自責是一方面,他也不能放著這件事不追究。
不過他還是先向蔣御醫詢問了有關楊琪的病況,「蔣御醫,琪琪到底怎麼了?為何一睡不醒?」
「她是餓暈了!」蔣御醫方才摸了楊琪空癟的肚腔,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他猜想楊琪至少有兩日以上滴米未盡。看她乾裂的雙唇,只怕她水也沒喝。
安隱終於明白自己連日的心神不寧究竟為何,自從那日與楊琪用過早膳後,兩人便再也沒同桌而坐。從那之後,楊琪每日早上給他請安過後,就被青養娘給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