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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6 三個兄弟 文 / 雛禾

    安隱給各位先祖燒香叩頭之後,坐到蒲團上,將楊琪攬在身旁。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中秋,如若不是楊琪陪在身旁,安隱不知這一年又要如何的淒涼。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祠堂外的落葉,昨日明明清掃了一回,秋風一過,黃葉又堆滿了庭院。

    安隱微微瞇著眼,低頭對楊琪說道:「琪琪,去南院王府,給大王請安吧。」

    「我不去!」楊琪斬釘截鐵。

    仔細一算,楊琪與耶律斜軫足有個把月沒見過了。

    如今楊琪不愁吃不愁穿,大半可都是南院大王的恩賜。

    瞧瞧楊琪身上的好緞子,可都是產自蘇杭頂好的貨。幾位公主眼饞,求了皇后屢次愣是沒拿到。這不,斜軫請裁縫做了衣裳,統統給楊琪送來了。

    楊琪這白眼狼,斜軫對她再好,她都不領情。

    一提起那男人,她還是氣呼呼的。

    「你啊你,枉費大王對你那麼好!」安隱知道楊琪還在因為柳娥的事記恨耶律斜軫。

    「他又不是我爹,我孝順你一個就夠了。」

    安隱無奈,給斜軫請安之事只好作罷。

    今日中秋,要打理的事諸多,怕是照料不到楊琪了,安隱便對她千叮嚀萬囑咐,「今日乾爹要去最嫵樓,你可別到處亂跑,要玩的話就如往常一樣,找隔壁的幾個孩子去吧。」

    「今日中秋,你去哪我就去哪。」楊琪在這個時代的第一個中秋佳節,可不想就這麼草草度過了。

    安隱倒是沒顧慮到楊琪的心思,往年每逢中秋,他都是與交情要好的幾位官場朋友登樓賞月、喝酒助興。

    楊琪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因為她壓根兒不知道最嫵樓是什麼樣的地方。

    「最嫵樓,可不是你們正經女孩子家去的地方。」

    高樓瓦捨、花街柳巷,楊琪一個小姑娘出入,成何體統?

    楊琪不笨,一點即通。

    她故作委屈,對著乾娘的牌位告狀,「乾娘你瞧,乾爹他寧可去找姑娘喝花酒,也不要我陪他……」

    「得得得,算我怕了你!」

    安隱最終還是沒答應帶楊琪去最嫵樓,不過應了她去街上看花燈的要求。

    早在中秋節的前幾天,就已瀰漫著濃厚的過節氣氛。商舖販賣新酒,引市人爭相競飲。高樓河街張燈結綵,船舶之上有石榴、梨、栗、葡萄等等。

    到了晚上,人家爭登酒樓賞月,絲竹管弦並作,有時起舞助興。里巷孩童通宵玩耍,夜市人馬雜沓,至於天明。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鏡。

    千家燈火,萬家通明,如同白晝。

    楊琪身上水痘未退,羞於見人,便用月仙子面具遮擋容顏。

    她頭戴雪白的貂絨氈帽,身著金線合邊的短衫襦裙,露著絡縫的長烏靴,沿著河燈一蹦一跳而過。

    據說每逢中秋,一種叫「玉兔糕」的甜糕大火,尤其深受孩子們的歡迎。因為它形似玉兔,又有鮮紅的石榴子做眼珠,小小巧巧,精緻可愛。

    關鍵是它不僅有賣相,口感也十分的香甜,鬆軟的麵粉裡面帶有淡淡的米酒味道。

    楊琪左手一隻玉兔糕,右手一隻玉兔糕,觀賞了許久也捨不得吃掉。

    「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小家碧玉,我見猶憐。國色天香,猶如出水芙蓉一般。儘管如此,我還是要狠心把你們吃掉,誰讓你們這麼秀色可餐——」

    感慨了許久,楊琪將礙事的面具往上一抬,將一隻玉兔糕塞入血盆大口之中。

    旁邊的玉兔糕攤子前,有一行四個小孩,其中三人貌似是兄弟,最大的不過七歲,最小的也才四歲。

    兄弟三人衣著光鮮,也都帶著從小販手裡買來的面具。

    最後一個明顯遜色於他們的孩子,約莫與楊琪一般大,正亦步亦趨的跟在那三兄弟身後,一副唯唯諾諾隨時等候差遣的卑恭態度。

    一隻玉兔糕從最小的男孩手中脫落,那隨行於他們的孩子忙從地上將玉兔糕拾起來,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的將灰塵弄了乾淨。

    中間較大的孩子隨口道:「髒了,扔了吧。」

    那隨行的孩子眼中隱隱帶著惋惜的神色,仍戀戀不捨的捧在玉兔糕,卻不得不遵照命令。

    於是,他閉著眼將玉兔糕丟到了路旁。好似做了壞事怕受懲罰一樣,他緊緊的攥著衣裳,弄皺了衣褲。

    待他張開眼時,只見一個戴著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蹲在路旁,將他方才丟棄的玉兔糕拾了起來,拿在手裡將玉兔糕上的泥土拍打了乾淨,放進嘴裡吃了。

    他怔了片刻,醒過神來時,那腳蹬絡縫烏靴的小姑娘已至跟前。

    「張嘴。」

    他唯命是從慣了,在對方一聲命令後,他毫不猶豫的張開了嘴。就在那時,他吃到了這世上最美味的佳餚,正是他嘴裡多出了那一隻乾乾淨淨、香香軟軟的玉兔糕——

    美味的……讓他捨不得嚥下。

    方才命他將玉兔糕丟掉的男孩,一轉眼見他嘴裡含著玉兔糕,頓時惱怒起來,「趙臨,我

    不是叫你丟了麼,你居然敢違抗我的命令!」

    趙臨有口難言,杵在原地手足無措,更不知該不該將嘴裡的玉兔糕吞下去。

    最為年長的男孩,按住那發火的兄弟,「隆慶,算了。」

    他知道趙臨不可能忤逆,但比起一個奴才,他更偏向自己的親兄弟,於是他並沒有幫著趙臨說話,只安撫了隆慶兩句。

    姑息就是縱容,隆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大哥,你若這麼慣著這奴才,他總有一天蹬鼻子上臉……」

    隆慶話音未落,只聽「啪嗒」一聲脆響,一顆小石子打在了他的面具上。

    若他沒戴面具,這石頭豈不是要打在他臉上?

    隆慶不敢置信,捂著臉四下搜尋肇事者。

    不遠處站了一名戴著月仙子面具的小姑娘,面具稍稍拉高,只遮住了她半張臉。她環著手臂,其中一條腿一抖一晃,好似市井中流氣的小惡霸一樣。

    楊琪得瑟著,又朝隆慶的臉上吐了一顆小石頭。剛才吃下那髒掉的玉兔糕,她正愁嘴裡的石頭沒處丟呢!

    「你——你——」隆慶指著她,手抖得跟篩子似的,「你——大膽!」

    他長這般大,還從來沒人敢故意對他做出這麼無禮的舉動。

    楊琪甩頭,故作瀟灑道:「經常有人這麼說我。」

    「放肆!」

    有些人怎麼能那麼厚顏無恥,把難聽的話都能當做一種褒獎。

    「奴才也是人,要是沒他們,你能活的這麼得意,長的這麼結實?小鬼,要懂得感恩——」楊琪毫不吝惜給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上一課。

    被一個年紀與他差不多大黃毛丫頭叫「小鬼」,隆慶心裡能舒服?

    他心有不甘,捲起袖子,掄起拳頭,就要揍人,擺好了架勢,卻又不敢上了。

    隆慶抬頭望見一人,立馬大喜,興高采烈的叫了一聲,「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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