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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8 虛驚一場 文 / 雛禾

    楊琪又睡到日上三竿,一醒便覺頭疼欲裂。

    她對新郎新娘之後如何,竟無半點印象。畢竟因為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她錯過了李家的喜酒,連新娘的模樣都沒機會瞧上。

    「昨兒迎親的路上,發生了何事?」南爺坐床前問她,非要探個究竟。

    楊琪呆滯了半晌,昨天晚上她掉下河壩的事前事後,她記得清清楚楚。

    回想當時她踩空,栽下河壩,差一點落入河水之中。所幸一人踏石借力,飛身而來,將她護在懷中,在河邊停下。

    他借力的那石頭,反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聞到楊琪身上的酒香,那人驚羨不已,「三十二年的女兒紅!?你喝了多少?」

    瞧她醉成這樣,猜她定喝了不少。

    楊琪衝她豎起一根手指頭。

    「一壇!?」那人不由得對楊琪刮目相看,沒料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驚人的酒量。話說,她這小肚子裡,當真能裝下一罈酒麼……

    「一碗。」楊琪傻呵呵的糾正。

    她被扔到一旁,身上掛的布袋卻被對方搶了去。

    看他一身襤褸,不修邊幅,跟個流浪漢一樣,楊琪心生同情,好心道:「那裡頭沒銀子……」

    誰說他要的是銀子?

    那人狼吞虎嚥,將楊琪布袋裡的吃的一掃而光,事後還拍腹滿足的感慨,「我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前面村裡有喜酒,你怎麼不去吃啊?」

    誰說他沒去呀?只不過被當成叫花子趕出來了……

    他怎麼好意思講出來。

    「你等著,我回去給你拿些好吃的。」楊琪爬起來拾起布袋抖了抖,布袋當真是空空如也了,又重新將它掛回身上。

    她明明醉得連路都走不穩,還非要不自量力的去挑戰河壩的斜坡。

    那人過去,胳膊一抬,將她整個人夾到腰側,疾步如飛得往河壩上跑。到了河壩上,他又將楊琪放到一頭騾子背上。

    「我送你回去。」他是怕楊琪又一個不慎,從河壩上掉下去。

    「你都救了我的命,還這麼麻煩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楊琪雖然暈乎乎的,腦袋卻很清醒。「回去後,我給你多拿點吃的。」權當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嗯……一頓飯就抵消了救命之恩,是不是顯得我的命太廉價了?」

    那人輕笑,「你也救過我的命,咱們就當是恩怨兩清了。」

    「我幾時救過你的命?」仔細看他的模樣,楊琪怎麼都覺得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那人也不詳說,只提示了一個地方,「來祥客棧。」

    來祥客棧中,若不是楊琪出言阻攔安隱與韓飛,讓他有機可乘,他也不會活命至今。

    聰明如楊琪,一想便知是怎麼回事。

    她恍然大悟,「漏網之魚!」

    說完,她的身體左搖右晃,險些從騾子背上栽下去。

    那人提心吊膽,時刻小心著她的安全。

    楊琪拍拍騾子的長頸,「驢子,你別亂晃。」

    「我這坐騎是騾子!」

    「叫你的騾子別亂晃。」

    「亂晃的是你!」

    ……

    月光溢出河床,靜悄悄的夜裡,水流的聲音比一天的任何時候都還要響亮。

    這一路上,河壩上的兩人天南海北的胡謅了一通。

    那人對楊琪說,他叫多一兩。雖然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化名,卻頗有來頭。因為他出生的時候,過稱時比他雙胞胎哥哥多一兩……

    快到村口的時候,楊琪就說:「你就在這把我放下吧。」

    多一兩知道她貼心,無非就是不想讓他被南爺那些人看到。

    將她抱下騾子,看她走路搖搖晃晃,多一兩不免擔心,「你一個人行不行呀?」

    楊琪衝他打了個「ok」的手勢,生怕他看不明白,便附加了一句,「沒問題。」

    「那後會有期了。」多一兩騎上騾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還不時的回頭張望。

    這之後,楊琪就被南爺在村口遇到了。

    然後就到了第二天,就是現在……

    楊琪宿醉,卻沒忘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南爺問時,她吞吞吐吐說了個大概,並沒將多一兩的身份坦白。

    昨兒沒趕上喜宴,今兒早膳的時間也被她睡過去了,楊琪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下床後就去找吃的。

    南爺早就吩咐張大廚給留了一碗魚湯麵,看她吸吸溜溜吃完仍不滿足,便讓伙房提前做了午膳。

    昨兒算起來,可謂是虛驚一場。

    膳後,安隱唯恐楊琪又跑得沒影,便讓她到堂屋去陪南爺練字。

    柳娥去溪邊洗衣裳,楊琪便拉了另一個人作陪,就是元淑。她實在不想跟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獨處。

    元淑一邊研墨,

    一邊伸頭看某人洋洋灑灑。

    南爺大筆一揮,勢若游龍,一篇《裴將軍詩》一氣呵成。

    他並沒有可以臨摹顏真卿的字體,而是自成一派。

    「大君制**,猛將清九垓。

    戰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

    將軍臨北荒,烜赫耀英材。

    劍舞躍游電,隨風縈且回。

    登高望天山,白雲正崔嵬。

    入陣破驕虜,威聲雄震雷。

    一射百馬倒,再射萬夫開。

    南蠻不敢敵,相呼歸去來。

    功成報天子,可以畫麟台。」

    在南爺落筆時,元淑禁不住誇讚,「爺寫的真好。」

    聞聲,百無聊賴的楊琪停止發呆,抻著腦袋瞅了一眼,隨即兩眼一番。她爺爺修習顏體的時候,曾研究過顏真卿的這篇《裴將軍詩》。她清楚記得這首詩倒數第二句應是「匈奴不敢敵,相呼歸去來」。

    南爺契丹族出身,大約是忌諱「匈奴」這二字,才改成了「南蠻」。

    南爺看元淑磨墨研得極好,方纔的話又不像溜鬚拍馬,便問她:「元淑,可識字?」

    元淑臉頰微紅,「先生教我家小姐讀書的時候,我曾偷偷的學過。」

    南爺目光一撇,懶懶看向楊琪,「琪琪,想識字麼?」

    嘁,少瞧不起人了,還真當她目不識丁麼?

    雖然她不曾飽讀詩書,好歹也讀過幾本百萬字以上的言情小說。而且最起碼得是,她這雙纖纖素手,十根玉蔥手指頭可是翻過新華字典的。何況她肚子裡裝的還有洋墨水,洋墨水有木有!

    她心裡得意,卻不敢張揚,只搖頭興致索然的回應南爺,「不想。」

    她以為這樣,南爺就會放過她了麼?

    南爺重新擺了一張宣紙,大筆又是一揮,只在首部寫了四個字——

    「知書識禮」。

    「就這四個字,給我將這張紙寫滿,一個時辰後,我來看。」

    說完,南爺揚長而去,留楊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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