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是非分明 文 / 彼岸三生
突然,一直沒有動彈的年輕男子,出手將中年大漢甩開,緊接著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其速度之快,簡直讓人不可置信,猶如一陣風刮過。
逃竄賊子見後方有人追來,而且速度極快,頓時也慌了神,匆忙之下竟失足落入茶鋪北面的水潭裡。年輕男子唯恐賊子逃遁,未有絲毫猶豫就縱身跳入水中。
待眾人向這裡圍觀之時,年輕男子已經拎著賊人上了岸。將狼狽的賊人扔在地上,隨即揪著衣襟冷聲道:「快把偷得錢交出來!」
這時一瘸一拐地老嫗趕了過來,帶著哭腔罵道:「你這挨千刀的,快把錢袋還給老身!老身的孫女還等著這錢抓藥救命,你……你快還給我……」
「快將錢袋還給這位老人家!」年輕男子,揚起拳頭就要毆打賊人。
賊人驚恐的哀求道:「好漢饒命!那錢袋掉進水裡了……」
「啊!你還我孫女命來!」老嫗一聽錢袋掉進水中,頓時痛哭流涕一臉絕望。這裡的水潭很深,要想在水底尋找錢袋又談何容易。
「砰!」
當老嫗抬起頭時,一旁的年輕男子早已跳進了水中,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葉宇由秋蘭推著也來到了這裡,他看著泥漿翻滾的潭水,心道這個年輕人倒很有善心。
年輕男子兩次從水裡探出腦袋,但卻沒有找到遺失的錢袋。但他沒有放棄,又一次扎進了潭水中。
這一次扎進水中的時間要比前兩次長,就在眾人尋思會不會出人命時,一隻滿是泥濘的大手露出了水面。更讓人高興的是,泥濘的手中赫然握著一個錢袋。
「老人家,這是您的錢袋,收好了!」年輕男子游到岸邊,氣喘吁吁地將錢袋交給了老嫗。
老嫗感激涕零的準備要下跪致謝,卻被年輕男子雙手托起:「老人家使不得!」
「真是謝謝你了!」老嫗千恩萬謝,說著就要打開錢袋酬謝年輕男子。
「不用了!老人家快拿著錢去請大夫吧!」年輕男子極力推攘,不願接受酬謝。
老嫗想到自己的孫女還急待她去抓藥請大夫,於是不再耽誤時間,在向恩人誠信致謝後,便急匆匆離去。
圍觀的眾人因為老嫗的離去漸漸散開,待岸邊眾人盡數散去,唯獨葉宇沒有離開,他平靜地看著渾身濕透的年輕男子,繼而開口問道:「在下可否問你兩個個問題?」
正欲轉身離去的男子,側過臉看了葉宇一眼,拱手沉聲道:「請問!」
「你連包子都買不起,方纔那老人家給你酬金,為何你不收下?」
年輕男子卻平靜道:「出手相助不過是小事而已,那老人的錢,是救治孫女的救命錢,在下又豈能接受酬金?況且,若在下收下酬謝錢財,那在下的仗義之舉,豈不是成了低賤的買賣?」
葉宇點了點頭,眼中充滿讚賞之色,隨後又接著問:「方纔包子鋪外,你本有一身好武功,即便那包子鋪的老闆,也不是你的對手,你所幸搶了包子以解腹中飢餓,豈不比哀求他人來的痛快?」
年輕男子聞聽此言,頓時怒目而視道:「在下不是盜賊!一身武藝也不是為了欺壓百姓!」
「好!好一個是非分明的漢子!葉某佩服!就為你這兩個答案,葉某覺得可值千金!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額……在下郭嘯天!」
郭嘯天?葉宇思忖這名字聽起來為何這麼耳熟?但冥思苦想卻一時想不起來。
「在下葉宇,既是相逢便是緣分,今日由在下做東,包子鋪裡的包子,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知你意下如何?」
「當真?」郭嘯天滿臉的疑惑,他不明白眼前的這位少年,為何對他如此慇勤。
葉宇看得出郭嘯天的疑惑,於是肯定道:「當真!」
「多謝了!請!」
……
待葉宇陪同郭嘯天來到包子鋪,郭嘯天的狼吞虎嚥險些嚇壞了秋蘭。不過這可樂壞了包子鋪的老闆,因為郭嘯天半個時辰就吃了五十多個大包子。
葉宇看著郭嘯天那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暗想這傢伙莫非是餓死鬼投胎?就算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至於一口氣吃這麼多吧!
「多謝葉公子贈飯之恩!」郭嘯天飯飽之後,甚是感激地向葉宇道謝。
葉宇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沉聲道:「在下是敬重你的為人,一頓飯又何足掛齒!只是不知兄台從何處而來,又要往何處而去?」
郭嘯天一提及此事,不禁神色一暗:「不瞞公子,郭某是從北地逃亡而來,我大宋百姓在金人的鐵蹄統治下,猶如圈養的牛羊,不曾有過絲毫的尊嚴。郭某一家老小,因遲交賦稅而被屠殺殆盡,唯獨郭某曾學過一身武藝,才得以死裡逃生……」
說道悲憤之處,郭嘯天是雙目血紅,緊握的雙拳迸出一條條青筋:「郭某一路上渾渾噩噩,不知該投奔何處,郭某不屑於偷竊,只得沿路行乞,這才落得這般模樣……」
聽著郭嘯天講述著,金人統治下漢人豬狗般的生活,葉宇陷入了沉默。
在此之前他沒有想過什麼國家大義,也沒有去管今日的南宋如何傾頹。因為他有自知之明,這些並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可是今日他聽了郭嘯天的講述後,卻莫名一種恥辱感油然而生。一個民族、一方百姓,在異族的鐵蹄下如畜生般的活著,是什麼原因、什麼理由,讓朝廷中的主和派視而不見?
沉默良久,葉宇緩緩地抬起頭,向郭嘯天拱手道:「既然你無處可去,不如就暫居在葉某家中!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
「怎麼?莫非兄台嫌棄葉某?」葉宇佯作不悅,繼而沉聲反問道。
郭嘯天連忙擺手,解釋道:「公子贈飯之恩已是銘感五內,又豈敢嫌棄!若是公子覺得郭某有點武藝,就讓郭某當個看家護院的僕人,也算是報答公子之恩情!」
不願平白無故受人恩惠,這種恩怨分明的行事作風葉宇很是欣賞。見郭嘯天神情鄭重,也知此人是個態度堅決之人,於是順從了郭嘯天的建議。
況且葉宇也覺得,住所只有他與秋蘭兩人,若是有人突生歹意,他一個殘廢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以後若是有了郭嘯天做護院,生命財產也安全不少。
如果說葉宇收得力護院是件喜事,那麼他親自督染的布匹在水中多次沖洗不掉色,就是更大的喜事。
而且布匹顏色均勻色澤上層,足以跟潘家布莊的布匹相媲美。如今萬事俱備只欠啟動資金了,這個時候葉宇想到了借貸。
借貸這個詞,貫穿了整個華夏文明。在宋朝,自從王安石的青苗法之後,民間借貸的制度逐漸趨於完善,是中國歷史上農業金融信貸的一個雛形。
現今南宋經營借貸的機構稱之為社倉,由朝廷直接主導。葉宇決定用蘇全忠贈與他的染坊地皮,作為借貸的抵押向社倉借貸。
一切都在順利中進行,對於招募來的染匠,葉宇並沒有直接投入染坊操作,而是提前做了個強化培訓。他如此謹慎,是因為這一次他輸不起,否則又將被打回原形。
這一日天朗氣清,葉宇從成衣鋪出來,準備坐著輪椅回去。一名家丁打扮的少年攔住了他的去路,少年說明來意之後,葉宇才知道是潘家的家丁。
「我家少爺已在酒樓等候,請葉公子隨我來……」
家丁態度不卑不亢,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葉宇心道,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家丁。
當日在壽宴之上,他雖然與潘之所只是閒談兩句,但是給他的印象卻是極深。
「嘯天,我們走!」既然對方有意相邀,葉宇自然不能避而不見。
「是!」自從郭嘯天成了他葉宇的護院之後,平日裡這推輪椅的活兒,可就落到了郭嘯天的身上。
……
酒樓頂層,安靜地包廂裡,葉宇與潘之所相對而坐,裊裊的檀香,讓人有種沉醉其中的夢幻。
葉宇抬眼看著對面的潘之所,平靜地開口問道:「潘公子,今日邀葉某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無事,只是想與你交個朋友!」潘之所自斟自飲,平淡的說道。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問得簡潔,答得乾脆!葉宇卻是自嘲笑道:「潘公子真會說笑,這清流縣誰人不知你潘公子是富家子弟,且才學超群。而葉某不過是草芥而已,哦,對了,充其量不過是葉家的喪家之犬!雲泥之別,葉某又豈敢高攀?」
「重要嗎?」
潘之所的平淡與安靜,倒是讓葉宇覺得一愣,隨即也釋然自語道:「你可真看得起葉某……」
「潘某雖家境甚好,但朋友卻不多,有的……也只是如陸錚那樣的朋友,這個潘某別無選擇!」
說到這裡,潘之所不禁停頓了一下,隨後接著道:「潘某最看重有情有義,且才華出眾的人,而你卻兩者兼備……」
「哈哈哈!」葉宇爽朗的笑了起來:「潘公子說笑了,有情有義,葉某就厚顏承認了;可才華出眾,潘公子可是高抬葉某了!當日壽宴之上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難等大雅之堂,否則葉某如今也不會被眾人奚落,稱為拍馬溜須之輩!」
潘之所卻是平靜地看了葉宇一眼,繼而暗含深意地笑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葉兄弟又何必如此藏掖?當日你在宴前,明為三賀壽,實則是三暗諷!你以為潘某不知?」
話音剛落,葉宇不禁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