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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初登大寶—第十二節周勃的短板(四 文 / 閒雲漫關

    皇帝到縣令隔的曾級多了去了,板著指頭數半天,還不一定能弄准。皇帝安排的一件事,沒理由一竿子通到一個縣令的手上。然而,長安縣令享受了這份待遇。

    事實上,縣令對這個光榮的使命並不感冒,反而很憤怒,因為這明顯是一個得罪人差事。周勃是什麼角色,大家很清楚,一個小小的縣令去找他的麻煩,明顯是在自找不痛快。

    說白了,這是一件棘手的事。若治不了周勃,把事情辦砸了,皇帝怪罪下來,自己肯定玩完;可如果把周勃拉下了水,事情辦成了,那就在家等著挨黑磚吧。

    這件事,讓縣令很抓狂。他也想把這件差事推出去,可四周看看,費了半天勁也沒找到合適的仁兄,總不至於拉過來個都頭去全權負責吧?

    廷尉你也太不地道,大家千里為官只圖財,兄弟我混個芝麻大的官帽不容易,沒道理這麼消遣人的。

    憤怒歸憤怒,可他沒敢說個不字。他是真的沒辦法,因為他誰也得罪不起,廷尉弄不了周勃,但收拾他綽綽有餘。

    在心裡把廷尉祖宗十八代詛咒個遍後,縣令還是硬著腦袋登場了。這完全是一局鬥獸棋,像吃虎、虎吃豹……貓吃鼠,一級壓一級,最終老鼠吃大象。

    既然上場了,那就豁出去吧,反正沒退路。

    幾天後,縣令帶人跑去了絳縣。

    在周勃的全副武裝前,縣令板著臉把聖旨宣讀了一遍,然後望著台階下的周勃,冷冷地問道:「人言周丞相謀反,卑下斷不敢相信,然陳兵以迎聖旨,不知何為?」

    周勃傻了。他還真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和「謀反」兩個字了繫起來。把家丁打扮成凶神惡煞,無非就是嚇唬嚇唬人,免受阿貓阿狗們欺負,可沒想到動靜鬧的這麼大,竟然傳到了京城。

    如此一來,周勃害怕了。他連忙擺擺手,把家丁們趕了出去。近前一步說道:「臣萬死也不敢有此。」

    縣令連忙近前,頗為關心地說:「此事關緊,還需丞相親自進京,向皇上言明。」

    周勃沉默了,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

    縣令連哄帶騙把周勃誑到京城。一進京,縣令立馬翻了臉,直接把周勃投進了大獄。

    要說縣令此舉也很無奈。皇帝的命令是讓廷尉處理此事,可廷尉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自己。也就是說,自己根本就沒機會向皇帝請示,更沒資格讓周勃進宮陳述。在弄出個結果前,他只有把周勃關起來。

    周勃一輩子哪受過這種氣,因此扯著嗓子在大獄裡作鬧了兩天。周勃剛進來時,從縣令到獄卒對他還比較客氣,畢竟這個人曾掌控朝局,跺跺腳整個長安城都要晃三晃。

    可時間一長,大家算是看明白了。關那老傢伙禁閉,竟然也沒人來說個不字,原來這也比不過是個紙老虎。更兼周勃太囂張,完全不把豆包當乾糧,這讓獄卒們很上火。(事實上,有個叫袁盎的人在此事上替周勃說過好話,但其並沒有起到決定性作用,因此待袁盎同志唱主角時再加以介紹吧。)

    如此一來,頗有眼色的獄卒們對周勃就不那麼友好了,甚至開始欺凌侮辱,很有大刑伺候的意思。

    獄卒們的態度引來周勃另外一種想法:看來皇帝是準備要自己的命。

    周勃害怕了。他並不是怕自己掉腦袋,而是怕「謀反」兩個字。一旦罪名成立,他老周家將全部完蛋。他不可能不害怕。最讓他受不了的還是面子上的問題,一個政界大佬受這些小嘍囉們的欺負,的確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隨後,趁家人探監的機會,授意賄賂獄吏,好讓自己免受凌辱。

    老周家出手還真是大手筆:以千金與獄吏。

    幾個打板子的獄卒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更沒敢想過有這麼多錢。金燦燦的黃金放眼前,別說讓獄吏「推磨」了,讓鬼推磨都沒問題。由此可見,周勃也是個貪污犯。不過在當時,這條罪名並不嚴重,因為陳平在這方面的問題比他大的多。

    錢還真是個好東西。自從獄卒們得了黃金後,態度立馬有了一百八度大轉彎,對周勃客氣了很多,認他當大爺的心都有。甚至有人給他出主意:請公主作證。

    這個公主是漢文帝庶出女兒,並非竇漪房之女劉嫖。劉嫖嫁給了陳平之子陳午,而這個未留下名字的公主嫁給了周勃長子周勝。

    不管怎麼說,周勃算是皇親,而其中的紐帶就是這位公主。能有皇帝的女兒出來求情,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辦法,說不定皇帝能判個人情案。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事實上,公主是站出來求情了,但效果不佳,劉恆根本沒賣女兒的面子。

    但這不能說獄吏出的主意沒用,因為經過這麼一搞,周勃算是開了竅:劉恆的女兒沒用,那就求劉恆老娘出面。

    然而薄姬一天到晚待在長樂宮,想要見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這並沒能難住周勃,因為他的朋友名單裡還有一個人——薄昭,薄姬的親弟弟,劉恆的親舅舅。

    為了把事情辦的穩妥,周勃算是抖大精神,投了大本錢。他授意家人拿出所有財物送給了薄昭,讓他請薄太后出山。

    薄昭一直以來和「廉潔」兩個字有仇,他頗為不好意思的笑納了老朋友的全部財物後,終於向未央宮走去。

    在老姐的面前,薄昭把周勃多年來的事跡生動形象的講述了一遍,最終得了個結論:周勃不可能謀反。老太太聽完兄弟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

    薄姬當即著人把兒子叫了過來。

    劉恆住在未央宮,薄姬住在長樂宮。雖然兩地離的不是太遠,但佔地比較大,坐轎跑一趟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劉恆是個孝順兒子,一聽老娘傳喚,當即動身,屁顛屁顛往長樂宮跑。剛到老娘面前,人都還沒站穩,就見老娘在面前的桌子上落摸,搗鼓了半天沒找到趁手的物件,最終一伸手把自己頭巾扯下來,朝著劉恆擲了過去,並且還配了音:「逆子!」

    劉恆有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自己怎麼惹的老太太。他一臉茫然地問了句:「何事讓母后如此生氣?」

    薄姬沒給他好臉:「絳侯何罪?」

    哦,原來如此。劉恆咧嘴討好地笑笑,「人言其謀反。」

    薄姬怒視著他,「絳侯手握重權時不謀反,今身居小縣反而如此?你以此言騙我,難道能騙天下人?」

    劉恆很無奈,他心裡很清楚周勃不可能謀反,只不過希望找借口把他收拾掉罷了。而現在老娘搞了這麼一處,看來是動不了手了。他現在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是誰告訴太后的?

    事實上他並沒有想多長時間,待得弄明白這個人後,這個人將榮幸地成為他排斥和壓制的對象。薄昭最終的結局已基本定性。當然,在講到薄昭的結局時,我們將會重提這件事。

    劉恆頗有些耍無賴地笑道:「兒子也不信此事,但如此傳聞卻又不能置之不理。獄吏剛才也已調查清楚,絳侯無罪,正要放他出獄。」

    薄姬的臉色才有所好轉。

    周勃終於有驚無險地出獄了。出來後,他長歎一聲,「我曾率百萬大軍,可不知獄吏之尊貴呀!」隨著這聲長歎,周勃再也不是以往的周勃,謹小慎微、膽小怕事,這些成語伴隨了他的後半生。

    周勃雖然有驚無險,要說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有一個人卻跌到了低谷,這個人就是前邊提到的廷尉大人。這位老兄活了幾天稀泥,誰都不願意得罪,可最終兩邊都沒落下好。幾天後,劉恆毫不客氣地撤了他的職,專門找了個狠人接替了他的崗位,這個狠人叫張釋之。關於張釋之的故事還有很多,待他唱主角時再加以介紹吧。

    八年後(公元前169年),周勃病死絳縣,謚號「武侯」。

    周勃表演結束了,但就這個人,我真不知道該對他下個什麼評語。借用幾句古語吧:在將相位,諸呂氏亂,匡國家難;挾功震主,勳耀上代,身終下藩。

    而無獨有偶,這句評語用在他的兒子身上一樣貼切,相似的經歷,不同的結局,「父子代辱」成為千古名將的悲涼。

    在後世王朝中,周勃的行為滿足了歷代帝王的需要,而被充分認可。

    唐朝建中三年(公元782年),禮儀使顏真卿向唐德宗建議,追封古代名將六十四人,並為他們設廟享奠,當中就包括「左丞相絳侯周勃」。宋代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宋室依照唐代慣例,為古代名將設廟,七十二位名將中亦包括周勃。

    所有這些,都只是後世對這位千古良將的緬懷而已,對周勃本人而言,已不再重要了。

    不過一個題外話是值得一提的。

    有個耳熟能詳的成語叫做「汗流浹背」,這四個字的出現就和周勃有關。周勃第一次被罷丞前,劉恆曾給他提了兩個問題。那兩個問題,周勃給出了同一個答案——「臣不知」。當說完這三個字後,周勃讓「汗流浹背」這四個字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第一次出現。

    好了,周勃的故事我們講完了,就讓我們掀開新的篇章吧。

    因為隨著陳平和周勃先後退出政治舞台,劉邦的痕跡就越來越少了,屬於劉恆的時代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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