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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呂氏掌國—第五節 國喪(五) 文 / 閒雲漫關

    害怕了的審食其慌忙進了宮,把酈商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給了呂雉。

    看著審食其緊張的表情,呂雉也陷入了沉思。的確,酈商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要說呂雉自己也並不是沒有想到此舉的危險,事實上她也是做了一些準備的。但所有這些準備都基於一個前提——暗自做為、突然下手。然而現在這似乎已經不是一件隱秘的事情了。既然酈商能說出這種話,可以想像得到會有更多的人已經開始在暗自準備。

    「誅殺群臣」的確不是一件輕鬆快樂的事情,平時看起來下邊跪的那些人都老老實實,誰知道會不會留有一手?

    更何況,這件事情牽扯極廣,那些必殺之人肯定會狗急跳牆,更可怕的是自己準備留下來的那些人也可會跳出來反對。因為這種事情,沒到最終結果揭曉之前,任何人都是熱鍋上的螞蟻,誰都不敢確定自己是安全的。

    現在的呂雉已經不是「猶豫」兩個字可以概括了,她現在應該是恐懼,她甚至想像到了群臣造反的場景。她知道給自己留下來的時間並不多了。

    呂雉不自覺地向審食其投去了一眼,審食其仰著煞白的臉,茫然地看著自己。呂雉清楚,眼前這個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如果硬著頭皮繼續搞下去,眼前這個人已經派不上多大用場了。

    呂雉盯視著審食其,長長地吐了口氣,冷峻的臉上流出一絲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然後開口說話了,「傳召!皇帝駕崩,大赦天下!」

    劉邦公元前195年四月二十五日死,直到四月二十八日才得以大喪天下。劉邦在床上多躺了四天後,呂雉方給他準備棺材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隨著大喪的詔令下發,籠罩在西漢朝廷的陰雲漸漸散開。這場由呂雉挑起來的暗流,差點讓劉邦辛辛苦苦開創的西漢王朝毀於一旦。不過事實證明,呂雉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她不僅僅會玩弄權術,更重要的是她能審時度勢,能夠用合適的方式解決面臨的困難。

    對群臣而言,一場滅頂之災隨著大喪的詔令而煙消雲散,從今天開始,他們也真正進入到了一個新的朝代。在這個新的朝代裡,他們面臨的也許是機會,也許是挑戰,但更多的卻是抉擇。

    無論他們將面臨些什麼,但有一點可以是肯定的。在過去的日子裡,他們以打仗為主業,以身體強壯程度和消滅對手的數量來決定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從今天開始,他們需要換一種姿態應對眼前的局面。

    事實證明,在朝堂的明爭暗奪中,生存的難度係數並不比戰場上小,甚至可以說是更大。這是一場淘汰賽,能笑道最後的,絕不能以身體強壯程度來確定,因為還需考慮兩個方面,一個是智商,另一個就是關係。

    呂雉終於著手劉邦的後世了,就在舉哀天下之時,一位仁兄終於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這位仁兄就是陳平。

    陳平已經在路上跑了很多天了,並不是我不想介紹他,也不是我故意不讓他回家。關鍵是他出生的年代不是太好,既沒飛機又沒火車,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馬,更為誇張的是當時的柏油路還沒顧得上修建,以至於讓陳老兄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

    不過還好,如果陳平早幾天回來,可能面臨的難題會更大,因為劉邦正在裝活著,呂雉也不會讓他進去探望,甚至會讓他早一點歇菜。應該說,陳平回來的挺是時候。

    因為他剛到長安,劉邦的靈堂剛好修繕完畢,不早不晚,正是時候。

    他跌跌撞撞地跑進宮中,跪倒在劉邦的靈前,放聲大哭。

    不過陳平很清楚,哭是打動不了人的,尤其打動不了坐在一旁的呂雉,因此他準備說些話。陳平要說的話就比較上路了,可謂一針見血。

    陳平一邊哭一邊說道:「陛下,您讓我就地斬決樊噲,我不敢輕易處置大臣,現在已經把樊噲押解回來了,您怎麼就走了。」

    陳平的智商絕不是白給的,這句話看似是說給躺在棺材板裡的劉邦,而事實上卻是在向呂雉表功。

    呂家姐妹聽說樊噲沒死,都鬆了一口氣,呂雉甚至還上前寬慰了一句:「君勞,出休矣!」

    按理說,陳平這個時候應該磕磕頭,說一句節哀順變,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如果陳平真的這麼搞了,那他可能就真的完了。但陳仁兄不是一般人,他做事絕對是滴水不漏,「防患於未然」這句話他理解的還是比較透徹。

    陳平規規矩矩地磕了磕頭,然後又說話了,「臣願意值守宮中,服侍太后和新君。」

    陳平這句話是很有意思的,他現在跪倒這裡實際上算是一次違規行為,說的專業點就是「抗命」,不要忘了,在他回來之前是先得到一個詔令的,詔令的內容是「戍守滎陽」。

    陳平沒敢真的去滎陽,而馬不停蹄地跑回了長安,這本身就是與人口舌的事情。如果不藉著機會得到呂雉的首肯,他這份罪名遲早會被坐實的。

    更重要的是,陳平很有自知之明,因為他有兩個長項,一個是耍陰謀詭計,另一個就是貪污。

    他第一個特長很得劉邦的賞識。但畢竟呂雉不同於劉邦,他和呂雉之間畢竟沒有什麼交情。更重要的是,這個特長本身就是招來殺身之禍的油頭。從古至今栽在這一條上的人數不勝數。如果不趁著機會和呂雉濤套近乎,那以後就不用再混了。

    如果第一個特長比較危險的話,那他第二個特長就更加危險了。好像「貪污」這個詞從來沒被做為褒義詞用過,隨便哪個落馬官員,都能很幸運地被扣上這頂帽子。

    雖然在古代,貪污也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這一條就怕別有用心的人拿出來做文章,你還別不信,這個罪名還真得屢試不爽,很多牛人就栽在這條大家心照不宣的罪名上來,的確難能可貴。

    陳平很清楚,這些年來自己撈了不少錢,不過也得罪不少人,如果自己現在敢拍拍屁股走人的話,相信前腳剛走,舉報信會一時三刻就會送到呂雉的案前。

    更誇張的是,這次畢竟陰了樊噲一把,還把他捆的給粽子似得給拉了回來,雖然沒砍掉他的腦袋,但那個二百五卻一點也不承情。也就是說,待得樊噲回京,就是和他陳平撕破臉的日子。別人可以不在乎,但樊噲這個人陳平不得不引以重視,因為他的老婆叫呂須。

    陳平的心機真是太重了。

    陳平跪在呂雉的面前,請求一次,呂雉沒答應。那就接著跪,接著求,幾次三番後,呂雉終於鬆口了。還拜他為郎中令,輔助新皇。

    陳平留京,為他順利躲過以後的明槍暗箭做足了準備。

    十幾天後,樊噲也坐著自己的專用囚車回京了。剛進長安,呂雉就下令打開囚籠,放出樊噲,並恢復他的爵位封邑。

    樊噲一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扯著嗓子把陳平全家問候個遍。還好,陳平已經做足了準備,這個滑頭又一次安然過關。

    實際上,在此時還有一些人的命運也發生了轉折,當然這幾個人我們也是做過介紹的。

    一個就是前邊講到的盧綰,因為此時的他栽這腦袋奔向了匈奴。

    還有戚姬和劉如意,自從劉邦病重,這個女人就沒被再臨榻前,不是她不願意去,而是沒那個機會,因為她和劉邦之間隔著呂雉,那個女人成為她難以逾越到障礙。這對母子走到了命運的轉角。

    還有一個人就是審食其,這個並不算聰明的人,開始登上了舞台的中央,不過他的表演不能算出彩。

    要說還有很多人的命運都發生了一些轉變,不過在此時,這些人是顧不上考慮這些的。因為現在的重點工作是劉邦的大喪,還有新皇的登基。

    事情進展的還是比較順利的,劉邦駕崩兩個月後,也就是公元前195年6月26日,劉盈繼皇帝位,呂雉榮升皇太后。

    呂家開始真正登上舞台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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