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三 相認(三) 文 / 井中無花
聽到敲門聲,喬嵐清忙起身去開門,俗話說,大人動嘴兒,小孩兒跑腿兒,長輩面前還是主動勤快點兒。
「溫巖哥。」喬嵐清側身讓溫巖進屋,在後面鎖上了門。
「舅舅,您找我?」溫巖雖然住在溫家,可和雲亦的關係向來親厚,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他不會忘記舅舅在母親過世以後對他的種種照顧,比起溫海,他反而更像是一個父親。
掃視了一圈兒,目光鎖定在秦海若的臉上。
他好鎮定,好像從未見過秦海若這張熟悉的面孔。
「溫巖,不能這麼盯著客人,快喊小姨。」雲亦催著叫人,見溫巖還是沒有反應,對秦海若抱歉的道,「估計是太開心了,都傻了。」
「小姨?」溫巖嗤笑一聲。現在的整容技術這麼發達,想整成什麼樣的沒有可能?僅憑她跟媽媽有一張近乎一樣的面孔,就斷定她和媽媽有關係?這也有些太早草率了吧!「我怎麼不知道您有個妹妹?」
雲亦的神色有一瞬的尷尬,輕咳兩聲,才道,「這…你媽媽我們兩個,並沒有血緣關係…」
溫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喉結上下滑動著,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消化了這個消息。靠倒在沙發上,怔怔的望著秦海若,發現這個女人除了髮型和媽媽不一樣,比之十年前的媽媽看起來年齡更大一些,別的好像…真的就是一模一樣的…
右手捂上心頭,彷彿在壓抑著胸腔裡突突跳動的心臟,讓它不要破胸而出。
他看著秦海若的時候,秦海若也在看著他。
男孩兒看起來二十出頭,神情卻是和年齡不符合的深沉。她難以想像這個對人處處防備的男孩兒都經歷了些什麼。十年前喪母,他那時也就是十多歲的年紀吧。現在看到和媽媽長得一樣的人,居然沒有情緒失控,還能冷靜思考。總這樣小心翼翼的提防,一定是很累的吧。
鼻頭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得知姐姐過世時候,也沒有這麼難過。
「孩子,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和楊瀟幾十年的朋友了,清清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秦海若努力的搜索一切能證明她身份的信息。
喬媽媽聽了,忙點頭,「就是就是,我們兩個從小玩兒到大的,而且她尋姐姐尋了十多年了,沒想到居然就這麼近。」
溫巖還是不作任何反應。
秦海若心裡有些忐忑不安,這孩子是不是不肯認她這個小姨?可現在姐姐已經不在了,唯一的血骨就是面前的這個孩子,若是孩子不承認她…
「您跟我媽媽真像。」
「不過我印象中,不過我媽媽好像沒有您漂亮呢。」溫巖笑了起來。
這是喬嵐清第一次看到他笑,就是從心底、發自肺腑的那種笑容。她突然想起來程語源當初形容溫巖,說他不喜歡說話,也不愛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見他笑的次數一個手就能數的過來。
而他現在笑起來,給人的感覺真的好溫暖,說是美麗也不為過。
這就是不笑則已,一笑驚人?
喬嵐清還沉浸在溫巖嘴角掛著的餘下的笑意中,秦海若內心卻越發的悲慼,抑制不住的又低低啜泣起來。
「我媽媽是個很溫柔,很好欺負的人。」他用餘光瞟了一眼喬嵐清,只是餘光,眼珠都不轉的,睫毛也沒有一絲顫動,「現在欺負她的那些人回來了。」
「什麼?你說…」雲亦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他居然還有臉回來?!」
「嗯,還帶回來一個『妹妹』。去年國慶的時候。」溫巖說到『妹妹』二字的時候,聲線很細,說不出的詭異和陰森。
「這個混蛋!」雲亦一拳砸在沙發上,氣得渾身發抖。
「他在外欠了賭債,爺爺也上了年紀,估計是因為這個才回來的。畢竟血濃於水,我本還想著若是他有真心悔過,那過去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他好像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喬嵐清聽到這裡,緊握著的手心沁出絲絲的汗。這是溫巖哥家裡的**,她一個外人,就算是溫巖哥不介意,她也覺得自己不合適在這裡,「那個,我的作業還沒有寫完,要不媽媽,我們先回去?」
喬媽媽聽她一說,也反應過來,「啊,對了,差點忘了,海若你在這裡等著啊,我一會兒給你送鑰匙過來。」
二人告辭,雲亦客套了幾句,沒有強留。喬媽媽知他們家的事情要緊,也沒有介意。
溫巖因為喬嵐清的這個舉動,對這個小姑娘倒是生出了一絲絲的好感。聽周哲業說,這姑娘還跟程語源關係不錯?真是巧了。
雲亦坐回沙發上,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怎麼打算的?」
「怎麼打算?他想要的無非就是爺爺的錢,我半毛都不會給他。你別說,他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還挺厲害的,不知是不是得了她媽媽的真傳,哄人真是有一套,我聽家裡的阿姨說,這丫頭很得爺爺寵愛。」
雲亦點點頭,「霍紫常年在外面飛來飛去,景原住校,你…」
「我現在也不回去了,我在外面有公寓。」
「那就是了,老年人一個人在家,難免寂寞,若真是身邊有了一個懂得討巧兒的,喜歡還來不及,不會計較那麼多。」雲亦很是通情達理的沒有埋怨老爺子,表示理解。
「我也是這個意思,事情都放在爺爺百年之後處理吧,我不想
讓他看到這個家不好。」
「你做的對。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溫巖點點頭,看向一直沉默的秦海若,「小姨?」
「啊?」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媽媽?」
「可以麼?」
「嗯。」
陵園修得很好,處處種的都是常青松柏,放眼望去,一片碧綠。
太陽已經掛在西邊,橘紅的顏色籠罩著陵園,神秘肅穆。
溫巖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墓碑前。
上面還放著一束微枯的花。
雲韻的照片很年輕。溫巖那時想找一張合適的照片,居然發現母親從結婚以後就很少照相,倒是有幾張照片,可是都是和他臉貼臉的合照。
秦海若望著照片上的美麗女子,淚水滾滾而出。
方才聽雲亦親口宣佈噩耗的時候,心裡固然難過,可直到現在,踩在這一方埋葬雲韻屍骨的土地上,她才曉得什麼叫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