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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9章 對峙 文 / 雲意遲遲

    許家安與鄭小瑞面對著面,背後是許氏宗祠排放得密密匝匝的牌位。

    正午的驕陽直晃人眼,許家安恍惚中竟有了不真實的感覺,彷彿回到了三年之前。他被兩個黑衣男子堵到了一條狹長的小巷中,剛一轉身,迎面卻對上了一身華服的年輕男子。

    許家安早就不記得那日是否也像今日這樣有著灼目的陽光,卻忘不掉鄭小瑞一雙眼角上挑的丹鳳眼毫不掩飾的敵意,聲音冷得像是一塊冒著寒氣的冰:「你就是許家安?」

    許家安沒由來的覺得一陣潛在的危險,不過他依舊挺直了後背,傲然答道:「是!」

    但見鄭小瑞瞳孔危險地瞇了瞇,輕輕一擺手。

    「彭」,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到許家安腦後,他只看到鄭小瑞邪笑的嘴角,便身子一歪,什麼都不知道了。

    ……

    此時,兩個男人隔空對視。鄭小瑞依舊是一身華服,許家安卻是全身襤褸,只是他那雙眸子黑得像墨,看不出裡面蘊藏的深意。

    鄭小瑞不耐煩地搖了搖扇子,掩飾自己心中微微的不安:「怎麼,你來是找我秋後算賬的?」怎麼回事,在京城的時候即便見了那些達官貴人都是應對有度,怎麼面對這個沒權沒勢的窮酸秀才倒是有些心虛了。

    「鄭老闆,別來無恙!」許家安拱了拱手,姿態落拓。這場夢做得太長,足足三年才醒了過來。醒來後。早就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即便有心痛,有不甘,有不捨,也只能拋擲在歲月的齒輪間,任它碾壓成齏,最後煙消雲散了。

    鄭小瑞微微有些詫異:「好說,好說!」

    「鄭夫人,還好嗎?」這句話雖然艱難,可還是從唇齒間擠了出來。連雙秀即便是隔了蒙塵歲月,依舊是他心頭不能癒合的傷口。

    「她很好。」

    「我怎麼聽說她不大好?」

    「哦?」鄭小瑞偏過頭。眼睛又危險地瞇了起來。「你見過她?」

    許家安不為所動,淡淡一哂:「鄭老闆金屋藏嬌的事整個縣城又有誰不知道?」他沒回連家莊,就是潛在縣城,想要多打聽些連雙秀的消息。

    榴仙?鄭小瑞不屑地撇撇嘴。

    「鄭老闆當年大費周章。終於得償所願。卻沒想到還是秋扇見捐。既有今日。何必當初?」許家安心中隱隱作痛。

    「你——」鄭小瑞惱羞成怒,「她不愛熱鬧,我單獨給她辟了個院子;她要禮佛。我就給她造了間佛堂;她要清淨,我就不讓人去打擾她……」

    許家安冷冷地打斷了他:「可是,她要的自由,你能給她嗎?」

    「哼,怎麼?難不成你還想著鴛夢重溫?」鄭小瑞話語中滿是嘲諷,「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幾斤幾兩?」

    許家安神色端肅了起來,一字一頓地道:「任憑你再有權有勢有錢,可是感情的事還是要你情我願的。你若是待秀兒不好,說不定有一天我就會帶走她。」

    鄭小瑞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得喘不過氣來:「你帶她走?你憑什麼帶她走?三年前你鬥不過我,三年後你更是鬥不過我!」

    「就憑我這條命!」

    鄭小瑞一怔,不由上下打量著許家安。

    「當年你使出卑劣的手段,得到了秀兒,可是只得到了人卻沒得到心。」

    「你怎麼知道?」鄭小瑞一張俊俏的臉掛滿了寒霜。

    「若是你真的得到了她的心,就不用在外面金屋藏嬌了。你既然不懂她,又何必要束縛住她?她不是金絲鳥,她是一隻雲雀!你的籠子再美再好,也只會禁錮了她的翅膀,讓她終日鬱鬱寡歡!」

    「雲雀?」鄭小瑞目光陰沉了下來。他下意識地低頭,看著右手虎口處那道幾乎看不出來了的傷口。三年多前在縣城大集上初見,連雙秀像是一頭有著晶亮雙眸的快活小獸,即便是發狠的時候咬他一口也帶著靈動的狠勁。可是什麼時候起,他就再也沒能從她的臉上收穫到那種跳躍流淌著的生命力了。

    許家安又道:「你關得了她三年,難道還能關她一輩子?」

    「怎麼不能……」鄭小瑞脫口而出,卻心頭一顫,突然想起了他似乎越來越抓不住連雙秀了,她就像是一捧細沙,攥得越緊流走得就越快。這個世間似乎也沒有更多值得讓她留戀的東西了。如果能有個孩子就好了……鄭小瑞皺緊了眉頭將這個念頭打消掉了,他有多久沒進她的房間了——不是不想進,是不敢進。連雙秀永遠掛著一抹似有還無的笑意,他多掠奪一次她的身體,就覺得自己離她就又更遠了一些。

    許家安像是揣度出鄭小瑞的心思,點頭道:「對她來說,活著只是一種責任!」

    鄭小瑞這麼些年來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在官場上也是長袖善舞,可謂是事事如意,可偏偏就這一樁事,就像是深深嵌在肉中的一根刺,時不時地刺得他心痛。可是,這根刺他不想拔去,寧願忍受這痛苦,甘之如飴。

    許家安就這樣定定地看著鄭小瑞,像是等著他給出一個答案。他的目光透過亂蓬蓬的頭髮,似乎要看到人的心裡去。

    「哼,你也該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媳婦吧!」鄭小瑞從鼻孔中冷哼了一聲,轉過臉去。

    許氏宗祠的偏廳那頭,伍彪攙扶著莊善若過來。伍彪也不知道穿了誰的一件破褂子,姑且將身後的那一溜被火燎出來的水泡遮住了。莊善若卻是依舊穿著那身刺目的紅裳,裙子的下擺早就被火燒成了凌亂形狀,勉強能夠裹體。一把被火燒去了一半的頭髮用一根木棍盤在腦後。饒是這樣,莊善若那雙眼睛卻在憔悴的臉上明亮得出奇。

    許家安目光一黯,嘴角掛上了一絲苦笑。

    鄭小瑞不吝惜自己欣賞的目光,低聲道:「這個女人不簡單!我倒是小看了她!」

    「上善若水,最柔軟卻又是最堅韌。」許家安心中有愧,若是他早一步現身,是不是她就不會受這麼多無妄之苦了?他想起了前塵往事後,就想將自己藏匿起來,找個機會將連雙秀從鄭府中救出來。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劫徑的不知道何故溺亡在柳河中,又被當做了他的替身。

    本想著這是天助,剛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憑空消失,可是莊善若與伍彪卻成了替罪羊。

    他不忍也不能,為了自己而犧牲了他們兩個。

    「那個黑大個倒是個有福氣的!」鄭小瑞用手中的扇子輕輕敲了敲許家安的肩頭,「我會看好我的女人,你也要看好你的女人!」

    許家安身形不動,卻咬緊了腮幫子。

    鄭小瑞抽身之前,又對著許家安笑了笑:「我看四姨太手段了得,你和她之間果真只有兄妹之情?」

    「鸞喜?」

    「年紀輕輕,做事這般狠利,怕是不得善終!」鄭小瑞冷笑道,「她那些小把戲騙得過許德孝,卻瞞不過我的這雙眼睛。你先把你的女人護好了,若是想染指我的女人,我也等著你!」

    許家安正色道:「她不是我的女人!」

    「你捨得?」

    「有捨才有得!」

    鄭小瑞一愣,笑了兩聲,道:「我倒沒有你這樣的悟性。我看上的東西,就要死命地摀住,即便它毀在我的手裡!」

    許家安不語,卻看著伍彪細心地扶住莊善若——她的腳被火燒傷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他這輩子愛過兩個女人,卻一個都護不周全!

    鄭小瑞凝神看了莊善若兩眼,自是搖著折扇,目不斜視地從他們兩人身側走過。

    伍彪下意識地側過身來護住了莊善若。

    「大郎!「莊善若喚道,聲音裡有著喜悅。

    許家安赧然不動。

    莊善若艱難地往前走了幾步,卻牽動傷口,忍不住「哎呦「地輕喚了一聲。

    許家安不忍,趕緊走到他兩人面前:「善若,你還好吧?」他不敢扶她,連聲音裡也不敢帶上太多的關切。

    「不礙事!」莊善若依然由伍彪扶了,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許家安神情卻有幾分尷尬:「我還是來晚了!」

    伍彪感激地道:「不晚不晚,你能出現就好。」他是第一次這麼近看許家安,雖然形容狼狽,可許家安的一雙眼睛卻是清亮有神的。向來伍彪一想到許家安便有些自卑心虛,可此時他攙扶著莊善若心中卻是無畏坦然。

    莊善若問出了伍彪的疑惑:「大郎,你果真好了嗎?」

    許家安鄭重地點點頭。

    「真好,真好!」莊善若是真心的歡喜。

    「我本該早點出現的,只是……」

    「我知道,你還有旁的事,還有對你更重要的人。」莊善若點到即止。

    許家安暗歎莊善若的冰雪聰明,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又聽到她道:「大郎,我與伍大哥的事瞞了你,實在是……」莊善若回過頭衝著伍彪莞爾一笑,伍彪也心領神會地扶緊了她的肩頭。

    許家安心中不免有些酸澀。看剛才在火場上的表現,伍彪的確是值得托付的——若是換作是他,他未必能做得到那些。

    「善若,有件事,我也一直瞞了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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