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6章 援手 文 / 雲意遲遲
「這是什麼?」莊善若不去動。
「看看就知道了。」劉春嬌又將那個小包袱往莊善若身側推了推。
莊善若用手在那小包袱外頭按了按,硬硬的,心裡就明白了幾分,道:「春嬌,你這是做什麼?」
劉春嬌也不說話,只是利索地將那小包袱皮兒展開,露出裡面整整齊齊碼著的幾錠銀子:「剛好五十兩。」
莊善若趕緊將那包袱皮兒胡亂地裹上:「這一大筆銀子,趕緊收好了。」
「善若姐,我知道你手頭短銀子,若是沒這五十兩銀子,你可是不能從許家脫身的。」
「誰說我短銀子了?我正攢著呢!你不用操心這個。」莊善若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劉春嬌卻將頭埋了下去,悵悵然道:「善若姐,你到底還是和我見外了。」
「嗯?」
劉春嬌一把捉住莊善若的左手,將她的袖子推上去,是光禿禿的一段皓腕:「你那支碧玉鐲子呢?」
「鐲子?」莊善若掩飾道,「我怕操持地裡的活將它磕著碰著了,就收起來了。」
「善若姐,你還誆我!」劉春嬌嗔怪道,「那日在伍家看著大妮帶回來的那一堆藥,我就明白了。那些傷藥也就罷了,那些補藥全都是些滋補益氣的藥材,價錢可便宜不了。我爹雖然宅心仁厚,可是嫂子既然能夠**支起一個鋪子。那在生意上必然是不會含糊的。這些藥,少則七八兩,多則十餘兩。」
「哪有那麼許多?托了你的面子。善福堂也就是半賣半送了。」莊善若笑著道。
劉春嬌輕輕一哂,分明是不相信:「即便是那些藥能送你,那支老參也能送你?我可不相信我有那麼大的臉面。」
莊善若被說中了,倒有些訕訕的。她手頭上是缺錢,也揪心能不能在新年前離了許家,可是——若是要她拿春嬌的銀子,她可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善福堂給她的三百兩銀子雖多。可是要用來傍身的——年輕小寡婦,身邊的銀子再多也是不嫌多的。
「再聽張大哥說先頭替伍大哥找了王三帖。傷沒看好,銀子卻花了不少,恐怕早就將伍家的老底子給掏空了——他家新修了房子,底子本就單薄。」劉春嬌輕聲細氣娓娓道來。「伍大哥這一受傷,伍大娘早就慌了神,哪能想到銀子的事上?我想這些藥恐怕也都是善若姐給付的銀子吧,只怕是傾盡了所有還不夠,只能將王大娘留下來的鐲子都給當了——我記得善若姐成親前得了這鐲子,可是一刻也不曾離身的。」
莊善若無話可說,只得道:「我也不過是盡了本分,這個時候銀子哪有人重要?」
劉春嬌點點頭:「善若姐,你自己都說了。銀子哪有人重要。這話說得不差,這銀子放在我手裡是死物,到了你那裡倒能夠成就一樁好姻緣。你又何必自己一個人死扛著?」
「春嬌,你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銀子我是萬萬不能要的!」
「為什麼?」
莊善若一時語塞。
劉春嬌黯然一笑,又追問一句:「若是縣城裡的芸娘給的,你要是不要?」
莊善若一愣。若是芸娘能湊出這一筆銀子,她自然是要的。大不了以後盡力地還就是了;可是春嬌這筆銀子她若是接下了,那不單單是欠了銀子,更是欠下了一輩子也無法還的情。
她就那麼怕欠春嬌的情嗎?
莊善若知道為什麼,可是一直繞過心裡的那個疙瘩,不想去面對。
劉春嬌的笑意便有些淒婉了:「善若姐,看來你終究還是在意的。伍大哥雖好,可他意屬於你,我自然也不會有別的更多的想法。再說了,這世間的好男兒多的事,又不單單只有伍大哥一個。我知道,你不想拿這個銀子,就是怕再欠我的情。」
「春嬌,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素來比我能幹,可是離年底也就四五個月了,你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掙不出這五十兩銀子來。」劉春嬌直視莊善若,滿臉的殷切,「許家的那兩個婆媳都不是省油的燈,現在許家好不容易鬆了口,你難道就不怕夜長夢多,當中又起了什麼波瀾?」
莊善若渾身一震,她不是沒想過這個,不過總抱著僥倖的心理,總以為許陳氏會看在王有虎和許家玉的這一層關係上,不會出爾反爾。而且,她也篤信,許家安這一趟州府之行,中舉有如探囊取物。到時候,她這樣的一個媳婦,許陳氏自然是再也看不上眼了的。
「春嬌,虧你為我想那麼許多。」
「善若姐,素日都是你替我著想,就不興我替你想想了?」劉春嬌握住莊善若的手,「要知道,我最艱難的那段日子,還是你陪著我度過的。眼下你有了難處,我哪有不幫的道理?」
「春嬌……」
「況且,阿昌不在了,丟下我孤零零的一個,這難熬的滋味我自然是知道的。」劉春嬌雙目有淚,「我總想著,我們姐妹兩個總不會老那麼苦命。我隱隱約約猜到你和伍大哥的事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自己不能,總盼著你能夠雙宿雙棲,從此有個依靠。」
「春嬌,你讓我說什麼才好?」莊善若羞愧,她沒想到劉春嬌不聲不響替她考慮了這麼許多。
「什麼都不用說,乾乾脆脆地拿了這筆銀子交到那許陳氏面前就是了!」
莊善若搖頭:「這銀子我還是不能拿!」
劉春嬌睜大了雙眼:「
為什麼?」
「春嬌,你先別急!」莊善若若有所思地道,「這件事可不像你說得那般容易。」
「怎麼就不容易了,你們兩個郎有情妾有意的,就剩下這銀子礙事了。」
「大郎剛前兩日動身去了州府參加鄉試,在這個節骨眼上,許陳氏定是不會同意我走的,總得等他八月考完了再做打算。況且,我若這個時候離了許家,又該何處安身?」
劉春嬌口快:「回榆樹莊也好,不過離伍大哥遠了些,倒不如直接將事情擺到明面上。」
莊善若搖搖頭:「這事也就我們私下提起,還沒機會和伍姨說呢!我還擔心,她不一定願意。」
「怎麼會?」
「春嬌,你細想想,當人侄女和當人媳婦能一樣嗎?」莊善若不禁苦笑了,「再說了,我還有許家那一層稀里糊塗的關係在。」
「那未必,我看伍大娘像是很明理的樣子,也好說話。」
莊善若笑道:「她倒是相中了你,想著法子留你做他們家媳婦呢!」
劉春嬌臉一紅:「善若姐,人家和你說正經的,你偏又來打趣我。我有什麼好的,說句不好聽的,是個寡婦,人家避還避不過來呢!」
「又何必妄自菲薄,也不知道以後會有哪個有福氣的得了你去。」莊善若淡淡一笑,「你知道,伍大哥是個孝子,伍姨說的話他沒有一句不聽的。」
劉春嬌寬慰道:「善若姐,你別瞎操心了。伍大娘雖說腿腳有些不利索,可眼神好著呢,這樣一個小蔥般水靈靈的能幹媳婦送上門來,哪有不要的道理?」
莊善若只是笑不說話。若是易地而處,站在伍大娘的立場上來看,春嬌似乎更是良配。
她暫且拋開這個話題,將那包銀子裹好,推到劉春嬌的身旁,道:「春嬌,這銀子你先收好了。」
「這……」
「你知道的,我那間破柴房也沒個妥當的地方,童貞娘又每日閒來無事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一大筆銀子放在我那兒實在是不讓人放心。」
劉春嬌的臉色才平緩了下來:「那先在我這兒放著,你什麼時候需要就過來拿就是了。」
「好,我也是這個意思。」莊善若巴不得她這一聲。
這四五個月能湊出四五十兩銀子的確是難事。若是林二嫂的如意繡莊還開著,倒是能拜託她找些出手闊綽的客人,她掙出命來繡上個三兩樣要緊的,也能賺上一二十兩;眼下,靠她自己攬生意,也只能接些小活,補貼補貼家用罷了。而且,伍彪的傷雖說慢慢地好了起來,可畢竟虧了身子,總得好好將養上幾月,也不能指望他上山打獵了——退一萬步講,即便他的體力恢復如初,可也再不敢讓他進到大青山深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萬一又有個好歹,可再也保不齊還有現在這個運氣了。緣來的生意雖好,可是投入的銀子多,靠它餬口的人也多,也不大指望得上。
莊善若想來想去,除非天上能掉下餡餅來,要不然憑他們幾雙手,要想掙到這一大筆銀子可是萬萬不可能的——到時候,也只有向春嬌借了。
劉春嬌得了應允,這才算是放了心,她將那包銀子推到了枕頭底下藏起來。
莊善若眼尖:「春嬌,你枕頭下藏了什麼好東西?」
「沒什麼,沒什麼!」劉春嬌心虛,趕緊塞好了銀子,將枕頭拍拍平。裡面的東西沒什麼稀奇的,不過是幾條繡壞了的帕子,可是卻不能讓善若姐看到。
她那日在伍彪房裡見了那條莊善若繡了石榴花的帕子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像是魔怔了般的,一心一意地要繡一條一模一樣的。待繡壞了好幾條帕子之後,這並蒂的石榴花才有了幾分形似。
花開並蒂,不過是她心中遙不可及的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