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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7章 春意萌動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換下身上髒污了的衣服,看著衣服背部那一大片濕膩的苔蘚有些出神。她心裡雖然有些不好受,可是卻並沒有後悔。既然結局是注定好了的,那又何必給人虛妄的希望?

    第二天,吃過早飯,王有虎便偕許家玉回榆樹莊去了。

    許陳氏不捨,眼淚汪汪地拖著許家玉的手不肯放,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也不多住幾晚?」

    童貞娘幫腔:「是啊,自己娘家,還能虧待了不成?」

    王有虎便有些躊躇了:「玉兒,要不你再多住幾晚?寶慶銀樓的那批貨催得緊,我得趕緊回去了——過兩天我再來接你!」

    許陳氏迭聲道:「好,好!」

    許家玉咬了咬嘴唇,衝著許陳氏笑道:「以後我常常再來就是了,省得讓有虎再跑一趟。」

    「呦,小妹知道心疼姑爺,怎麼不知道心疼老太太?」童貞娘半開玩笑半認真,「娘天天盼著你來,這熱乎話還沒說上幾句,就要走了,嘖嘖!」

    許陳氏本有些不快,聽了童貞娘的話後卻又要給女兒撐面子:「他兩個夫妻和睦,自然是比什麼都好!」

    王有虎覺得住在連家莊倒是無礙,就是童貞娘的這張嘴也太討厭了些,便道:「玉兒過了頭三個月,也不用盡躺著了。下回好好挑個日子,我陪玉兒在娘這兒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到時候二嫂可別嫌煩!」

    童貞娘一愣,笑容便有些勉強了:「我可是求也求不來!」

    許陳氏面子也有了,臉上笑容更盛:「路上仔細著點,慢點不要緊,可別顛著了,再仔細都不為過。」

    王有虎應了,目光越過人頭看著站在後面的莊善若,眼睛裡全都是話。

    莊善若知道此時不便,只點點頭。道:「有虎哥放心回去吧,等過兩日我回榆樹莊一趟。」

    許家玉喜道:「可得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莊善若抿嘴一笑,許家玉過半年都要做娘的人了,竟還這般孩子氣。看來是在榆樹莊的日子過得舒心,一家子人盡哄著她讓著她,將她當孩子了。

    「說起來,我這趟都沒和大嫂說上幾句話呢!」許家玉嗔怪地看了王有虎一眼,「都怪他喝醉了,讓他一個人睡又不放心,怕他半夜渴了要水喝,要不然就去後院和大嫂擠一夜去了。」

    「那你有什麼話先攢著,過兩天一併和我說了。」

    王有虎嘿嘿笑。

    許家玉微微抬起下頜朝院子裡看了看,道:「竟也沒見著大哥二哥。」

    童貞娘一撇嘴:「你大哥算是鬧了我一夜。一會喝茶,一會起夜的,天濛濛亮才睡過去。我見他睡得香,也就沒叫他了。」

    許陳氏眉頭一皺:「大郎呢?往日這個時候早就起來讀書用功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到投到了許家安的廂房門前,只見門窗緊閉。沒一絲動靜。

    童貞娘笑:「娘,大郎辛苦了好幾個月,你就讓他偷個懶又怎麼的?這人又不是鐵打的,難得睡個懶覺。再說了,昨兒我見他也多少喝了點酒,怕也和二郎一樣還在做夢呢!」

    許陳氏臉色稍緩,目光凌厲地往莊善若臉上一逡。

    莊善若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也好,讓他昏天黑地睡個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了。新的總有希望,就把苦惱、憂傷和不捨拋給舊的吧!

    王有虎兩口子回榆樹莊去了。莊善若生怕等會許家安醒了,兩人若是不湊巧碰了面惹出什麼事來,也便前後腳出了門。

    春光明媚。陽光曬在身上,不是熾熱,還是讓人懶洋洋的溫暖。莊善若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將胸口的混沌之氣吐盡,整個人竟然輕盈如蝶。恨不得能乘風而起。

    她彎腰從路邊擷了一朵嫩黃的小花,放在鼻間嗅了嗅,是似有還無的清香。她心念一動,反手就將這朵小花簪到了自己的發間,彷彿回到了秀才爹還沒生病的那一年,她跟在秀才爹的身後蹦蹦跳跳地在芳草地上奔跑,不論跑到多遠都不害怕,因為她知道無論她跑到多遠,秀才爹的目光就是一根看不見的線,能夠隨時將她從任何危險的境地中解救回來。

    莊善若莞爾一笑,雙手下意識地摸摸頭上那支鐫了石榴花的銀簪子,心頭久違地湧起了一股甜蜜。這甜蜜就像是一股暖流,從心裡淌出來,然後慢慢地傳達到了四肢百骸。

    莊善若突然有一股衝動,這衝動就像是春天解凍的河水般洶湧而來,不可遏制。

    算算,有多少日子沒見著伍彪了?

    莊善若偏了頭,噙了一絲甜蜜的笑,細細地回想著。最末一次見到伍彪還是在五天前,她去地裡琢磨著該種些什麼,是繼續像上年那樣種些土豆蕃薯黃豆呢,還是乾脆直接就種麥子得了。

    可是沒想到,這個田地竟然早就整整齊齊地種滿了黃豆苗兒,水也澆足了,綠油油的,充滿了生機。

    莊善若不用想也知道是伍彪干的。剛一抬眼,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挑著一副水桶搖搖晃晃地朝柳河方向走去。水桶是空的,輕飄飄地在他的身前身後搖晃著,給他憨實的背影增添了幾分的瀟灑。

    莊善若想叫又不敢叫,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伍彪消失在視野裡,心裡卻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人酸酸的卻也甜甜的。

    ……

    莊善若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路,猛

    一抬頭,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竟然到了伍家的門口。

    那熟悉的院牆赫然在目,就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將莊善若吸引過去。

    莊善若下意識到攏了攏頭髮,抿了抿嘴唇,又將微微有些發皺了的裙擺抻抻直,這才屈了手指要去扣那院門。

    可是手還沒碰到門,便凝住了。

    莊善若沒由來地覺得有一絲的奧熱,鼻子尖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等會兒見了伍大娘要說什麼,若是伍彪在家又該怎麼處?

    正在躊躇間,突然院門自己「吱呀」一聲打開了,莊善若唬了一大跳,趕緊後退了幾步。

    只見伍大娘低了頭剛從裡面跨出半隻腳,冷不防看到門口的莊善若,頓時又驚又喜:「呦,善若!」

    「伍姨!」莊善若真心實意地笑了,本來覺得伍大娘親切,現在就更覺親密了。可是這親密裡又帶了絲忸怩,倒不似以前那麼落落大方。因為一想到伍大娘可能要成為自己的婆婆,莊善若在她面前總覺得有些束手束腳;而且,也還不知道伍大娘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又有些惶恐不安。

    「到門口了怎麼也不進來?」伍大娘一貫慈愛的笑容,可眉宇間似乎帶了一絲憂慮之色。

    「剛到,正想敲門來著,沒想到伍姨倒是先給我開門了。」

    「呦,那真是巧了!」伍大娘將莊善若往院子裡迎,又探出頭看了看外面。

    莊善若會意,道:「伍姨,別看了,黑將軍這趟沒過來。一大早的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我說呢,它可機靈著呢,哪有窩在後面不進來的?」伍大娘浮起淡淡的笑意,道,「你怎麼不把它帶過來,我給它存了好些肉骨頭,它保準愛吃!」

    「伍姨倒惦記它,我今天本沒想著過來。」莊善若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臨時起意,想起伍彪,不知不覺地晃到伍家的。

    伍家的院子依舊是整潔明亮,廊下掛了幾串紅辣椒,幾串玉米棒子,背陰處用一個竹匾晾了些黑木耳,紅紅黃黃的,看著就很是喜慶。

    伍大娘看到莊善若留意到那些東西,笑道:「我每天閒著也沒事幹,就曬點辣椒玉米,還有上年你給的半麻袋的紅薯,我都給拾掇乾淨了,搓成蕃薯絲兒,晾乾了,放在粥裡倒是香甜有味。你若是喜歡,也抓幾把回去——阿彪倒是愛吃得很。」

    莊善若聽到伍大娘提到伍彪,心中一跳,神情便有些不自然起來。她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抓了把黑木耳,放在手裡細細一看,晾得半幹不濕的,恐怕還得晾上一陣子。

    伍大娘道:「春天還不夠暖和,這黑木耳長得慢,倒不像夏末秋初的時候那般肥厚,不過供給縣城裡也足夠了。」

    「嗯!」莊善若放下手裡的黑木耳,又順手將竹匾上的翻了翻。

    院子裡除了陽光的氣息,還帶了一股澀澀的藥味,莊善若心中納罕,卻也不說什麼,拍了拍手轉過身來。

    伍大娘正看著她笑,雖然在笑,可是眉頭卻皺在那裡,似乎有什麼心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莊善若定了定心神,問道:「伍大哥在家嗎?」

    這不問還好,這一問,伍大娘臉上的愁容又深了幾分,抿緊了嘴巴,嘴角邊露出深深的幾道豎紋來。

    莊善若心中一跳,莫非出什麼事了?趕緊又問道:「伍大哥呢?」

    「唉!」伍大娘長長地歎了口氣,道,「這不,在房裡歇著呢!」

    莊善若鬆了口氣。

    冷不防伍大娘接了一句:「在床上躺了三天了還起不來,也不讓我去請郎中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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