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5章 有命無運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看在眼裡,又道:「我偷偷地問了小妹,想要尋個怎麼樣的,她說……」
「她說什麼?」王有虎急道。
「她說也不講什麼家世,只想找個老實本分,真心待她的便好。」莊善若歎道,「俗話說得好,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想找個真心待她的豈是那般容易的?」
「她真的是這麼說的?」
莊善若點頭,又道:「她還說了,若是家裡逼著她嫁個不如意的,她倒不如學了前頭的姑姑,一了百了,反倒能落個清白之身。」
王有虎臉上是又紅又白,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只覺得太陽穴兩邊的熱血汩汩地流著,心中有個念頭蠢動不安。
莊善若見狀,趁機加了一把火:「那日我們還說起你來。」
王有虎趕緊問:「說起我什麼?」
莊善若但笑不語,半晌才道:「原是我說你天不怕地不怕,卻是單單怕吃她的白眼。」
王有虎覺得內心有股溫熱的水在東奔西突,想要找個出口,卻又不得其法,不由得全身奧熱起來。
莊善若又道:「許家終究還是老太太做主,他們家如今也不比從前了,但凡家境過得去的,為人老實本分的怕也都能成了。」
王有虎低了頭默然。
莊善若又笑:「我們說這個做什麼?倒是有虎哥,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趕緊讓媒婆上門去,可別讓人家捷足先登,到時候後悔莫及啊!」
王有虎全身一震,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莊善若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托故出去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終究成還是不成,就看王有虎自己了。莊善若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想著若是許家玉真的能成了她的二嫂,倒也不啻是美事一樁。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飯,逗逗孩子,沒有王大富在場。倒是更顯得和美。
周素芹比做閨女的時候更見風韻了,舉手投足間全是成熟之美。王有龍只顧看著妻兒傻樂,倒是王有虎像是有心事般的悶悶不樂,匆匆吃過飯便說去工場了。
莊善若又想起了一樁事,趁著房間裡只有姑嫂兩個的時候,問道:「嫂子,你娘家的村子可有戶姓錢的人家?」
周素芹一愣,道:「你咋好端端地問這個?姓錢的在村裡有好幾戶,不知道你問的是哪一家?」
「說是他家有三個閨女,兩個兒子的。」
周素芹恍然:「哦。原來你打聽的是他家。」神色頗有些不以為然。
莊善若心裡犯疑,問道:「可有什麼不妥?」
周素芹輕笑道:「他們家姓錢,可也算是鑽到了錢眼裡了,家裡本來殷實,可偏偏要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將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那是節儉到吝嗇了,不過也不算什麼大問題。莊善若想了想又道:「他家有個小女兒。」
「唔,他家三個女兒就屬ど妹兒相貌最好,性子也和婉,也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聽說今年也十七了。」莊善若心裡未免有些酸溜溜的,知道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卻是壓抑不住。
「怕是差不離。」周素芹似笑非笑地看著莊善若。「可是幫人打聽。」
「嗯。」
周素芹幫兒子掩了掩薄被,笑道:「按理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莊善若聽她話說得古怪,趕緊問:「當中可還有什麼緣故。」
「他家的ど妹兒自然是好的,可是偏生攤上了這樣一對爹娘。」周素芹歎息道,「原先還小的時候。就給ど妹兒定了一門親,對方是我們那邊的裡正的兒子,也頗有些家世。可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也不知道男方家裡犯了什麼事兒,裡正的職位也被奪了。又陪了許多銀子,家境竟是一落千丈。錢家便不大願意把女兒嫁過去,尋了個理由,竟是悔婚了。」
「還有這樣的事。」莊善若聽得呆了。
「這倒也罷了,偏生ど妹兒和那裡正兒子兩情相悅,哪裡肯依,哭天搶地,很是鬧騰了一陣。可終究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那戶人家在村裡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得投親靠友去了。這一來二去的,才把ど妹兒的婚事耽擱了下來。」
莊善若不禁有些頭疼,想著錢家那對勢力的爹娘,怕是不好想與的。
周素芹又道:「錢家將女兒當做搖錢樹,先頭兩個女兒嫁的都不算差,也不知道這ど妹兒到底嫁給什麼樣的人家?」
莊善若苦笑著擺手,道:「怕是不成,那戶人家家底單薄,又有個多病的寡母,雖說人老實能幹,也細心體貼,可怕是也入不了錢家的法眼。」
周素芹聞言不禁笑道:「天下竟有這樣好的,怎麼就沒給我碰上?」
莊善若自覺失言,沒想到伍彪在她心目中竟是「老實能幹,細心體貼」之人,趕忙道:「我也只不過是受人之托打聽打聽罷了。倒是嫂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下好的都被你碰上了,竟還在這裡說嘴。若是被我有龍哥聽見了,還不知道有多少傷心呢。」這番話說得是亦真亦假。
周素芹嘴角邊綻開了一個微笑,尋常的面孔帶上了光潤之色,她正色道:「善若,我倒也不敢在你面前說嘴。我娘家雖然說是窮些苦些,可是全家齊心,倒也不覺得太苦。後來嫁到你們家,他爹雖然木訥些,可我知道他心裡是待我極好的。待到生了這個
孩子,我才明白老天終究待我不薄。女人這一輩子最要緊的是什麼?錢財都是身外物,最要緊的還不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莊善若不禁動容:「嫂子說的極是。」
「女人嫁人就像是再投一次胎,若是能夠嫁個知冷知熱的,倒是比金銀元寶還要金貴。」周素芹顯然是有感而發,「我有幸嫁到了你們家,碰到了孩子他爹,這可是我的福氣。」
「嫂子,這話你可曾和有龍哥說過?」
「呦,這麼羞人的話我可說不出口,老夫老妻的也沒那個講究,把日子過好了才是正經。」周素芹微有赧色。
「嗯!」莊善若點頭,周素芹雖說大字不識幾個,可是說的話卻是極有道理,也只有這樣懂得感恩的女人,才能獲得俗世的幸福。
周素芹飛快地瞟了眼莊善若的肚子,笑道:「你是怎麼回事,肚子怎麼還沒個動靜?這一兩年趕緊生個哥兒,也好讓他們表兄弟倆湊一起玩兒。」他們姑嫂親厚,說的倒是實在話。
莊善若有些尷尬,許家的事只有王有虎知道,還瞞著王有龍兩口子,又不好明說,只得支支吾吾打著哈哈矇混過去。
「嫂子,春嬌可還在榆樹莊?」
周素芹歎息道:「在呢!」
「可還好?」
「好?能好到哪裡去?」周素芹一臉的惋惜,「上回你前腳回連家莊後,劉福嬸後腳就來我們家道謝了。說是經過你那麼一勸,春嬌像是想開了些,也曉得要吃飯要睡覺了。」
莊善若心下大慰:「那自然好,可要真的想開了才好。」
「這事哪有能這麼快想開。」周素芹設身處地,道,「春嬌一向都順風順水,這一回竟像是從雲端跌落到地底。我後來想了想,這事若是擱在誰的身上,誰也活不下去,倒不如死了才得解脫。」
「善福堂有沒有消息?」
「能有啥消息?這事一晃也過去兩個多月了,幸虧老劉郎中還有個孫兒,那可是等閒不能有閃失的。」周素芹面有戚色,「聽說老兩口來過榆樹莊一回,也不知道是來做什麼,聽人說送了春嬌一大筆的銀子——善福堂哪裡缺過銀子?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人都沒了,給再多的銀子又有什麼用呢?」
「春嬌沒個孩子,守在善福堂,沒的睹物思人,反而傷心。」莊善若表示理解。
「春嬌這啊,就叫有命無運。」
「這話怎麼說的?」
「我也是聽算命先生說的,說最好的便是有命有運,出身好運道好,一輩子順順當當;最差的便是無命無運;最折騰人的便是春嬌這樣的有命無運——娘家寵著,夫家疼著,丈夫又是知情識趣,從來不為瑣事操心的,可不是命好;可惜就是好景不長,才幾年小劉郎中就不在了,連孩子都沒保住,這是福氣太大了壓不住啊,這就叫無運!」
莊善若從來沒聽說過這些,竟聽得呆住了。按照周素芹說的,她這就算是無命無運之人吧,可是今後的日子還長,她怎麼著也得把運扭過來,無命就無命吧,至少有運,日子不會太難過。
周素芹又道:「劉福嬸後來又來我們家找了你幾次,說是春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知道窩在房間裡做針線。若是你回來了,好歹上她家看看,再勸勸春嬌——旁人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倒是只聽你的話了。」
莊善若急道:「那怎麼成,整天窩在房裡,即便是好好的人也要霉壞了,更何況是春嬌。」
「是啊!」周素芹點頭,她本性善良,自己幸福了,更是見不得旁人受苦,「你也去陪陪春嬌說說話,也不枉你們之前的情誼。」
「嗯。」
「我還聽說,劉福嬸又放出話來,若是有人肯娶春嬌,陪嫁可是豐厚得很。」
莊善若心裡咯登了一下,劉昌屍骨未寒,劉福嬸到底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