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5章 猛藥 文 / 雲意遲遲
莊善若忙了兩日,這才將苗子種了下去,全身累得跟散了架似的。可是還得強撐著,去地裡照料著。這兩日又沒下雨,太陽頗有些夏日的架勢,每日**辣地曬著,可別將還柔弱的小苗給曬蔫了。
黑將軍這幾天可是得勁得很,將整個村東跑了個遍,又得了伍彪給的幾塊大骨頭,更是將他當成了半個主人。
莊善若嗔怪道:「黑將軍,你可真是有奶便是娘!」
黑將軍聽懂了,將前爪耷拉在耳朵上,做出一副慚愧模樣,又低了頭輕聲地唔唔了幾聲。
莊善若哪裡是真的責怪,也不過是嘴上一說。其實真真追究起來,不單單是黑將軍得了伍彪的好處,連她也受到了伍彪明裡暗裡的恩惠。
伍彪嘴上雖說答應了不幫,可是趁著莊善若回去歇晌,將大半的黃豆苗子都種得整整齊齊了,倒更顯得原先莊善若種的那幾排歪得可笑。
……
莊善若帶著黑將軍來到田邊,卻是愣住了。
田里的小苗兒正長得精神,在微風裡搖晃著嫩綠的葉子,哪裡有半點要蔫的樣子。
黑將軍調皮,又從田埂上跳下去,兩隻前爪陷在泥地裡倒是一時拔不上來了,急得汪汪亂叫。
莊善若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將黑將軍從田里抱了上來,又薅了一把雜草將它腳上的泥污擦去。擦著擦著,莊善若發現黑將軍腳上的泥潮潮的,再往地裡一看,整塊地都是潮潤潤的,怪不得能將黑將軍的爪子陷住。
哪裡來的水呢?
莊善若抬頭,太陽依舊明晃晃地掛著,四月底的太陽頗有些熱度,曬得人也暈暈的。萬里無雲,又是一個大晴天。
她又將目光移到地裡。發現靠近伍家田地的那塊特別的潮濕。仔細一看,這才看出了端倪。
原來伍家的這塊地地勢就要比莊善若的地要高上幾寸,也不知道是誰在伍家的地的邊緣挖了個拳頭大的洞,伍家地裡的水便慢慢的流到了莊善若的地裡了。
莊善若咬了唇。心中一悸。
這些地離村子略遠了些,位置又偏了,也沒通水渠過來。要想用水,除了靠老天爺之外,就得自己老老實實地拿了水桶去柳河邊挑水。這柳河雖然離得不遠,可一趟一趟地挑水,可也累得夠嗆。
莊善若偏了頭想了想,彎腰用手從地裡挖了一團泥巴,又扯了田埂旁的雜草在手裡團了團,側過身子。看清楚位置,將那個大洞給結結實實地堵上了。
她又扯了雜草擦著手上的泥污,抬頭看了看天,盤算著若是再過兩天還不下雨的話,她也拿個水桶去柳河邊擔水去。左右也就一畝三分地。擔上個十來回也就差不多了。
莊善若回到許家,剛踏進院門,便聽到童貞娘在嘰嘰喳喳。
「……那排場,嘖嘖!就是一般人家娶正房太太也不過如此。」童貞娘說得來勁,頭上的一根掛了珠翠的簪子隨著她的動作搖動不已,「掌勺的據說是從城裡得月閣請來的大師傅,我有大半年沒嘗過那裡的菜了。也吃不出個好歹,反正是好吃得恨不得將舌頭也嚼巴嚼巴吞下去!」
莊善若默默地聽著,正想順了牆角溜到後院去。
許陳氏卻叫住了她:「大郎媳婦!」
莊善若只得停住腳步,應了一聲:「老太太!」許陳氏最近只顧躲在房間裡念佛,也沒為難她什麼。
許陳氏手裡掛了串佛珠,不住地轉動著。雖然有幾分清瘦了,但是看著精神頭卻是還好。她看了莊善若一眼,道:「聽說你老根嬸子給了你一塊地種?」
「是。」
許陳氏留意到莊善若雙手間的泥污,慢悠悠地道:「她雖是好心,可你也別太累著自己了。我還聽二郎媳婦說。你夜裡還熬夜繡花賣到城裡的繡莊裡去?」
莊善若不語。
「我不大出門,昨兒難得去了吃了趟鸞喜的喜宴,倒是聽了些風言風語。」許陳氏語氣未變。
莊善若心裡咯登一下,卻也不動聲色。
倒是許家玉聽不過去,辯白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村裡那些三姑六婆們慣愛嚼舌根,沒影的事也被說成像是真的似的。」她看了童貞娘一眼,只當是她在許陳氏面前搬嘴,說些莊善若和張得富的閒話。
「別的倒也罷了,卻說我們許家苛待媳婦,好好一個人將她當騾子似的使著,盡要在她身上搾銀子。」許陳氏冷哼了一聲,「這惡婆婆我可當得不自在,我們許家素來仁厚,哪裡被人傳得這樣不堪過?」
原來是說的這個,莊善若暗自鬆了口氣,道:「老太太多慮了,我們做小輩的還感懷老太太明理呢。這嘴生在旁人身上,自是由他們說去。」
童貞娘陪笑道:「可不是,娘成日裡念佛最是善心不過,哪裡來的不長眼的,竟胡亂嚼舌根。大嫂即便是辛苦,怕也是甘之如飴吧。」說話不帶刺就不是童貞娘。
莊善若也懶得辯解,若是許陳氏能一直專心禮佛,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對雙方都好,童貞娘的那些酸話她可是毫不在乎的。
童貞娘見莊善若不理會,又道:「大嫂,你昨兒沒去可是可惜了。那排場,那體面,我自詡不是沒見識的,可也是大大地開了眼界。」
莊善若淡淡一句:「我生得粗苯,還是不去丟這個臉的好。」
童貞娘道:「大郎本說也去,可又懶怠見那麼多生人,倒
是由小妹陪著到村裡的私塾那裡坐了坐呢。」
許陳氏面露不虞,手指飛快地轉動著念珠。
「四姨太還問起了你呢。」
莊善若本喚了黑將軍到後院去,正待走,忽聽得這句四姨太,生生地將腳定住,問道:「鸞喜,她可還好?」
「怎麼不好?」童貞娘笑得花枝亂顫,「我看是好得很,這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樣都是頂好的,描了眉塗了唇,倒也頗有幾分姿色。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
「唉,鸞喜終究還是我們許家的妹子,我是偏心與她。」童貞娘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道,「那京城來的三姨太嫣紅,可是真正的主角兒,這宴席像是單單為她辦似的。我見了真人才明白她怎麼就跳個舞就把二老爺給迷住了,我即便是女人,這眼珠子也直盯了她看。相貌說不上頂美,可勝在那股子風韻,又是見過世面的,這說話處事也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雖說是二老爺一下子納了兩個妾,可我怎麼看著鸞喜也只像是三姨太身旁的大丫頭。」
「二太太呢?」莊善若關心這個,鸞喜的靠山不是二老爺,而是二太太。
「二太太?」童貞娘撇了嘴笑道,「她倒是擺出了正房太太的派頭。她是落了個好名聲,一下子給二老爺納了兩個。嗐,她怕什麼,有個小少爺捏在手裡,左右也動搖不了她的位置。倒是三姨太,我看她風光是風光,怕是過上一年半載也和前頭的兩個姨太太一樣,還不知道在哪裡涼快去了呢。」她是正房,自然是看不上偏房,又見嫣紅一個三姨太單單一支簪子倒是比她全身行頭都要昂貴,心裡可真是氣不過。
「二郎媳婦!」許陳氏喝了一聲。
童貞娘自覺失言,怎麼就當著許陳氏將心裡話講出來了。她訕訕一笑,道:「只盼著鸞喜早點替二老爺開枝散葉。」
莊善若點了頭進後院去了,鸞喜終於走向了她既定的命運,以後是悲是喜,都要由她自己來把握了。
莊善若來到做飯的角落,想取了水瓢舀水淨手,可是兩隻手都有泥污,倒是不好弄。
「我來!」許家玉拿過水瓢,舀了水,仔細地衝到了莊善若手上,問道,「可是去地裡了?」
「嗯。」莊善若將兩隻手上的泥污洗淨,取了乾淨的帕子擦了擦。
許家玉用腳逗著黑將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
許家玉抬頭,咬了咬嘴唇說道:「昨兒我陪大哥去村裡的私塾,那教書的先生是個屢試不第的老秀才,章倒是做得好,就是運氣差了些。」
「也好,大郎呆在家裡也悶得慌,出去見見人也好。」莊善若沉吟道。
「我也是這麼說。那個老先生人也和善,知道大哥這病,說話行事也都小心。」許家玉露出一絲微笑,「我昨兒陪在一旁,聽他們兩個說得起勁,全都是我聽不懂的。我看大哥說這些的時候,神采飛揚,很有些之前的樣子。」
「是嗎?」許家安之前的樣子莊善若沒見過,不過可以想見他年少得意,意氣風發的模樣。
「後來,從私塾出來的時候,我問大哥,要不要順道去宗長家湊湊熱鬧。」許家玉面色一暗,「他死活不願意,我再多勸了幾句,他生怕我拉了他去似的,竟拔腿就跑。」
莊善若理解許家玉的心情,寬慰道:「慢慢來,總能好起來。」
「嗯!我後來問他,可還記得喜兒,他一概搖頭。」
「竟不記得了?」
許家玉看了看莊善若的神色,咬了咬嘴唇又道:「我後來又小心地問他可還記得秀兒姐。」
「大郎怎麼說?」莊善若關切地問。這個連雙秀是許家安心頭最深的傷痕,她原先想著下這劑猛藥,可一時又不敢輕舉妄動。
許家玉神色一頓,想起許家安聽到連雙秀的名字的時候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只是茫茫然地看著她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