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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5章 榴仙姑娘 文 / 雲意遲遲

    如意繡莊。

    林二嫂靠在櫃檯旁,將莊善若帶過來的一些小件繡品翻過來又翻過去地看,笑道:「許大嫂的手藝自不消說,掛出去幾日便能賣光了的。」

    「多虧了林掌櫃的幫襯。」莊善若不是客套話,是真心感激林二嫂。如果沒有這家繡莊,她不知道還要苦苦掙扎多久,至少眼前手上勤快些,溫飽還是能保證的。

    林二嫂利索地將繡品一件件掛出來,細端詳著,道:「這些梔子、梅花、杏花倒也都別緻,只是怎麼不繡石榴花了?」

    莊善若只得又將原先的托辭搬出來:「繡了許多年石榴花,倒把眼睛繡傷了,絲線又要配這許多色,眼睛看花了,一不小心便繡錯了。繡成一朵先頭要先拆上三回,可是麻煩死了。」

    林二嫂覺得可惜:「前幾日榴仙姑娘過來,還想問你多訂做幾樣石榴花樣子的裙褂呢。」

    「是嗎?」莊善若淡淡應著。

    「你這些帕子也就按例能賣上一百文一條,若是賣給榴仙姑娘,那價錢就大不一樣了——只不過她那脾性,這些隨身的小物也都只要繡石榴花的。」

    莊善若笑道:「那是我沒那個福氣掙這份銀子了。」她心裡隱隱地覺得有些奇怪,上回林二嫂還是一口一個鄭太太,這回怎麼就成了榴仙姑娘了?不過疑慮雖疑慮,可也不好開口細問。

    林二嫂將東西拾掇好,笑道:「許大嫂,你回去多繡些有春天花朵的鞋面。帕子之類的,一定好賣。城裡那些講究的大姑娘小媳婦可是一季的衣裳一季的花色。」

    「是。」

    「不著急的話就陪我說說話,今兒也不知道怎麼了,開門大半日了。竟連一個客人都沒有。」林二嫂踮起腳跟朝門外望了望,道,「平日裡這會子話都說了一籮筐,這下閒了竟也悶得慌。」

    莊善若雖有事。可也不好即刻就走,總要和林掌櫃聯絡聯絡感情:「林掌櫃是能幹慣了,一時閒不下來。今天這天氣也不好,原先還出了會太陽,這回天竟陰陰的了,怕是會下雨。」

    「嗯。」林二嫂應了一聲,突然笑道,「許大嫂,我是個心裡存不住事的。有句話。我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莊善若心裡咯登一下。面上依舊含了笑,道:「林掌櫃,請說。」

    林二嫂拿了抹布抹著一塵不染的櫃檯。道:「你家裡在連家莊可都還好?」

    「還好。」莊善若心裡納悶,這沒頭沒腦的一句。

    「許家一家子。旁的人我沒接觸不好說,可許掌櫃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老好人。」林二嫂一挑眉,道,「可沒成想這經營了幾十年的鋪子也沒保住,可見這世道也是不公的。」

    「是呢。」莊善若不想多說。

    「我原先還納悶呢?按理說許大嫂正是急著用錢的時候,怎麼竟好端端地將送上門的財神爺又推出去了呢?後來一琢磨,嗐,倒是我糊塗了。」

    莊善若強笑,鄭小瑞將許家趕出縣城的事只要是有心的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

    「鄭老闆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不單單是他那家四通錢莊,但凡是這個縣城裡排得上號的鋪子酒樓都有他摻的股。」林二嫂歎口氣道,「他做生意的手段著實是毒辣了些,卻也有些本事,要不然單憑縣太爺給他撐腰,也不能短短幾年內就將生意做得這般大。」

    莊善若不置可否,鄭小瑞這個惡魔,她這輩子都不想和他打交道。

    「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想守著這個小鋪子過活,吃不飽餓不死,過幾年給我那個妞兒尋個好人家嫁出去也就成了。」林二嫂看了莊善若一眼,道,「這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

    莊善若這才明白林二嫂的意思,只當是怕她責怪善惡不分,和鄭小瑞的人糾纏在一起,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二嫂這才笑得自如了些,道:「那日榴仙姑娘催著我去尋你,我也只說你家在鄉下,難得進趟城。」

    莊善若感懷:「多謝林掌櫃顧念。」若是榴仙追究起來,知道她的來歷,萬一和鄭小瑞說起來,也是不好。倒不如將話說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嗐,我這家鋪子雖小,可也算得上有些名氣,不單單是榴仙姑娘,就是正經鄭太太也常常過來添置些物件。」林二嫂話裡有幾分驕傲,「這開門做生意的,迎來送往,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我也不敢挑客人——鄭太太倒是極和氣,也會體恤人的。」

    莊善若想起第一次見到連雙秀就是在如意繡莊,她點頭道:「都說鄭太太性子和婉,原先也是連家莊人氏。」

    「可不是?只是我見她都有些悶悶的,也不大愛說話。」林二嫂話音一轉趕緊道,「不過也都是以前,我估算著年後好幾個月都沒見著她了。」

    「怕是心裡不痛快。」這個不痛快自然是因為被棒打了鴛鴦。

    林二嫂卻是會錯了意,道:「也是,家裡男人光明正大地養個外室,擱在誰身上誰都不痛快。」

    「外室?」莊善若吃驚,難道榴仙還沒正式嫁過去?

    「可不是?有錢人家的心思可不好揣摩。」林二嫂看店堂裡沒人,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鄭老太太的壽宴上榴仙姑娘可是出盡了風頭,鄭老太太也喜歡她嘴巧會說話,倒也沒大嫌棄她的出身。」

    「那為何……」

    「倒也奇了,鄭老太太點了頭允了,倒是鄭老闆不鬆口。」林二嫂嘖嘖稱奇,「但凡生意上的應酬,榴仙姑娘也都跟在鄭老闆旁邊。平日裡也萬般寵愛,銀子由著她使,聽說一個月倒有二十天是歇在外宅的,可一提正式將榴仙姑娘娶進門去,卻又死活不鬆口。」

    「可是念及鄭太太?」

    「誰知道呢?到底還是榴仙姑娘有手段,哄得鄭老太太高興,才討了個主意。鄭老闆最終還是鬆了口,說是只要懷了身子就給個名分。」

    「哦!」

    「男人終究還是顧念子嗣的,榴仙姑娘母憑子貴,飛上枝頭變鳳凰,到時候誰還記得她的出身。倒是鄭太太嫁過去總有一年多了,可肚子始終就沒動靜,又是個平和沉靜的性子。」林二嫂開門做生意的,各處的閒言碎語聽得不算少,「到頭來空得一個正房太太的名頭,反倒被一個妾壓了一頭去。」

    莊善若想起連雙秀那張絕美的臉來,印象中的幾次眼神總是空空落落,看來是空有錦衣玉食,日子卻是過得著實不如意。鄭小瑞和許家安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連雙秀委身於鄭小瑞怕的也是為了許家安的緣故。

    與其人前強顏歡笑,倒不如數著心事寂寂度日。

    莊善若心中又是一動,憑了榴仙的性子,如果真的能進入到鄭家,倒不像是能夠安生過日子的。

    她暗自搖頭,旁人的事她也不想多費心力了。

    林二嫂打開了話匣子,見莊善若又是沉穩性子不愛搬話的,正要再說些什麼,只見兩個小媳婦跳進門不住地拍著衣裳道:「這天氣,可真是惱死人。這雨說大不大,可撐著傘也沒用,雨絲盡往身上鑽,黏黏糊糊的,太不清爽了!」

    林二嫂上前笑道:「春雨,可不就這樣?」

    莊善若趁機辭了林二嫂,抱了個空包袱皮兒出了如意繡莊。

    剛一踏出門,又細又密的雨絲就沾到了她的發上,身上,整個人霎時潮潤潤起來。

    莊善若抬頭一看,只見天色陰沉沉的,哪裡有先頭太陽的影子。這春雨細密綿長,像是給天地之間織了一張灰色的大網;這春雨又纏綿多情,細細地拂著人的臉,像是情人溫柔的雙手。

    這樣的雨,即便是帶了傘也不頂事,倒像是一場大霧,從各個方向將人包裹住。

    莊善若低了頭,趕緊沿了路旁人家的屋簷往前頭走。

    走了一半道兒,卻又折返回來,跑到了一家點心鋪子稱了幾包點心果子,又怕被雨打濕,倒叫那夥計多在外面裹了一層牛皮紙來。

    待莊善若來到善福堂門口,額前的發上已經微微聚了些小雨點,臉色也被雨水滋潤得恍如新綻的桃花,光潤水秀。

    莊善若看了門口善福堂的牌子心裡感慨了一陣,老劉郎中一輩子積德行善,卻過得不甚如意,才兩個兒子,死了一個,又病了一個——只希望劉昌能夠真正地好轉過來。

    莊善若正要踏進店堂,剛提起腳又趕緊地縮了回來,將身子避到門口的大柱子後面。

    兩個窈窕的身影從店堂裡出來,站在善福堂的屋簷下,看著外面的春雨躊躇了。

    一個丫頭模樣的道:「姑娘,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跑回家讓他們抬頂轎子過來。」

    做主子剛一點頭,又將剛跑出去兩步的丫頭喊住了:「嫣兒!」

    叫嫣兒的丫頭又跑了回來:「姑娘?」

    「算了,左不過兩條街,這雨也不算大,慢慢地走回去就是了。」做主子的仰起臉,黯淡的天氣也難擋她明艷的姿色,右眼角下的小小一顆黑痣分外嫵媚婀娜,不是榴仙又是誰?

    嫣兒扶了榴仙正要走。

    榴仙又悄聲道:「這藥你仔細著點,別讓爺那邊跟過來的人看到;煎完了藥渣子也別胡亂倒。」

    「姑娘儘管放心,我心裡有數。」嫣兒臂上挽了個包袱,鼓鼓囊囊的,怕是裝著剛抓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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