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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6章 屎盆子亂扣 文 / 雲意遲遲

    「哎呦,大嫂,你可錯怪我們娘了!這荷包可是我湊巧找著的!」廳堂門口閃進來嬌嬌俏俏的一個身影,不是童貞娘又是誰!

    莊善若覷了眼去看童貞娘,這十幾日不見,這童貞娘卻是愈發的裊娜了。

    因為是還要替許掌櫃戴孝,所以儘管是正月裡,童貞娘也不敢穿得太觸眼。她穿了一身天青色的暗紋錦緞絲綿袍子,只在袖口微微露出一點的緋紅。一頭秀髮梳攏得齊整,頭上也只簪了兩根玉簪子。卻只在薄薄的唇上點了層淡淡的口脂,看起來氣色又好,又不會顯得太招搖。

    「二郎媳婦!」

    「娘!」童貞娘親親熱熱地叫著,彷彿渾然不記得年前兩人之間的齟齬,「這可是請善福堂的老劉郎中給你開的膏方,最是補人了,娘趕緊趁熱喝了。媳婦不孝,惹娘生氣,這幾日愧也愧煞了。」

    許陳氏微微露了笑模樣,端起碗來喝了幾口。

    童貞娘站在許陳氏的身後,攥起粉拳,輕輕地在許陳氏的肩上捶著,道:「我剛才在娘房裡,見那枕頭又硬又舊了,就自作主張給娘換了個新的。軟和著呢,娘枕了也能睡個好覺。」

    「好好,還是二郎媳婦考慮得周到!」許陳氏頻頻點頭。

    莊善若捏了荷包,看著童貞娘與許陳氏唱了一出婆媳和睦無間的大戲。

    許陳氏放下碗,一抬眼看到莊善若,臉色驟然一變,道:「大郎媳婦,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娘,你莫生氣,我看大嫂怕也不是有心的。」童貞娘瞇瞇地彎了一雙媚眼,道,「我見今兒日頭好,臨時起意要將被褥都拿出來好好曬曬。大哥大嫂將正房讓出來與我們住。住那又潮又暗的西屋,貞娘心裡著實是過意不去呢。大嫂今兒不在家,貞娘就自作了主張,知會了大哥一聲,將被褥都拿出來晾曬,沒成想——」

    童貞娘倏地住了嘴,目光不住地在莊善若手上的荷包上轉悠。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許陳氏露出鄙夷的神色道,「大郎媳婦,虧得我還信任你。只當你做事妥當。將整個家都托付給你當。你倒好。來個監守自盜!」

    童貞娘一愣,她剛回來,還不知道長媳管家的事情。她眼珠子一轉,嘴一撇。委屈地道:「貞娘回娘家養了這許多天的病,銀子失竊的事情也是今兒才聽娘說起,要不然這黑鍋我可是背定了。」

    莊善若這才聽明白過來,原來那日許陳氏的黃銅匣子裡缺的十兩銀子,他們竟然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許家寶挨挨擦擦地進門,看這架勢,拔腿就要溜。

    許陳氏趕緊叫住了他:「二郎,你也過來,聽聽這段公案。可別是冤枉了你媳婦。大郎呢,也喚他過來!」

    「大哥正陪了元寶在後院那兒玩呢!」童貞娘道。

    「罷了罷了,你大哥倒是一門心思偏幫他媳婦,萬一他鬧騰起來,倒是不好收拾了。」許陳氏皺皺眉。示意許家寶在一旁坐下。

    莊善若心裡卻也並不慌,只淡淡一句道:「老太太,今兒倒像是三堂會審了!」

    「大郎媳婦!」許陳氏虎了臉,沉聲道,「你倒自在,竟還有臉說笑!如今人贓並獲,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童貞娘柔聲道:「大嫂,人這一輩子長著呢,總會有行差做錯的時候。你跟娘認個錯,揭過這一面也就是了——一家人,哪裡就那麼計較起來了呢?」

    莊善若不理童貞娘,揚了揚手裡的荷包,道:「這荷包是我收的沒錯,可是老太太怎麼就篤定這五兩銀子是我偷的,那日明明短了的是十兩。」

    「這算什麼?餘下的五兩你或是補貼了娘家,或是趁趕集的時候買了什麼好吃好穿的。若不是偷家裡的,幹嘛巴巴地將這荷包藏在褥子裡?」許陳氏很不以為然。

    莊善若不怒反笑,道:「老太太這話說的,若是今兒從貞娘的體己裡翻出了十兩銀子,那豈不是家裡又多了個賊?若是又從二郎身上搜出了一兩二錢的,老太太是不是又該說二郎將這十兩銀子花去許多,只剩這麼些了?」

    許家寶尷尬地笑了笑,在凳子上不安地挪動了下屁股,道:「娘,怕是錯怪了大嫂呢。」

    童貞娘恨鐵不成鋼地橫了許家寶一眼。

    「大郎媳婦,你好個伶牙俐齒!」許陳氏道,「如若不是偷的,你又從哪裡得了這五兩銀子,還藏得恁般隱秘?」

    「老太太真想知道?」

    「哼,你別當我好糊弄,編故事給我聽。我雖老,可還不糊塗!」許陳氏冷冷道,她篤定這五兩銀子來得不光明。

    莊善若朝了許家寶問道:「叔叔可還記得年前去弟妹娘家?」

    「記得。」許家寶眼神遊移,答得侷促。

    「可還記得小劉郎中的媳婦托叔叔捎了一袋東西給我?」

    「沒錯。」

    莊善若點頭,道:「那就是了。這枚荷包是小劉郎中媳婦偷偷地塞在袋子中給我的。」

    許陳氏不信:「這五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小劉郎中媳婦與你非親非故的,她又憑啥給你?」

    莊善若還來不及回答,許家寶便代她回答道:「娘,那日我在善福堂逗留了一陣,那媳婦噓寒問暖的,對大嫂關切得很。聽小劉郎中說,大嫂與他媳婦倒是比親姐妹還要親。」

    許家玉聞言,喜道:「那是了,娘,我就說你定是錯怪大嫂了!」

    「這紅口白牙的,你說是啥就是啥了!」童貞娘忍不住嘟囔道。

    莊善若又揚了揚手裡的荷包,朗聲道:「若是老太太不信,可以拿了這荷包去善福堂問問,看這是不是春嬌的繡工。憑了善福堂與我們家的關係,定是不會欺瞞老太太。」

    許陳氏目光和緩了下來,心裡信了幾分,卻沉吟著沒說話。

    莊善若又道:「若是我存心扯謊,定會胡謅個別的名字。何必要扯上善福堂,豈不是自討苦吃?」

    許家寶訥訥地道:「那是,那是!」

    童貞娘卻是眼風一瞟,道:「即便是如此,大嫂得了這五兩銀子為何又藏著掩著,倒不如一早回明瞭娘,大大方方地使了——家裡可是正缺銀子呢!」

    許陳氏聞言,脊背又不由得直了直,又將狐疑的目光投到莊善若的身上。

    「弟妹聰明一世,怎麼就糊塗一時了呢?」莊善若不疾不徐地道,「我們家是缺銀子,如若許掌櫃一早應了宗長的救濟,又何曾會落到這般田地?」她說這話的時候,用力地在童貞娘臉上看了一眼。

    許陳氏目光一黯,怕是想起了老頭子。

    「當初幾百兩銀子在面前都沒要,如今怎能為了區區五兩銀子而失了風骨?」莊善若神色清朗,「春嬌給我這銀子是念姐妹之情,我能承她的情卻不能收她的銀子。年前進城的時候我將這荷包帶上去了趟善福堂,她偏生不收。我拗不過,只得先將這荷包帶回來再說。尋思著,等過個半年我們家寬裕些,恰逢她的生產之日,再添上幾兩,送回善福堂——既是全了我們家的臉面,也是承了她的情分。」

    許家玉欽佩道:「還是大嫂考慮得妥當。」

    「若是連這等小事都要知會老太太,那便是小事化大了。再說了,往日鋪子裡每月的利錢流水似的從老太太手上過,這區區五兩銀子又哪裡看得上眼呢?」莊善若一氣說完這許多,當了眾人的面將那枚藕色的荷包揣回到了自己懷中。

    童貞娘兀自不甘心,紫漲了臉龐,問道:「大嫂,既然銀子失竊的事與你無關,那你倒是說說,那十兩銀子又沒長了翅膀,怎麼就能不見了呢?」

    莊善若奇道:「弟妹這話問的,我又不是衙門裡的人,這查案捉賊的事又輪不到我管。我自管撇清自身清白便是,哪裡還能管得了這許多?」

    「你倒是撇清了,可拿屎盆子往我頭上扣!」童貞娘見莊善若坦然自若,不禁有些急了。

    童貞娘剛回許家的時候,一心想著討好許家人。也是機緣巧合,剛剛掀起大郎房中的褥子,正要抖上一抖,沒成想,竟巴巴地滾出了個荷包。這可把她樂壞了,獻寶似的送到了許陳氏的面前。

    孰料,峰迴路轉,竟然最後這筆十兩銀子的糊塗賬又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童貞娘哪裡肯依?

    許家寶起身,走到自己媳婦身邊,勸慰道:「媳婦,這事就這樣算了吧,總不是家賊,怕是不知道什麼人偷偷溜進來。你是不知道,年前大嫂做了一掛香腸也不知道被什麼人偷了去。」

    童貞娘委屈地道:「不過是十兩,倒是看輕我童貞娘了!我這趟帶回家的東西總也值個十兩八兩的,如若真是我偷的,那又是何苦呢?」

    莊善若淡淡一笑,道:「世人多愛做些借花獻佛之事。」

    這話說得文縐縐,童貞娘竟一時沒聽懂。莊善若是真的厭煩童貞娘了,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她一回來,沒事也能找些事出來。

    許陳氏長長地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這事就這樣算了,就當這十兩銀子被老鼠叼了去,以後誰都不要再提了!」

    莊善若卻上前兩步道:「老太太,這事可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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