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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長媳 文 / 雲意遲遲

    許家玉看不下去,摟了元寶在懷裡柔聲哄著,又把白面饅頭掰成小塊蘸了菜湯來餵他。

    「我倒沒見過都是當娘的人了,心腸卻是恁狠,竟丟下這麼點大的孩子自己跑了。」許陳氏也摔了筷子,看來是氣還未消。

    許家寶唯唯著,沒吭聲。

    許陳氏將目光在莊善若的身上一轉,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媳婦是心氣兒高,我們這個窮家破院哪裡留得住她?往日裡吃著山珍海味也頗多抱怨,更別指望人家能陪著一起吃著鹹菜挨苦日子了。」

    莊善若只低了頭,不作聲地掰著手裡的饅頭。

    只有許家安傻乎乎地道:「娘,我媳婦做的酸菜餃子可好吃了,改日讓她做給你嘗嘗?」

    許陳氏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大兒子一眼,又把目光投到莊善若身上,殷殷地道:「大郎媳婦,雖然我們許家是對不住你,但看你和大郎倒也和睦,我也安心了許多。」

    莊善若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不知道許陳氏突然說這些軟話意在何為。

    許陳氏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你嫁到我們家倒真是苦了你了,沒過幾天的好日子,倒要陪了我們挨苦。我看你這個孩子寬厚穩重,定不像是那些見風使舵,只一味會花言巧語的。」

    莊善若心思一動,她嫁過來難得聽過許陳氏幾句好話,今兒是怎麼了?許家安偷偷地在桌子下捏了捏她的衣角。

    許家寶卻是臉色一沉,許陳氏說的這慣會「見風使舵、花言巧語」的,說的可不就是童貞娘?

    許陳氏又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鬢邊,頹然道:「這些日子我也乏了累了,也沒精力管這個家了。」她果然是老了許多,富態的臉瘦了下來,多了許多條皺紋,鬢邊也添了些花白的頭髮,那一雙眼睛更是疲倦地耷拉了一半。

    許家玉幫著元寶擦了擦嘴角,看了眼許陳氏心疼地道:「娘。你是該多歇歇了。」

    許陳氏又道:「我們家是窮了,可是日子還是得一日日地過下去。這一家人在一起齊齊整整的,便是吃糠咽菜也是甘心的。」

    許家寶聽得難受,忍不住道:「娘,都是兒子無用,倒叫您受苦了。」

    許陳氏揮了揮手,疲憊地搖了頭道:「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往日裡你們一味埋怨我手裡攥了錢不肯放,可我哪裡是為了自己,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了元寶。」

    許家玉道:「娘。這些我們自然都是知道的。」

    許陳氏將頭轉向許家寶道:「二郎。你媳婦埋怨我握了棺材本不肯放,她哪裡知道,我給你們爹風風光光地辦了場葬禮,也算是對得起他了。我早就打算好了。等我到了那一天,你們也不用麻煩,左不過是買口薄皮棺材,將我埋到你們爹邊上便是了。」

    「娘,你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許家寶急道。

    「沒什麼,不過是想到了隨便說說罷了。」許陳氏又將頭轉向莊善若,道,「大郎媳婦。我知道我現在說這話是強人所難了,可為了這個家,我老婆子也得老了臉皮說下去。」

    莊善若只得答道:「娘,你有什麼話但說就是了。」

    「你爹在的時候頗看重你,還和我商量過要把那鋪子交到你手裡。後來出了那許多事端,自然是不了了之了。」許陳氏若有所思地道,「我跟了你爹大半輩子,知道他的眼光,但凡是他看中的,必定是錯不了。」

    莊善若卻是有些不安,忙推辭道:「那是爹看走了眼了,我不過是一介女流,哪裡懂得這許多,也只不過會煮飯漿洗之類的。」

    許家寶聽著許陳氏的話音,臉色有些尷尬起來,不自在地在板凳上挪動了下屁股。

    許家玉卻道:「娘,你到底要說什麼?」

    許陳氏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轉了一圈,道:「這個家敗了,可也總要個人當下去。我是不行了,我尋思著,大郎媳婦年紀雖輕,但是做事向來妥當,由她來當家定是錯不了的。」

    莊善若心中警鈴大作,她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許陳氏會讓她來當這個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許家玉卻是喜道:「爹娘都看準了的定是不錯的,大嫂雖和我同齡,但是行為做事卻是比我穩重許多。」

    莊善若忙起身推辭道:「這萬萬不可,我哪裡會做這些?」

    「你若不會,這家裡便沒有人會了。」許陳氏道。

    「這……娘你再想想。」

    「我原本還想強撐下去,可你這妯娌一鬧,倒叫我灰了心。」許陳氏目光黯淡地落到飯桌上,道,「我要強了大半輩子,也見過些世面,可臨老了,卻是落得個這般境地。我是想明白了,往後啊,我也就吃齋念佛,求菩薩保佑我們許家,也不求什麼大富大貴了,只求平平安安就是了。」

    莊善若微微動容。俗話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許陳氏雖然還沒到這個地步,可這一年的光景許家過得艱難,怕也真的是讓她看破了許多,看開了許多。

    許家玉忍不住噙了淚,道:「娘,我們家必定會慢慢好起來。爹是不在了,可我們還等著好好孝敬您呢。」

    許陳氏也是淚光閃閃,點了頭,道:「好,好。」

    莊善若本是要走了的人了,哪裡肯接下這副擔子,去趟許家這淌渾水呢。她硬了心腸,道:「娘,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平日裡要灑掃縫補做家務,更要照顧大郎,哪裡能當得了這個家?」

    許陳氏喟然長歎一聲,道:「大郎媳婦,我知道,我素日是對你太苛刻了些。若是等你當娘了,你便明白,無論是怎樣的兒子在做娘的眼裡看來總是出色的,總是想著要尋個更好的女人來配他。我冷眼看了你這幾月,你出身雖說差些,但是行事端莊得體,既不懦弱也不張狂。倒真是我往日委屈了你。」

    莊善若不語,她是不信一個人的性子能在半日便能大變,許陳氏突然變了對她的態度,怕是另有謀劃。

    「我都仔細想過了。大郎是不消說了,小妹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姑娘。」許陳氏將目光落到許家寶的臉上,道,「二郎呢,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若是交給他一家鋪子,由他媳婦從旁看緊著,怕也是能行的。不過操持田地,他恐怕連稻子和野草都分不清,怎麼能當起這個家來?」

    一番話說得許家寶羞愧地低了頭,心裡服氣了幾分。

    「還有我妯娌,她比我年長幾歲,又做事利落,比起我來怕是更合適吧。」莊善若聽得許陳氏將家裡的幾個分析得不差,趕忙抓住了童貞娘。

    「二郎媳婦?」許陳氏從鼻子裡嗤了一聲,道,「她哪裡經歷過這些苦,還沒過幾天苦日子,倒就怕了。再說了,她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說不準,也有可能一去不返。」

    許家寶心中一震,當了許陳氏的面卻不好表露出來。童貞娘雖說的確是過分了,不過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一日夫妻百日恩,要他真捨了她去,他可是一萬個捨不得的。

    莊善若沉默,她總不好說自己也根本沒心思在許家過下去。她不比童貞娘,一有不順心就可以不管不顧地跑回娘家。如今王大姑不在了,榆樹莊不待見她,她也失了底氣,總得慢慢地在許家挨下去,再想辦法了。

    許陳氏見莊善若不說話,知道她是心裡不願意,趕緊朝許家玉許家安使眼色。

    許家玉是真心歡喜,道:「大嫂,你莫要推辭,我們這家也就這幾口人,說是管家,不過也是管些吃穿用度罷了。」

    許陳氏也道:「大郎媳婦,你也見了,昨兒讓二郎去買東西,他倒沒個划算,這銀子散漫地使著,哪裡像是會過日子的樣子。當家,還是得靠女人精打細算著才行。」

    許家寶也陪笑道:「大嫂,你少不得多擔幾分累。」

    許家安卻不說話,只瞅著莊善若笑笑。

    連小小的元寶也喊道:「大伯娘當家好,大伯娘當家了,元寶就有肉吃了。」

    童言稚語說得眾人都笑了,只有莊善若依舊是抿了嘴不作聲。

    許陳氏又道:「大郎媳婦,你莫要有什麼顧慮,你是許家長媳,當這個家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有誰不服,儘管找我來說。」

    長媳?

    莊善若聽得一怔,她竟然是許家長媳,公公不在了,婆婆身體欠佳,於情於理她都該接下這個當家的擔子。可是……

    「罷了罷了,還得我這個老婆子再求求你!」許陳氏說話間,竟然離了椅子,竟作勢要朝莊善若拜下。

    莊善若嚇了一跳,趕緊伸了雙手扶住許陳氏的身子,總算是沒讓她拜下去。

    「大嫂,你就答應了我娘吧。」許家玉喊道。

    「媳婦……」

    許陳氏目光灼灼地盯了莊善若看,見她面有猶疑之色,便道:「大郎媳婦,你就是不看我這個老婆子的面,大郎小妹元寶這般央求,你也總該勉為其難答應下來吧。」

    莊善若扶了許陳氏,一時竟有些騎虎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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