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避禍連家莊 文 / 雲意遲遲
「什麼?」許家玉一愣,「回連家莊?」
「小妹,你也收拾收拾,你二哥已經去叫馬車了。」童貞娘扭著腰肢回了房,嘴裡叨叨著,「這阿根怎麼回事,就幾個箱子,笨手笨腳的,還沒弄好。」
許家玉看著童貞娘堆在院中的箱子,怕是將大半的家當都拿出來了,那回連家莊是為了小住還是……
許家玉清秀的眉頭皺了起來,想去看看許掌櫃,剛好在廳堂碰到了許陳氏。許陳氏富態的臉早就垮了下來,雖然穿著打扮還是如常,但那精氣神卻是差了好多。
許家玉留意到許陳氏的額上勒了條帶子,便問道:「娘,你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腦仁有些疼,拿根帶子勒上要好過些。」
「有沒有讓劉郎中看過?」
「娘沒事。」許陳氏攜過許家玉的手,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寶貝閨女,道,「娘只是擔心你,這些日子你忙裡忙外的可別累著自己了。」
許家玉一笑道:「娘,我不累。」許陳氏雖然對媳婦苛刻點,但是對這唯一的女兒卻是萬般的疼愛。
許陳氏撫了撫額頭,又歎了口氣道:「早上又請劉郎中給你爹診了診脈,說是脈象還不如昨天平穩,如若再不好好靜養,拖下去怕是不好醫治了。」
許家玉心裡一急,就要進房去看看許掌櫃。許陳氏忙攔住了她道:「你爹也不知道和你大嫂說了些什麼,之後便一直長吁短歎的,這一夜都沒合眼。也就現在喝了藥,才瞇過去了。」
許陳氏朝院子裡瞟了一眼,轉而又咬牙道:「你昨天是不在,沒聽到你二嫂說的那些話。你二哥是個耳根子軟的,被你二嫂攛掇著竟然提分家的事,你爹沒活活被他們氣死過去。」
許家玉已有耳聞,只得好言安慰道:「娘,他們怕也是好意。爹病著。家裡的生意也得有人擔著。」
「好意?」許陳氏冷笑道。「你二嫂當我們全是傻子呢。我不是不知道,你二嫂早就留心著那鋪子,恨不得立刻將它抓到自己的手裡。」
「娘,這鋪子遲早也是給二哥的。」
「誰說不是呢,你大哥怕是也好不了的了。」許陳氏擦了擦淚道,「唉,這鋪子早晚得留給他們。只是你爹剛病倒,便急吼吼地要說分家,沒的叫人寒心。」
「娘,你放寬了心。別想這些了。」許家玉拉了許陳氏在廳堂坐下。
「咋能不想呢?娘知道你貼心,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也不能在娘身邊留一輩子。你那兩個嫂子,一個是鑽到了錢眼裡,一個是不知道打算的——都不讓人省心啊。」
許家玉忙偎著許陳氏道:「那我就一輩子陪著娘和爹。」
「這哪成呢?」許陳氏又想到了愁心事,「你十五了,也到了該出閣的年齡了,本來娘給你托了幾門親事,可是家裡接二連三地出事。就耽擱下來了。」
許家玉忙道:「娘,我還想多陪你幾年呢,你可不許早早地將我趕出去。我剛剛聽二嫂說,我們要回連家莊。」
「可不是!」許陳氏眼泡浮腫著,眼角突然多了些細密的皺紋,「我和你爹商量,這鋪子眼下是開不成了,倒不如去連家莊裡住一段時間。」
許家玉釋然:「家裡幾個病人,連家莊山好水好。說不定去住一段時間倒都好了。」
「唉,當年從連家莊出來的時候就沒想著要回去。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許陳氏最好面子,要不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也不會同意回連家莊。昨晚偷聽了老頭子和莊善若的話,她是一陣陣的後怕,胸口是砰砰地跳。鄭小瑞盯上了她家小妹,萬一真有個好歹,她怕是也不用活了。他們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許家玉故意做出歡喜的樣子道:「娘,連家莊的宅子又大又舒服,瓜果也都新鮮,養人是最好不過的了。」
許陳氏的目光愛憐地從許家玉臉上掠過,歎了口氣道:「就怕是回去容易回來難,那姓鄭的手段歹毒,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我們呢。這次幸好是你大嫂,要是你,娘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娘,你這話說的,沒的讓大嫂寒了心。」
許陳氏搖搖頭,道:「你大嫂再好也終究是外姓人,你大哥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家又落敗了,也不知道你大嫂守得住守不住?」
許家玉不語,想起剛才在房中兩人的模樣,對許陳氏的話不以為然,卻道:「爹怎麼竟捨得放下鋪子了?」
「放不下又怎麼的。」許陳氏過了快四十年的舒心日子,這大半年來覺得是心力交瘁,「難不成為了這個鋪子連命也不要了?」
許家玉黯然,想起鄭小瑞那如毒蛇般陰冷的目光,不禁全身一顫,被他纏上,那是萬萬不能全身而退的了。她趕忙岔開了這個話題:「那我也去收拾收拾。」
「那些粗苯的就不用帶了,帶些細軟就是了。」許陳氏看著院子裡堆滿的箱子不禁頭疼,「我今早已經托人給你三嬸捎了話,讓她幫著將宅子打掃下,人過去了就能住了。」
許家玉點點頭。
三叔三嬸名義上是許家玉的長輩,實際上卻是許家出了五服的遠房親戚,家裡生活艱難,帶了一個女兒叫喜兒的過來投奔。許家舉家搬到縣城裡後,他們一家便留在連家莊便幫著許家看管宅子,收收租子。
母女倆正說著,許家寶咋咋呼呼地進了院子。
「二郎,車子的事怎麼樣了?」
許家寶一身青色的綢褂子皺皺巴巴的,他來到廳堂上先是一口氣灌了兩碗茶,然後抹著嘴道:「妥了,在車行裡定了三輛車,兩輛坐人,一輛放東西。」
許陳氏思量了下,用嘴呶呶院子道:「只一輛車放東西怕是不夠,你看看你媳婦收拾出來的東西,光她一個人的就夠裝一輛了。」
許家寶撓撓頭,嘿嘿地笑著不說話了。
許陳氏瞟了他一眼,不滿地道:「往日裡一味喊打喊殺的,在你媳婦面前便成了鼻涕蟲。這大箱小箱的,叫右鄰右捨看了像個什麼樣子,活脫脫一副逃難的落敗相。」
「娘——」許家寶為難地喊了一聲。
許陳氏皺著眉頭,搖搖頭,自是進房間去了。家裡別的也就罷了,那些房契地契金銀細軟的可要好好收起來。
莊善若聽得要回連家莊的消息倒也沒有多少吃驚,竟有絲淡淡的欣喜。連家莊有老根嫂在,老根嫂和王大姑情同姐妹,以後就是想見姑媽了也方便些。
許家安嘴裡念叨了幾聲「連家莊」,眼神迷濛了一陣,轉瞬喜道:「媳婦,連家莊可好玩了,到時候我帶你去柳河那裡摸魚玩。」
莊善若淡淡一笑,不知道許家安曾經帶著連雙秀在柳河摸了多少條魚。心頭一想起連雙秀,莊善若便有點惱了自己,這個連雙秀與她何干,自己竟然像是魔怔般時不時地想起。
莊善若連忙甩開這個名字,慢慢地從床上下來,尋思著該收拾點什麼東西好。
「媳婦,你下床做什麼,都沒好呢。」許家安急道。
「沒事,慢慢地走也不疼。」莊善若用手按按胸口,除了肋骨那裡還有些疼外,別的地方也沒什麼大礙。
阿根小九垂著手站在門口。
小九道:「大嫂,有什麼東西要搬的嗎?」
莊善若環視了一下房間,這個房間裡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屬於她的,除了那兩隻朱紅色的石榴箱籠。
「有勞了,就那兩隻箱子,別的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小九嘻嘻笑道:「我還當大嫂跟二嫂一樣有十個八個箱子好搬,特意多吃了兩個饅頭好長力氣呢。」
莊善若縱然有滿腹心事,也被他說得發笑,道:「雖然不多,可這箱子沉著呢。」
小九打量著那兩口雕著石榴花的箱子,用手比劃了下,滿不在乎地道:「看著不大,我一個人就行。」說完,蹲下身子,岔開雙腳,將雙臂合攏抱住箱子,嘴裡喊道:「起——」
竟然一下沒起來,倒是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小九不由地訕訕道:「大嫂裡面莫不是裝了金子,竟然那麼沉。」
莊善若含笑不語,這裡面的書是秀才爹唯一的遺物,還有那張給予她保障的和離文書,哪能不沉呢。
許家安文縐縐地道:「書中自有黃金屋。」
小九哪裡聽得懂,笑道:「怕別真的是金子吧。」
幾人正說笑著,聽得童貞娘在院子裡火急火燎地喊:「阿根,小九,快來,快來!不得了了!」
阿根小九臉上一苦,童貞娘使喚了他們一個上午,還沒個好臉色,這下不知又要折騰什麼。
莊善若道:「你們先去吧,我這裡不急。」一邊扶著窗看著外面。原來外面好好的天,竟然落了幾滴長腳雨,還有愈下愈大的勢頭。
童貞娘看著院子裡堆的箱子,急得跳腳,趕忙將包袱放回到房裡,可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她卻是萬萬搬動不得了。許家寶剛露了個面又被許陳氏叫走了,情急之下只得去叫那兩個夥計。
阿根小九忙鑽進雨裡,搬那箱子。vvwvv,,雨下得又急,箱子又重,只得就近先將箱子搬到大郎住的廂房的廊下。兩人跑了七八趟才將那些箱子搬了過來,累得是不行。童貞娘卻是一句好話也沒有,只顧在廊下清點著箱子,嘴裡嘖嘖有聲道:」悖時,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