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8、岳爍棋與岳爍琮 文 / 七薊
「我替阿磊向你道歉。其實阿磊他雖有些毛病,可心性不壞。我想,今天是他……喝醉的緣故……」她沒說完,魚小晰卻小聲回答:「棋姐,我知道的。」
岳爍棋有些疑惑。
「他是把我當成倩雪了……」握緊杯子,魚小晰咬咬嘴唇小聲說,「他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她的回答沒有讓岳爍棋臉上的疑惑褪去,反倒更深。
「棋姐,這件事情,可以不要讓喬陽知道嗎?」女孩臉上竟然是懇求的神色,岳爍棋細細地端詳,嘴唇微張,終是闔上沒有說話。
魚小晰低著頭繼續喝水,嘴唇噴到杯子時感覺不很真切,想是腫了。她身上也有剛才那場荒唐留下的痕跡,如果喬陽發現了這些會怎麼反應?以他那種烈火的性子,只恐怕……會去宰了那名作惡的少爺……
岳爍磊會這麼做,讓她很是疑惑。那塊被迫戴上的手錶擺在書桌上,如果說起初他的表現還讓她開始思考蛋糕店小姐妹的猜測,可是後來他侵犯她時,口口聲聲叫的都是韓倩雪的名字。他這人本就難猜,喝醉了酒,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只是……酒醉的男人真的很可怕……讓她想起來就全身發抖……
魚小晰雙臂環住兩腿,埋頭進膝蓋,悶聲說:「棋姐,以喬陽的個性,如果知道了他不會善罷干休的。我不想讓他惹事。所以,你可不可以幫忙隱瞞這件事情?」
魚小晰知道喬陽現在依附於岳家。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因為她,他兩度跟岳家翻臉。他一個孤身漂泊在國外的留學生,有多少籌碼可以跟一個有錢有勢的家族抗衡?
所以她只能自己吞下這枚苦果,就當是吃了個啞巴虧了……
岳爍棋的手伸出來,略微遲疑,還是摸上了魚小晰的腦袋。手下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可她依然堅決地覆在她的黑髮上,緩緩問:「小魚,你是因為擔心他才這麼要求的嗎?」
「嗯……」鼻子的酸意讓她這一個單音節發得不夠準確,她到底還是覺得委屈。然後她聽到岳爍棋歎氣。
「其實……喬陽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無能。他很強大。」
頭髮上的手心溫暖。就跟在琴房那天一樣。魚小晰聽到岳爍棋和緩平穩的聲音在說著:「喬陽他是可以跟我們岳家平起平坐的人物。」
宛如丟出一顆手雷,魚小晰猛地從膝蓋裡抬頭,表情難以置信。
「有些事情我不能多說的,小魚。對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岳爍棋愛憐地看著她說。
她這是在道歉嗎?魚小晰反射地拚命搖頭。
「我怎麼會怪你。棋姐!我怎麼也不會怪你的!我還得謝謝你呢!今天要不是你來了,我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岳爍棋臉上有了笑意,她拍拍魚小晰的腦袋說:「說謝的人應該是我。今晚這件事情我們都會忘記的。你也一樣,好嗎?」
就此,她們達成了共識。一件喬陽不能知道得事情被瞞下了。
岳爍棋走的時候,魚小晰讓她帶上那塊價值不菲的手錶,要她還給岳爍磊。對於這手錶的故事,她粗粗講給岳爍棋聽了。
岳爍棋聽了之後,面色沉靜地看著魚小晰,竟說了句很驚人的話。
「小魚,如果你能當我的弟媳,我會比較開心。」
驚得魚小晰連連擺手。
「棋姐,別笑話我了!岳爍磊他喜歡的不是我啊。」
岳爍棋並沒有反駁,囑咐了魚小晰些事情後便離開了。
她慢慢下樓,在樓下等著的是去而復返的王瑞。不過她倒是沒有驚訝,彷彿習慣了這個人無處不在的跟隨,只是點了下頭,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地向前走。王瑞默默地跟隨。
他們沒有交談,岳爍棋徑直走向那輛紅色法拉利,直接坐進駕駛座。
王瑞上車後,她發動了汽車,把他開來的那輛黑色奔馳仍在小區內。
行駛程中,岳爍棋敞開了車篷,漂亮的跑車形態畢露,快速行駛造成的大風吹散了她的髮髻,而她任由微蜷的黑髮揚在空中,美艷的臉蛋上恢復了清冷木訥,沒有一點內心的痕跡浮現。
這一男一女真的很不適合拉風的跑車,就像兩個古董花瓶被放進了賽璐璐的玩具車子裡面。
「你並不喜歡開快車。」王瑞平靜地陳述。
「你今天不該那樣稱呼我。」岳爍棋風馬牛不相及地回答。
小琮。
一個不該活在這世上的稱呼。
王瑞點了一根煙,因為風大,他用兩隻手護著打火機的火頭,就像保護一個嬌弱的小精靈。點燃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噴出的煙霧瞬間向後飛散在風中。
「二小姐,您車開得太快。」王瑞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比。
「王瑞,還是錯了。」黑色高跟鞋踩下油門,車速更快。
「一定要這麼執拗?」
「又用錯了詞。」
「何必呢?」
「你今天話太多了,多說多錯,還是不要說得好。」
深夜了,馬路上的車子少了許多,法拉利撒了歡兒地奔馳,好像要把平日憋屈於市內馬路中的憤懣全部發洩出來。
不管怎麼飛奔,遇到紅燈的時候,還是不能闖的。即使橫向車道根本沒有車輛行駛,岳爍棋踩了剎車,遵紀守法地等在白線後面。
王瑞的煙被風吹得燃燒加速到只剩下個過濾嘴,他將煙頭滅在載煙灰缸裡,又抽出一根點上。
「王瑞,你該叫我棋姐。為什麼一直不肯改口?」扶著方向盤,岳爍棋看著紅燈處的倒計時。兩分多鐘的時間在刻意等待的時候足夠漫長,她可以跟他說一些事情。
「棋姐不是你的名字。」噴出煙圈,王瑞淡淡回答。
「你還是不能忘記?」倒計時已經進入最後一分鐘。
「你是你,她是她。」
「很多年了,王瑞,不要總想著我姐姐,她是死了的人。」岳爍棋空檔踩下油門,法拉利的發動機一聲轟鳴。
「不要太固執,放自己一馬的好。」她淡淡地說著,發動機嗡嗡地轉動。計時牌進入最後三十秒。
「無關想或者忘。」王瑞將剛點燃的煙滅在那截煙屁股旁邊。吸了口氣,說,「一直放不下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岳爍棋自嘲地笑了。倒計時。3,2,1,0。掛檔,車子飛了出去。
「王瑞,我是唯一不該忘記的人。」把穩方向盤。岳爍棋將車子開得快如閃電,衝上了離開a市的高速公路。她冷淡的話裡沒有情緒,混在呼嘯而過的大風裡卻字字清晰,聽得王瑞顰眉。
「我該慶幸你沒有恨過我?還是該慶幸我姐姐臨死前把我交託給你?」
「其實我一直在想,你不該一直留在岳家。這個廟太小,已經盛不下你。」
「我姐姐死了,我爸爸已經沒有拴住你的籌碼了。我也早已成年,你早該離開的……」
「為什麼不離開呢?一個死人對你來說是這麼大的束縛嗎?」
全封閉的國道任由車子馳騁,就像沒有語言的環境任由岳爍棋敘述,多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王瑞抬手自前向後撫過雜亂的短髮,側過頭看著風中的女人。記憶裡她還是那個安靜的女學生,帶著不屬於該年齡的沉穩,總是走在她靚麗的姐姐身後。
岳爍棋,不是她的名字,是她姐姐的名字。
岳爍琮,她叫了十六年的名字。
如果不是那場惡意地尋仇,如果不是那柄捅向琮的尖刀最後扎進棋的胸口,她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岳家的大女兒岳爍棋,岳俊的掌上明珠,生得美麗動人,活得八面玲瓏。
岳家的二女兒岳爍琮,沉靜木訥,不善與人交際,很少參與家族事務。
而岳家唯一的兒子岳爍磊,那個時候還是個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毛頭小子,被父親跟兩個姐姐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她非要把姐姐的死亡變成枷鎖,扣在自己身上,別人沒有辦法來救她。
而這個傻女人竟然一背十年。
成熟穩重的岳爍棋,埋葬了那個帶有一絲青澀氣息的岳爍琮,穩健地走在父親身邊,完成他期望的每一件事情。
王瑞是岳俊最得力的助手,有幸成為岳家大女婿的最佳人選。所有人都這麼認為,而真正明白的只有岳爍棋跟他自己。
作為姐姐,岳爍棋知道王瑞眼裡望的是誰。不止一次地調侃他,讓他放膽前去追求自己的妹妹。可他沒有。他想掙出一片天地之後再來找她,哪裡知道錯過便是錯過,姐姐的死徹底擊垮了岳爍琮。她捨棄了自己的名字,擔起岳家大女兒的責任,她所做的已經超出一個女人的極限。
而這個傻女人在十年後,竟然為了一個男孩動了春心,結果是又被傷了一次。
他陪了她十幾年,沒想到不及那男孩一支曲子。
「小琮,今天你不該阻止阿磊。他喜歡那個女孩,我相信你看得出來。」
王瑞的稱呼讓岳爍棋閃了神,車子行駛的路線打了一個彎。
「別再那麼稱呼我!」她厭惡,她難以接受十六歲的那個愚蠢的自己,愚蠢到會被人拐騙綁架!
「如果阿磊能把那個女孩搶過來,你就有機會……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王瑞很客觀地分析,就像跟岳俊分析一樁商務案子,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裡沒有筆卻握的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