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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9、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文 / 七薊

    好聽一點的傳言是:有一個巨帥的明星在追魚小晰,而且追得相當拚命,每晚親自開車來接,一個多小時以後再給送回來。

    難聽一點的是:一個多小時啊!幹嘛去了!還給送回來!什麼追求啊!屁!這年頭還有這種好事?這個魚小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私下裡誰知道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一次去上英語試聽課程,魚小晰跟孫婷婷去得早,哪知道有去得更早的兩個女生在教師裡敗壞她的名聲,孫婷婷拉開門就跟她們吵了起來。

    魚小晰很無奈,但是她又沒有辦法命令喬陽不來。

    所以她退了一步。

    五點半下課後她把書本放到自習室去,再去離學校一百多米遠的一個路口,喬陽會在那裡等她。然後他們一起出去吃個飯,不到七點她就被送回來了。至此這天的任務圓滿完成。

    他們每天吃的東西都不同,光中式料理就又有南北東西之分,單單一個麵食就變化出千百種花樣。就拿山西面這一個大類而言,一家餐館就有二十幾種做法,每每味道不同。所以吃了一個多月也沒衝出國門走向世界。

    一個月就這麼吃吃喝喝地過去了。在一起的時候喬陽一定要拉著她的手。起初為這事他們還起過衝突,掙了幾次魚小晰拗不過他,加上他沒有進一步逾越的舉動,她就默認了。日子一久,就有些習以為常。

    入了六月,氣溫一天一天轉暖,夏天的暖風吹開了飛紅無數,a大的校園美得像個公園。每天傍晚,就有附近小區的居民三三兩兩地到校園裡散步,孩子們嬉鬧著,揀起落在地上的梧桐花互相丟著玩。

    魚小晰慢慢走過校園,拐兩道彎兒就到了那個路口。今天喬陽沒到,少有的,他會讓她等。

    站在那個僻靜的路口,魚小晰靠著黃岡巖砌成的圍牆等著,百無聊賴地抬頭研究頭頂的梧桐葉子。突然想起《孔雀東南飛》裡的那句: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語文老師是個文藝女青年,當時二十出頭,跟自己現在差不多。講起這段課文的時候格外動感情。結果那樣忠貞不渝的愛情,曾經讓一個班的學生唏噓感動,也包括幾個粗枝大葉的男生。

    人類對於情愛的追求來自於靈魂深處,無法忽視。

    其實像喬陽這樣的男人,又如此地體貼呵護溫柔備至,是人就難不動心。她魚小晰又不是斷了七情六慾的出家人。這許多天以來,她沒有一刻不在猶豫煎熬。每晚,她來這裡找他,故意走得慢,又不覺間越走越快。想見他的心情恐懼而又急切,見著了,又痛苦中透著甜蜜。

    他總是點一根煙在車裡等她,見她來了又迅速將煙掐滅,下車迎上來,先把她的包接過去,再拉著她的手,把她送到副駕駛的位置,把著車門看她一分鐘,那一分鐘在她會覺得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她難耐地癟著嘴轉過臉去不讓他看。他總是伸手正過她的臉,低聲問她今天想吃什麼。她總是回答隨便。然後他捏捏她的臉,這才給她關上門。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她明白他眼底閃爍著的東西,讓她亦怕亦喜,看了只怕會被吸進那深不見底的兩潭深淵。

    孫婷婷時不時地念叨一下喬陽的好,她說哪個男人能這麼鍥而不捨地追你這樣一塊臭石頭?他是認真的。她還說,魚小晰,你吧,喜歡人家就承認唄,不要總是這麼彆扭。你是不信任他吧?我告訴你,你可以喜歡一個男人,也可以不信任一個男人,但是你要是喜歡一個你不信任的男人,你會死得很難看。她說選擇只有兩個,沒有中間項。

    自從自己大病一場之後,婷婷的心徹底倒向喬陽那一邊,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打包送他的架勢。也不知道他使了什麼花招。

    選擇只有兩個麼?

    她現在就是被困在中間了,看到起點回不去,想跑向終點卻找不到。她茫然地在中間這塊開闊地徘徊,找不到休息的地方。

    車笛響兩聲,很輕快的感覺。魚小晰知道是他來了,遂站直身子看過去,看到喬陽跳下車,著一身清爽的淡藍色休閒套裝,小跑著到她面前,依然先將她肩上的包接過去,而後將她的小手抓在手裡握著。他的手總是乾燥溫暖的,修長的手指輕易就能包裹住她的。

    也許是剛才想了些春花秋月的東西,今天手被他這麼一牽,就牽出些繾綣的意思。

    看著他壓下來的那張帥氣的臉,魚小晰覺得頭有些暈。

    喬陽輕聲問她:「等很久了?」

    搖搖頭,魚小晰微彎起嘴角笑笑:「我剛到,沒等多久。」

    見她柔柔地笑著,喬陽心都化了。今兒有些事情耽誤了,原以為自己遲到她會扭頭就走,沒想到她還會在這裡等著。眼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一顆心渴望得難以自抑地發顫。

    領著她到車前,喬陽打開車門送她上去,一如平常地看她。這次魚小晰沒躲,只是略低了頭,抿著唇任由他看去。

    喬陽眸中精光閃過,抬手籠了她的後腦,她唇上印了一吻,像被受了驚的鳥的翅膀搔了一下,魚小晰還來不及反應,他就離開了。

    她有些傻地看他。

    喬陽捏捏她的臉,滿足地笑著說:「下次沒這麼容易放過你了。」

    魚小晰迅速扭過頭去,臉卻已經紅到耳根。

    這一次總算是走出了中國,喬陽帶著魚小晰到一個西餐廳用餐。他知道她不習慣太過昂貴的地方,而他自己並不適應工薪階層的口味,所以吃飯挑得都是中檔餐廳。不便宜也不至於把她嚇得不敢落座。

    彬彬有禮的服務生記下點餐後躬身離去,沒等多久,肥厚的牛排就端上來了,烤得滋滋作響。喬陽伸手把魚小晰面前那一份端了過去細細切好,搞得她摸不著頭腦,後來他將切成小塊的牛排又放回她的面前。

    他真的是細心體貼又周到,魚小晰很小聲地跟他說了聲謝。

    喬陽笑得很溫暖。

    餐廳播放著柔和的音樂,音量剛剛好,不會吵到人,也不會顯得寂靜。人們安靜地用餐,交談得聲音也很小,讓人忍不住靜默下來。

    喬陽胃口不錯,情緒很好的樣子。魚小晰吃得慢,話很少,牛排份量十足,她吃到一半就覺得飽,於是放下叉子喝橙汁。

    「吃這麼少?」喬陽手握刀叉低聲問她。

    「嗯,吃不下了。」魚小晰放下杯子,看著他又補充一句,「你慢慢吃,別急。」

    喬陽笑笑。只道能跟她這樣平和地用餐,竟然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鐵樹千年開花,他不過等了幾個月,應該還算幸運吧……想著就有點自嘲,低頭又是一聲哼笑。

    一個身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提著小提琴過來,放一張曲單到魚小晰面前,禮貌地詢問是否需要為他們演奏一曲。魚小晰忙笑說聲不用。她見過這種服務,要給小費的。想聽音樂,廣播裡面多的是,何必花這份冤枉錢。

    樂者珊珊離去,到了臨桌。那桌坐著一對年輕情侶,都是衣著講究很有涵養的樣子。男的接過曲單,詢問女友喜歡聽什麼曲子,女的微笑著說了句英文,魚小晰沒聽明白。樂者將小提琴放到肩上,端好琴弓,舒緩的音樂就流淌出來。

    閒來無事,魚小晰就支著腦袋歪頭聽著。

    要說現場演奏確實跟聽廣播不一樣,有了畫面感就更具感染力,況且他拉得很好聽,像春風輕柔掃過花瓣一樣的輕柔,又像少女在淡淡吟唱相思般的憂傷。聽著聽著,她面上就帶了笑。心裡還有庸俗一點的想法,就是聽這一曲是免費的耶。

    「很好聽嗎?」對面傳來喬陽低沉的嗓音,魚小晰只是點點頭,依然著迷地看那個樂者搖頭晃腦地演奏。這個曲子她在哪裡聽過,很熟悉的旋律,但是她不知道曲名。

    「還是說很好看?」他的嗓音更加低沉,帶了不悅。

    沒事吃什麼飛醋啊?魚小晰白他一眼說了句:「都挺好的。」

    喬陽冷哼一聲,把刀叉扔到桌上環胸而坐,瞇起眼也盯著那個樂者。

    「知道這是什麼曲子?」他問。

    搖搖頭,魚小晰老實回答:「很熟悉,但是不知道。」

    「英國作曲家愛德華·埃爾加的

    《愛的致意》,他寫了贈給新婚妻子的。」喬陽緩緩說道,右手食指揩了眉尾,不屑地加一句,「拉得真不怎麼樣!」

    前半句讓魚小晰對他心生敬佩,後半句又繞回他那條老路,不可一世的驕傲孔雀!她就撅著嘴瞪他一眼不說話了。

    兩人交談間,樂者已經結束了演奏,點曲的男的放開一直跟女友緊握的手,從錢包裡拿了一百元的小費給了樂者。

    「你,過來一下。」喬陽招招手,樂者立刻恭敬地轉身過來這邊。心道今天生意真好,這邊這兩位估計是見人家甜甜蜜蜜的,動心了。只是面上還笑得很服務業。

    喬陽衝他一伸手,道:「琴借一下。」

    樂者狐疑地將小提琴及琴弓放到這位陌生客人手裡。魚小晰也瞪大眼睛看著他,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會是他要親自演奏了吧?

    喬陽站起身,拿著小提琴端詳片刻,從褲兜裡拿出一把瑞士軍刀,利落地將三根琴弦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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