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2）等待的愛情 文 / 霓言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憑什麼她回來，我就得走？我在他們謝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能就這麼白白的走掉。」吳佩雲甩開老陳的手，怒視著謝思涵。

    「小雲，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這是涵涵的家，不是我們的家，我們又不是沒有地方住，幹嘛非要賴在這裡呢？」吳佩雲的這個脾氣，真是被慣壞了，如果是在他面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可現在當著一個孩子的面，她還這樣沒大沒小，這不禁讓老陳有些惱火，一向溫和寵愛的眸子，變得陰冷淡漠。

    吳佩雲年紀雖然快五十了，因為人長的漂亮，從下就養成驕縱清高的毛病，老陳一向對她百依百順，料想他不能怎麼樣，他瞪她，她立刻瞪過去，「我就是要賴在這裡，我就是不甘心。」

    「你……」

    謝思涵揉揉被吵的頭疼的太陽穴，淡淡的說：「既然她想在這裡，就在這裡吧，反正這裡有的是房間。」

    說完，她就緩緩的上樓，去自己的房間去了，留下驚詫萬分的三個人。

    不是她寬容大度，實在是今天的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站在小樓外面的時候，本就沒打算能進來，結果是她不但進來了，還把屬於她的東西，沒動一兵一卒，全都要了回來，這太超乎她的預料了，讓她有點受寵若驚。、更讓她出乎意料的是，當老陳把那些房產地契類的東西，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吳佩雲竟然沒有反駁，按照常理，她應該撲上來拚命的；奪回那些東西才對，可她除了皺著眉頭，有些不悅，沒有一點攔截的意思。

    她回到闊別兩年的房間，激動的差點哭出來，這裡依舊是她走的時候的樣子，一點也沒變，桌椅都很乾淨，床上的被褥也很整潔，連床頭她的相框，也擦的一塵不染，相想必是吳媽每天打掃的結果。

    她坐到從小睡到大的床上，有一刻的恍惚，她真的回到家裡了嗎？為什麼這麼不真實呢？

    「想著你早晚會回來，這裡的東西都沒動。」吳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門進來，慈愛的看著她，眸子裡全是寵愛的意味。

    謝思涵吸了一下鼻子，衝著吳媽笑了一下，站起來，把她拉到床邊坐下，發自真心的說：「吳媽謝謝你，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還把我的房間打掃的這麼乾淨。」

    吳媽微微一愣，隨即笑著說，「你這裡可不是我打掃的，是你媽媽打掃的，說我笨手笨腳的，怕碰壞了你的東西。」

    謝思涵心口一窒，是她？怎麼會是她？她這麼恨我，巴不得我永遠不回來呢，怎麼會替我打掃房間？

    吳媽看她皺著眉頭，一臉的不相信，輕輕的歎了口氣，緩緩的說：「你們這一家子呀，個個都是倔脾氣，誰都不肯服軟，所以才會造成這麼大的誤會。」

    「事實擺在眼前，我跟她能有什麼誤會。」謝思涵黯淡了眸光，冷冷的說。

    吳媽又是輕輕一聲歎息，拿起她床頭小時候的照片，用袖口擦了擦，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的情緒，聲音變得遙遠而綿長，「你親生母親去世的早，如果不是她，你怎麼可以生長的這麼好，偏偏她又是個要強清冷的性子，什麼情緒都不表現出來，但是我知道，她疼你疼的很呢。」

    謝思涵冷哼一聲，她疼我？逼我離家出走，兩年不聞不問，她還真是疼我。她心裡雖然怨極了吳佩雲，但是沒有打擾吳媽繼續說下去。

    「她不能生育，膝下無子，嫁給你爸爸，有你這麼一個孩子，肯定要當自己的孩子對待。可你這個孩子太刁鑽，總認為是她搶走了你爸爸，尤其是你爸爸去世之後，你跟她鬧得更凶，一口咬定，是她把你爸爸害死了，殊不知，她也是傷心至極，但更讓她傷心的是，你這個孩子，她全心全意對你，你卻把她當敵人一樣。」

    「就是她害……」謝思涵後面的話沒說出口，淚水就已經流了下來。

    吳媽趕忙把她摟懷裡，心肝一樣的哄著，見她情緒好轉，才緩緩的開口說，「人命在天，誰也不能阻擋的了。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心裡想著就要與這個男人白頭偕老的，她怎麼會害你爸爸？」

    說到這裡，吳媽像是想起來什麼，趕忙補充說：「我知道，你爸爸去世後，你媽跟你陳叔叔走在一起，讓你心裡很不舒服，你哪裡知道，他們才是一對兒糾結半生的苦命鴛鴦。」

    她頓了頓，像是陷入更遙遠更陳舊的回憶，「你媽媽年輕的時候，愛唱愛跳，人長的特別水靈，追求者特別多，可她誰都看不上，就是對跟她一起長大的隔壁放牛家的孩子情有獨鍾，那個孩子就是你陳叔叔，倆人好了一段時間，後來被你媽家裡人知道了，硬要兩人分手，你媽性性子倔，誓死不依。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你陳叔叔突然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你媽為了找他，就跟著話劇團到處演出，為的就是能有一天跟你陳叔叔重逢，這一找，就是二十幾年啊……」

    說起當年吳佩雲的經歷，吳媽情緒一下子變得傷感起來，眼角霧濛濛的，染了一層濕意。

    謝思涵心裡也是一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激盪著她的心，二十幾年，女人的青春就那麼幾年，她卻放棄更好的選擇，選擇了漫無目的的等待，在漫長的蹉跎歲月裡，是什麼支撐她，二十幾年如一日，愛一個人的心思從未改變？

    瞬間，她覺得吳佩雲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起碼在她對待感情的問題上是執著的，可她能執著的對老陳，為什麼就不能執著的對她爸爸呢？

    「你媽來了b市之後，才慢慢的穩定，她那個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眼看著年過半百，還孑然一身，沒個定所，尋找你陳叔叔的心也逐漸暗淡，這才答應了你爸爸的求婚，誰想，世間就有那麼巧的事，你陳叔叔就在你爸爸的餐廳裡當廚師，你媽心裡哪個後悔啊，經常拉著我痛哭流涕，說都怪她自己意志不堅定，如果她再等個幾年，說不定就能跟你陳叔叔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可世界上哪有什麼如果啊，現就是現實啊，你爸對你媽也不錯，還有你這麼一個聰明可愛的女兒，她也知足了，想著，從此，你媽是你媽，你陳叔叔是你陳叔叔，誰料……唉，上天戲弄人啊……」

    吳媽說完，老淚縱橫，唏噓不已，二十幾年的情感糾葛，短短數語就交代了個清楚，可事情真發生在人身上，該是多麼的煎熬難忍，刻骨銘心？

    這一段故事，讓一直對吳佩雲耿耿於懷的謝思涵都癡了，醉了，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能等上二十幾年，還芳心不死，在漫長的等待裡，心無雜念，一心一意，誓死方歸，不質疑，不焦躁，不氣餒，不縱慾，這該是多麼偉大而又讓人扼腕歎息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