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5 涯底生活 文 / 聰心
恭親王見狀,連忙按住了我,深情喚道:「良兒。」臉上,眸中盡溢深情。
想及我掉下懸崖時,他卻願捨命隨我同去,心底終究泛起幾許感動,但尚存的理智告誡了我。我低聲道:「王爺,這樣終不合禮數呵。」
恭親王定睛看我一眼,長長的歎口氣,道:「良兒,你知道嗎?若不是因為你有八阿哥,我定會不管不顧的帶你遠走高飛,可是,你有八阿哥,你是一位母親。我知道,在一位母親眼裡,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兒更重要呵,更何況善良如你,又怎會放得下八阿哥呢?正如當年我的額娘,寧可終生受冷宮之苦也要保全我一樣。」
我聽得,掙扎起身,道:「兒是娘的心頭肉,若不是因為八阿哥,或許我也不到撐到現在呵。母愛是世間最偉大的情感,只有母愛,才會心甘情願的捨棄一切,犧牲一切。」
恭親王歎息道:「正因為我深深的瞭解,所以才會努力克制自己,直到見到你掉下懸崖的那一刻,我的心也隨著你一起跌落了。那一刻,你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失去你嗎?在我墜落時,我甚至潛意識的在想,若你隕命,我存下來也沒多大的意思呵。」
在宮中生活這麼多年,人的心理防線縱然會加固到最為牢固,可心頭到底溢上絲絲感動,終究,人的一生中,願意為自己賠上生命的人不多。道:「你真傻,倘若山下的不是湖水,你豈不是陪著我一起去見閻王了嗎?為了我,賠上自己的生命值得嗎?」
恭親王淡淡一笑,道:「在宮裡時,每當見得你在皇上身邊,或周旋在眾嬪妃間時,我心裡總有種深深的刺痛,痛到深處,常常暗自問蒼天,為什麼不讓我早點遇上你。你還記得你曾問過我一句話嗎?你說,若我初次見的是辛者庫的你,我還會不會鍾情於你。現在我告訴你,若我初次見到的是辛者庫的你,我會狂喜若狂,我會去向皇上與太皇太后請旨要你。」
看著他臉上溢著淡淡哀愁,我心頭微動,沉吟一會,道:「恭親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名滿大清朝,是多少官宦千金小姐心心唸唸的人呵。」
恭親王微微抬眸看一眼空中,苦澀一笑,道:「縱然天下人心繫於我身上,可我在意的人的心不在我身上,這又有何用?」
無論康熙待我如何,我這一生,終生是康熙的人,死是康熙的鬼。我不原再與他談論感情,只道:「人生匆匆,眨眼即逝,塵世間的情與愛,終究只是花前月下的一番癡談罷了。王爺又何必過於執著呢?」
恭親王深意的看我一眼,淡淡一笑,不再作聲。
是夜,天氣愈加下降,涯底的氣溫更加低,縱然生了火,可我依然冷得渾身發抖,恭親王見狀,道:「良兒,很冷嗎?我再去找些乾柴來,把火燒得更些好取暖。」說罷,便去拾柴火去了。
四周靜悄悄的,我卻不覺得害怕。目光余梢看到放在火堆旁的兩顆火花石。過去拾起來一瞧,很是好奇,這麼兩顆形態醜陋的石頭,居然可以摩擦迸發火花。
正看得入神,恭親王拾了一些枯樹枝回來,見狀,問道:「良兒,在想什麼呢?」
我淡笑道:「覺得很奇怪,這樣的兩塊石頭居然能擦出火花來。」
恭親王大在火堆裡添了幾根樹枝,笑道:「四方遊玩,難免會留宿荒效野外,這些都是遊玩時最基本要懂的。」
我聽得,沉吟住了。他與康熙及裕親王,同父異母的三兄弟,康熙與裕親王性子倒是相像,而他,卻與那皇宮顯得格格不入。
忽的,恭親王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問道:「良兒,又在想什麼呢?」
我歎口氣道:「感覺你與那個皇宮格格不入呵。」
恭親王笑道:「怎麼樣才算適合呢?像皇上麼?還是裕親王呢?」頓一頓又道:「良兒,你又何嘗不是呢?那個皇宮就像一個豪華的牢籠,困住了你,讓你動不得,彈不得。你在皇宮裡,又能有多少的快樂?」
當初替涓兒入宮,早已注定了一生將身陷這豪華的牢籠裡了,所以,一入宮門,我已毫無選擇可言了。苦澀一笑道:「路是我自己選擇的,哪怕是跪著都得走完呵。」
忽的,恭親王輕輕的把他那溫厚的大手覆蓋著我冰冷的手,瞬間,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溢起絲絲溫暖。但終究理智尚存,欲要挪開手。他卻握得更緊。低聲喚道:「良兒。」
我微微側過頭去,見得他雙眸溢滿深情,不自禁的臉紅低下了頭。
一陣涼風吹過,我身子忍不住輕輕的一抖。恭親王見狀,走近我身邊,溫柔的把我擁進懷裡。
我欲要掙脫,他卻把我擁得更緊。低喃道:「良兒,別動,你是皇上的嬪妃,我知道我不該對你動情,可是,既然上天安排我們到這裡來,就讓我沉醉一會在自己的夢中吧。」
我心中也為之一動,想起康熙那決絕的背影,想及康熙打在我臉上那冰冷刺痛的耳光。想及這些年來心裡的憋屈,眼中不由自主的溢上絲絲眼淚水。
恭親王見得,柔聲道:「怎麼了?」
我搖搖頭道:「沒什麼,想起過去一些不開心的事罷了。」
恭親王憐惜道:「都怪我不好,是我沒有早些帶你離開。若我一見你時,便帶你離開,你就不用在宮裡受了這麼多年的苦難了。」說罷,用嘴唇封印在我唇上。
我用力的推開他,道:「王爺,請自重。」
恭親王道:「良兒,我知道我有失分寸,但我待你的心,是真的。既然我們大難不死,那我們借此機會一起離開好嗎?離開那個困住你的皇宮好嗎?」
我聽得,苦澀一笑,道:「都說世間男子皆薄倖,當初,皇上對我不亦然有過種種誓言麼,如今可還記得?」
恭親王聽得,急了,執了我的手,急聲道:「良兒,你不能一竹竿打翻了一條船啊,皇上是皇上,我是我,我們是兩個不同的人,你不能拿他來與我相提並論呵。」
我定睛看他一眼,道:「每個人在許諾言時,那一刻或許都是真心的,但變心時,也確確實實的變了心。這十多年來,經歷過這樣的多的事,我實在不願再相信誰呵。」
恭親王道:「我知道,皇上負了你,使你不再相信任何人。但良兒,若你總不再相信別人,你日後的生活都只能困在皇宮裡。我不想許諾你什麼,我只想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我時間去證明給你看。你若願意,這一生,我只會有你。」
風吹著枝頭,發也搖曳的聲音,今晚的月光皎潔,我與他兩人站在月光下,被月光拖出兩個長長的影子來。看在眼裡,是那樣的蕭條與孤寂。道:「不可能,再怎麼樣,我還有八阿哥,他才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恭親王聽得我提及八阿哥,人也突然洩了氣,歎息一聲,道:「我知道,八阿哥是你永遠越不過去的坎。」沉吟一會又道:「你放得下皇上,放得下榮華富貴,卻放不下八阿哥呵。我懂的。」頓一頓又道:「我能借此機會,帶走你,可卻永遠帶不走八阿哥。」
他的傷感落在我眼裡,心頭忍不住一陣心酸,只默默坐下。
這一坐,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翌日醒來,見朝陽已升起,橙紅的朝陽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煞是美麗。
恭親王道:「剛才我去探看了這附近環境,見不著有出口,我們若想要出去,只怕會很難呵。」抬眸往上看一眼,道:「除非皇上派人來救我們。要不然,一時半刻我們真出不去。」
我亦抬眸看一眼上空,道:「從涯上往下看,深不見底,再說,容夕又被毒蛇咬傷,能不能回到五台山去都是個問題呵。」
恭親王點頭道:「所我們必須要想辦法自救。」
我贊同道:「也唯有做這樣的打算了。」掃視一眼周圍,道:「要不我們再去找找有沒有別的出口?」
恭親王道:「這也好,不過,現下我們首先要做的是填飽肚子呵。這個時候,不是果子收穫的季節,附近的果子都被我們摘得著不多了。你在這裡呆著,我走遠點去看看還有沒有食物,也看看能不能獵到獵物。」
我環顧一眼四周,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恭親王沉吟一會,道:「這也好,看這荒山野嶺的,留你一個人在這裡終究不安全。只是,守獵很累,怕會累著你呵。」
我淡然一笑,道:「入宮前,我在蒙古大草原裡生活過這麼長的時間,就這麼點事還是難不到我的。」
恭親王定睛看我一眼,臉上溢上異樣,深意道:「良兒,這才是真正的你。」
我玩笑問道:「那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恭親王佯裝生氣的看我一眼,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