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月圓夜，天命時 文 / 洛水匯川
晨光熹微，微粉的古樹枝椏上漫漫花開，隨風輕散。樹下立著十八個朝氣蓬勃的少年人，各個想要壓下臉上的激動卻在微粉的花瓣遮掩下咧著嘴巴。相互間並不交談，眼神流轉間卻滿是傲然。
輕飄飄地花瓣落在少年們的臉上，肩頭。如此安寧祥和，卻突兀地有三人面容上的傲然和激動僵滯，咽喉間一道細細的血線滲出殷紅的鮮血。
飛花漫卷間一蒼顏老者帶著三個少年突兀地出現在眾人身前，老者眼神陰鷙，憤怒起冷哼一身道「你們此行與他們一同前去神都！」
羅天三人趕忙躬身道「是，六長老。」
感受到老者的滔滔怒火無人敢言語，雖不解卻無人多問。
六長老來的匆忙，去的也是匆忙，羅天三人剛剛站進人群，六長老便猛地一揮手，帶著十八個少年消失在此地。古樹下疲軟地倒著三個少年，帶著滿足、激動和忐忑死死地盯著滿天飛花……
六長老心中恨然，那死去三人自是大長老的手筆……神都開啟只許七十二人進入，血族聖地，清荷煙雨洲可去十八人，那死去的三人便是空了位置給羅天三人，可他們確是六長老門下……心中恨意森森，六長老立在飛梭最前方，陰鷙地眼神中不知思索著什麼，身後飛梭內少年們也發現了異處，看著羅天三人神色不善，卻不敢在六長老身後多言，只是隱隱將他們三人孤立。
一日光景轉瞬即逝，今夜便是神都開啟之時。
寂寞月光，冷若秋水。神山之下一片蒼涼，恢弘而滄桑的灰色神殿似乎是傳自上古的遺跡，殘破的石碑大如山嶽，斜斜地倒插在山下寒潭之中，巨大的陰影投下彷彿壓抑著覆世秘辛。
「噗」像是鈍刀刺進心臟的聲響，死寂的神山下，寒潭中自神碑之處泛起陣陣漣漪，空氣如同水波般動盪著，擎天神山發出「卡卡」聲響，似在掙扎般的抖動著，聲響連成一片。如同天幕破碎一般，空間碎成透明的碎片，天空中的彎月漸漸開始豐盈……封印一萬年的神都再次衝破天障。
神山外千百萬人涇渭分明圍成六處，最前為三族聖地，幻族聖地「幻琦渺空」居中，左右為血族聖地「清荷煙雨洲」與力族聖地「黑沙葬地」佔據。其後方，東土國為首，西火國、北溟國居次，三國之中皇室領先，宗派在後。天上白月漸入正中，嘈嘈低語聲漸歇，所有人眼中印著天空中的明月，等待著月滿時分。
血族駐地，三位老者居前，正中者緩緩垂下望著明月的渾濁眼睛，轉身看向身後的十八個少年，威嚴的目光使得少年們下意識的收回遠眺的眼球，低下頭傾聽老者的話語。
「神都將啟，所有人放下嫌隙，取回聖水，奪得傳承，莫要多管其他兩族之事，力族守護，不可接納！否則群起誅之，記住了麼！」
「謹記六長老教誨！」十八個少年同時頷首。
六長老蒼老的面容上浮起一絲冷笑「若是此次聖水少於十斛或是每斛少於三十珠所有人自斷一指！若是獲得了機緣可抵此前一切罪罰！記住了嗎……羅天？」六長老森冷的目光壓迫著少年單薄的身體，不帶絲毫感情。
「羅天……謹遵六長老教誨，此行定奪回聖物，只求長老原諒羅煙無心之舉……」羅天單薄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著，消瘦的臉上一片蒼白。
「哼！」六長老陸天澤冷冷的打斷羅天的話「先保住你的命吧！領回聖水，免你二人死罪！」說罷轉過身不再理會羅天。
羅天身後一襲藍衣的少女，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芊芊素手緊緊的拉著羅天的衣角，想要站出來說什麼，卻被羅天反手拉住……
羅天抬起頭，甩掉臉上的汗水，望著天空的明月，眼神中帶著恐懼卻堅定的色彩。
身後的羅煙美眸裡噙著淚水，茫然地看著羅天的背影，倔強的抽出手，擦乾淚痕，暗暗在心裡發誓一定不要再做錯事，一定要拿到一件聖物！
蒼蒼白月緩緩地變得圓潤，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盯著神山所處的山谷入口，眼睛一瞬不瞬，時間的流逝在等待中似乎被無限拉長，谷口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漸漸地三族長老們眉頭微蹙，眼中透著捉摸不透的光彩，騷動開始蔓延，萬年以來神都開啟從未延遲或是提早過一瞬，安靜被打破，壓抑的氣氛變得不安。
神都仿若是處在另一片天地之中，狹長的山谷卻容納著巨大的神山。神山之巔，一個蕭索的背影跪拜在灰色的神殿之外，虔誠地望著神殿。月亮漸漸到達最高處，彷彿就在神殿之上一般……
老者起身，望著一片漆黑的夜色，目光能穿透山嶽般地望著山谷外的人影，揮手剛要說些什麼，眼神卻凝固在神山之外入口之處，蒼老的嘴唇顫動著，張開又閉上，眼中渾濁的淚水不覺間打濕了衣衫，緩緩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嚥下，像是要嚥下無盡的感情，淚水卻越淌越多……
久久地深吸一口氣，佝僂的身影帶著自嘲轉過身「一萬年了，怎麼可能會是她？若是她，一萬年也不會原諒我吧……」老者望向神都的方向，一架古琴懸在天空中淡淡的紫光若有若無。老者雙目微閉，淡淡的淚光在蒼老的臉上劃過，又消散在空中……最後滄桑的目光似乎穿過無盡的虛空，看著神山之下密密麻麻的枯寂樹林，眼中似有掙扎，微微欠身「不過舉手之勞，卻讓你等了萬年，或許……我真的錯了吧。」那密林之中似有一雙深潭般的平靜目光與他對視……
歎息之後，老者的身影消失在山巔，仿若從沒出現過，天空中老者的聲音飄渺似不存在，卻傳遍神山「月圓夜，天命時……神都啟，天亦卑……」
神山之外，鼎沸的人聲中羅天蒼白的臉色更甚，若是神都不開，如何得到聖物，如何讓妹妹免得一死？羅煙倔強的眼神裡透著幾分絕望，精緻的臉像是夜色裡淒美的曇花，或許只能開到太陽升起之時。望著哥哥的背影，心裡滿滿都是苦澀……
月已圓，神山卻毫無要開啟的徵兆……若是此次神都當真不啟……羅煙內心一片苦澀，看著最後身影蕭索的海蝶，不覺間輕咬著紅唇，眼神中帶著複雜和茫然。
耳邊嘈雜的人聲讓羅天漸漸冷靜下來，若是神都不啟，此行無果，只能冒險進入萬年前的征戰死地尋求機緣，或許可以得到些殘破的聖物……可那裡太過凶險。但為了羅煙一切都可以冒險！緊緊地捏著拳頭，十六年的離別分合、乞討、冷眼、排斥……這恐怕是走出這場噩夢的唯一機會！羅天咬著牙生怕這最後的機會也會消失。
六長老剛想要說什麼，神山中傳來飄渺而蒼老的聲音「月圓夜，天命時」淡淡的聲音卻壓抑著所有人，神山外嘈雜的聲音突然靜了下來……「神都啟，天亦卑」。千百人呼吸為之一窒，緊緊地盯著神山外的狹長山谷……